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穿书不给剧本的！(73)

　　那个样子，哪里有李青然平时的模样，顾玉甚至以前就根本想象不出李青然做出这种表情的样子。
　　然而他今天看见了。
　　李青然不仅知道自己不是雷族人，还知道自己是地族顾家的能力者。
　　顾玉脑子里一片混乱，他这会儿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有什么表情才对。
　　伤心？失望？还是震怒？
　　但实际上，他什么情绪都没有涌上来，他侧过头不敢再盯着李青然了，只听见自己仍然小声地问着：“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相遇的那天。”李青然熟悉的声音传来，“握手的时候我想要直接将你体内的电吸收过来，结果发现你的身体根本不导电。”
　　“所以，那天你才会那么热情地拉着我去医馆？”顾玉笑了，但那个笑容比哭还难看：“你根本就知道我没被电到！”
　　“对。”李青然低下头遮住了自己的眉眼，顾玉只看得见他冷漠的下颚线：“不然，怎么引诱你与我同行呢？”
　　顾玉摇了摇头，不敢相信地看着李青然，他后退了两步：“李青然，我这么相信你……李青然我这么相信你！你——”
　　顾玉觉得自己眼前都模糊了，他转身就跑免得被李青然看见自己这么狼狈的模样。他也不想再待在这个地方，这里的空气让他感到粘稠，让他觉得窒息。
　　他一直跑了不知道多远，等到天黑尽了才慢慢清醒过来。
　　野外的冷风吹得他脸像是被刀割成一道道的，他好久没有那么剧烈的奔跑，吸进去的空气都能感到胸口如烧伤一般的疼痛。
　　“去你妈的李青然，从来都只有我骗别人的，他妈你竟然敢……敢……”顾玉想要破口大骂，却发现自己骂了两句就骂不下去了。
　　他想起了李青然的笑，不是刚刚那副冷漠而刺眼的冷笑，而是以前，这件事之前他看自己的笑容。
　　无奈而纵容。
　　这样一个人，会那么对人笑的人，怎么会做出那么可怕的复仇计划呢？
　　“他怎么装得那么像啊……”顾玉捂住自己的眼睛，脚底一软跪坐在地上。
　　他想要寻找李青然以前伪装的蛛丝马迹，却只是想起他一路上对他的种种照顾和指导。李青然比自己大不了两岁，却能力比自己强，江湖规矩也比自己懂得多，还会照顾人……每天过得自由自在，还曾告诉自己他是把每一天都当做最后一天来过的，所以每一天都要认认真真地对待……
　　这样的人……
　　顾玉埋在手心里的眼睛微微睁开。
　　这样的人，真的会是一个密谋复仇计划，连命都不要也要把仇恨填满自己生活的人吗？
　　顾玉渐渐冷静了下来，终于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只有二十人不到的村庄，破旧地有些异常的房屋，带领他们来到唯一有空房村民家的农民，支走李青然然后打落李青然行李的农妇……
　　这些人，在他离开的时候，还在吗？
　　可若这是一个骗局，那李青然为什么要配合呢？
　　顾玉一下子就站了起来，然后疯狂地朝着来时的路奔跑。
　　他有不祥的预感。

　　第 81 章

　　回来的时候他动用能力让地上的沙土加速自己赶回来，而在他即将赶到的时候就看到了村庄的方向传来剧烈的电闪雷鸣。
　　心中的不安得到验证，顾玉几乎是飞一样地赶到了电光发出的地方。
　　闪电的地方他首先看见的是围成一圈的黑衣人，他想也没想，从地上升起十几个两三米高的石人攻向黑衣人，然后他自己也拿出佩剑，伴着卷起的沙石朝着最近的黑衣人攻了过去。
　　那群黑衣人似乎没料到顾玉会出现，都大吃了一惊。但是他们很快就反应过来，挨了两下就反手攻了回去。
　　那些人竟然都不弱，对付比自己高得多的石巨人竟然十分游刃有余。顾玉明白自己一个人是打不过这一群人的，他能做的只是拉上李青然逃走。
　　顾玉抬起剑看着眼前的黑衣人，这个人不强，他能打过，但石巨人坚持不了多久，他要速战速决。
　　顾玉用着李青然教自己的剑法，一分钟不到就将他放到。而当他想要趁这些人注意力都还在石巨人身上的时候抢人时，黑衣人当中不知谁吼了一句：“撤退！”
　　训练有素的黑衣人们齐齐停手，朝着石巨人挡了一下就全员离开了。
　　顾玉在那些人离开的时候愣了一下，不明白明显占上风的那群人为什么要跑。但他很快回过神来——先去看看李青然。
　　然后，李青然浑身是血的模样，就这么出现在了他面前。
　　“李……李青然？”顾玉看着宛如死人一般躺在地上的李青然，疯一样的跑到他面前，将他扶起来，颤着声：“喂……李青然，李青然你别吓我啊李青然！”
　　顾玉忽然抬头看他头顶那片闪着雷的巨大乌云，他想起以前在学院上课时老师提到过，每一个能力者临死前会有异常的自然现象，像是送人一程一般，风族起风，雷族闪雷，地族地裂……
　　想到这一点的顾玉开始剧烈的摇晃着李青然的肩膀：“李青然！李青然你快说话！你他妈这个骗子！你骗我！你骗……”
　　顾玉突然什么都说不出话来了，刚刚以为李青然利用自己的时候他都没有哭，而此时他在倾盆大雨当中，竟分不清脸上是雨水还是泪水。
　　“李青然，你为什么要把我支走啊？你不是说……不是说打不过我们两个还可以逃吗？”顾玉抱着李青然，大雨将他身上的血液冲得染红了一片土地，而这样也没能将他身上血色冲刷干净。
　　“咳咳……”
　　突然，顾玉感觉到身下的人颤抖了一下，他立即放开手，惊喜道：“你没事？你没事儿干嘛弄出这么大一片乌云啊？我还以为你……”
　　“咳咳……”李青然虚弱地睁开眼，看着顾玉，忽然就笑了，是顾玉所熟悉的那种笑容。
　　“你怎么跑回来了？”
　　“我当然跑回来了，不跑回来谁救你啊？你坚持住不要晕过去，想想还没去的王城，想想你那个还没道别的弟弟，想想所有你还没来得及做的事情。我现在带你找大夫！”顾玉一见李青然还活着，刚还在哭的脸一下子就绽开了笑容，他重新振作了起来，运用能力将他们身下一片泥地快速移动起来，李青然伤的这么重，他怕自己背着跑会拉伤他的伤口。
　　李青然感觉到了自己底下这块地方在移动以后，微微有些诧异，像意识到什么似的叹气道：“原来你的能力没有被抑制啊……”
　　“什么意思？”顾玉慢半拍地反应过来，“你的能力被抑制了？！什么时候……是酒里有毒？！”
　　为什么菜里没下毒而酒里下毒了？是因为对付他们的人知道李青然是个酒鬼而自己不是吗？但他们怎么知道自己不喝酒的？难道……
　　顾玉心中忽然有了一个人的轮廓。
　　“顾玉。”李青然忽然叫住顾玉，他