重启(26)

　　——他本该能想出更好的方法的。
　　许久不曾面对这种场面，加上这些年早就习惯了识界的世界观……林蔚轻那些用于对抗邪族的法子都被忘了个一干二净。
　　这种拿灵力生生去硬碰硬的方式，从来都不是灵族作战的上策。
　　付湛心里一动。
　　他曾见过林蔚轻脸上这种表情。
　　那时他没读懂，也没细想……现如今，他明白这是林蔚轻又在自责。
　　付湛不禁起身拥住他。
　　他的肩膀很宽，将林蔚轻都裹在怀里，予以他深深的温柔与包容。
　　“别怕，有我呢，我们慢慢来。”
　　付湛声音无比温柔，低头轻轻吻在他眉心。
　　林蔚轻心中的慌乱散去了大半。
　　好在此时流窜的邪气被止住了，也不再有魔祟从火光中嚎叫着窜向人群。
　　看来那灌注了龙灵的子弹效用立竿见影——王魔祟的核心被击碎了。
　　那不知究竟从何处传出、飘荡在街道上，一直骚扰着俩人耳膜的乐声也停了。
　　然而已经侵占了人类躯壳，找到宿主的魔祟并没有受到影响。
　　街道上依旧一片狼藉。
　　时间才过十来分钟，战场已经由百米内扩散到近两百米内。
　　“接下来还有一场硬仗，必须得尽快止住被魔祟的侵蚀……再这么扩散下去，怕是整个深城的医院都不够用。”
　　林蔚轻抬手反抱住付湛。
　　即便他不说，林蔚轻也能感觉到这人显然有些灵力不济，撑出的防护罩稀薄了许多。
　　林蔚轻抿唇，付湛剩余的灵力加上他自己的全部……也没法击散路上被魔祟侵蚀的百余路人。
　　得用别的办法。
　　楼顶是一片未修整过的天台，堆着些不知何时留下来的装修材料。
　　林蔚轻掀开防雨的塑料布，找到几卷金属丝。
　　估摸了一下金属丝的长度——够用了。
　　“这十字路口.交叉的四个方向正好有四栋楼，每一栋都在十层以上，我们在正南，对面在正北……接下来，听我的。”
　　林蔚轻跟付湛交换一个眼神。
　　付湛踏上楼顶边缘，以灵力将几卷金属丝在半空中拆开，首尾相连，绞成一根。
　　付湛望着林蔚轻点点头，随时准被布署。
　　“北三。”
　　林蔚轻一枪钉上对面三楼墙壁，确定位置。
　　付湛随即抬手，金属丝的一头钉在弹孔中。
　　蓄满金色灵力的金属丝似是从弹孔中抽出来的，组成了大阵的起始点。
　　“西九，北一，东四……”
　　林蔚轻动作不停，连续几枪钉出几个固定点。
　　付湛动作很快，金属丝在四栋楼之间翻飞，循着林蔚轻的指引，钉成一张看似毫无章法的大网。
　　“最后……南九！”
　　林蔚轻纵身一跃，从南边楼顶跳下去，坠落中一枪钉在楼面一个广告牌上。
　　下坠不到一秒，林蔚轻被稳稳接住。
　　付湛干脆带着他御风而行。
　　又是几枪钉准位置，不消片刻，一张巨大的金属网布在这闹市区路口中央。
　　阵眼下方，是那熄灭的深坑。
　　砸毁大半之后破烂不堪的霓虹和广告牌有些接触不良，电光忽明忽灭。
　　月色被乌云挡了个严实，路灯几乎全灭。
　　十字路口中央，细细的金属丝，闪耀着金色了灵力光辉，结成一张硕大的立体灵力阵。
　　是天罗阵。
　　“接下来……把被魔祟感染的人都引到路口。”
　　林蔚轻胸有成竹，趴在付湛背上任他背着自己御风滑行。
　　带着青色灵力的子弹钉在被魔祟支配的行人脚下，魔祟畏惧那灵力弹，被驱赶着集中在一块，顺着十字的四支步步后退，向十字中央汇集。
　　林蔚轻成功地封了一波走位。
　　待百余魔祟被驱赶至天罗阵四周，林蔚轻刚到手的一袋子弹已经所剩无几。
　　暴雨已经歇下许多，唯有残余的雷声在远处轰鸣。
　　林蔚轻必须抓紧时间。
　　俩人又回到了那块“满足每一颗想飞的心”的广告牌前……不得不说这里是俯瞰整个天罗阵视野最好的地方。
　　林蔚轻示意付湛放他下来。
　　刚才那硬碰硬的打法消耗了付湛太多，此时他体内的金色灵魄如游丝一般在周身缓缓流动。
　　林蔚轻垂下眼睫，敛住眼中的无奈。
　　——此时他别无选择。
　　“引雷入阵。”
　　林蔚轻语气笃定。
　　付湛抬手帮他把被雨水淋湿的头发向后拢了拢，露出那双漆黑的瞳孔。
　　林蔚轻咬着下唇，抬眼望着他。
　　付湛冲他笑笑，而后屏息凝神，将所剩的灵力全都凝聚于指间。
　　双手在半空中划出繁复精致的灵符，飞出一张请雷令。
　　一气呵成，利落干脆。
　　白光伴着雷声轰鸣，霎时间闪耀阵中，牵动整个天罗阵。
　　天罗阵启动。
　　灵力被百千倍扩大，以路面深坑为核心向八方扩散，耀眼的金色灵力爆.炸一般，霎时间洗刷整片被魔祟侵染的区域。
　　相比那种笨拙的打法，这才是神相林蔚该有的水准。
　　耀眼的光芒之后，人群倒下一大片。
　　对面大楼里的灯光忽明忽灭，这片商业区的打斗声忽而停止了。
　　一时间寂静如许。
　　林蔚轻探身眯起眼仔细观察，魔祟全数被清退。
　　只是这一战后，无辜市民的伤亡必然惨重。
　　雨完全停了。
　　金属丝随着天罗阵的启动而融化于阵中，只余楼面上几个弹孔。
　　付湛身形晃了晃，向后退了小半步。
　　林蔚轻忙拉住他的手，扶住他的腰。
　　“……站不住了。”
　　付湛趁机将脸埋在林蔚轻颈间，蹭了蹭他被雨沾湿后微凉湿润的皮肤。
　　林蔚轻只得抱着他来平衡两人的重量，看不见付湛的表情。
　　此时付湛体内已然空空如也。
　　林蔚轻心下很不好受。
　　他本该一早就提出这种多快好省的法子，那样一来付湛也不会被消耗到如此地步。
　　“走不动了，要阿轻亲亲才能起来。”
　　温热的气息从耳畔吹进来，林蔚轻被热气搔得一缩脑袋，后脖颈一阵酥麻。
　　倚在他身上耍无赖的人趁热打铁，轻咬了一下林蔚轻通红发热的耳朵。
　　林蔚轻被这意图明显的舔咬撩拨地头脑一热，浑身发麻，好像刚才那雷电也震到了他一样。
　　……等等，灵力不济跟走不动有什么关系？！
　　“你这肉身不是靠执念支配的吗？！”
　　林蔚轻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心下有些羞恼，忙地推了付湛一把。
　　付湛：啧，被发现了。
　　“这种时候能不能正经点！”
　　似乎全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部，林蔚轻从耳根红到了脖颈，望着付湛的眼神里全是水汽。
　　付湛勾起嘴角，面上没有一丝方才语气里的虚弱。
　　伸手将退开的人再度捞进怀里，付湛侧头，固执地在那飞红的面颊上印下一吻。
　　“……你！”
　　林蔚轻气结，不知说什么好。
　　“还敢小看我？”
　　付湛挑挑眉，又恢复了那副惯用的调侃他表情。
　　林蔚轻一愣，发觉面前这个付湛，细微的表情，周身气场的变化……越来越像记忆中那个长阳王。
　　“不会有事的，不用这么担心我。”
　　付湛恰到好处地将攻势收了收。
　　林蔚轻懵懵懂懂地点点头。
　　“走吧，警察快到了。”
　　付湛抬起下巴示意。
　　“嗯。”
　　林蔚轻回过神，站在高处可以很清晰得望见远处闪烁的红蓝色灯光。
　　……是熟悉的警车和救护车。
　　……也是熟悉的出场时间。
　　林蔚轻转身去找天台通向顶楼的楼梯，那楼梯被一个金属隔板盖住，可这隔板早就被锁死了，锁扣在另一侧。
　　他们连撬锁都做不到。
　　林蔚轻欲哭无泪：他们刚才是御风上来的啊。
　　林蔚轻转悠了两圈，没什么法子，转身指着那句广告词对付湛耍无赖：“我想飞，满足我一下呗？”
　　付湛被萌到晕眩：……
　　你等等我现在就给你叫个直升机。
　　通道处的金属隔板下边传来敲击声，哐当哐当的很大力。
　　“谁？！”
　　林蔚轻皱眉走近隔板，付湛抬手挡在他身前护住。
　　林蔚轻反将他推回身后，晃了晃手中的枪，示意他避开。
　　付湛默默停下，心道果然还是教训不够。
　　隔板那头没有回应，哐当几下之后隔板被大力掀起。
　　林蔚轻举枪。
　　“果然是你！”
　　来人拿着一盏应急灯，直射着二人，面孔藏在黑暗里。
　　林蔚轻闻言一顿，忙收起枪，眯眼辨认道：“商振？！”
　　“草，老远就见着俩人飞来飞去，果然是你们！”
　　商振把风放在地上，往林蔚轻的方向走，嘴里念叨不停。
　　“今晚这是什么邪门事儿，人都疯球了？我跑了半天才躲开，又看见俩人在路中央飞来飞去，哈利波特似的，长得还贼他妈眼熟，我一定是还没睡醒……”
　　林蔚轻与付湛对视一眼，眼里都写着不解。
　　今晚这事儿蹊跷，可此时此地，突然冒出来的商振更蹊跷。
　　商振衣衫凌乱，大约还能看出是一身银灰色西装，破开了好几处口子，连同内里的衬衫上都沾了血迹。
　　脸上也没好到哪去，额角都被打破了，血顺着往下流，一边领口鲜红。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林蔚轻按住口袋里的枪，侧身挡住付湛，面对喋喋不休的商振，语气里充满警惕。
　　

　　☆、乐曲

　　“我看着那人像你，往楼上飞了，我就上来找你了啊……你怎么了？”
　　商振一脸莫名其妙，表情不似作伪。
　　林蔚轻看了看他魂魄，心下松懈几分，追问他：“……你今晚来这里干什么？”
　　“谈生意啊，不够明显吗？”
　　商振对答如流，又转了一圈，展示他身上破烂不堪的名牌西装。
　　“你刚才在何处？为什么能全身而退？”
　　付湛开口，语气冷漠。
　　“嘿，我说你俩什么意思啊？”
　　商振有些来气，怎么的他发小林蔚轻被这人拐走以后就变得跟他不熟了一样？
　　林蔚轻观察了半天，有八分确信这事与商振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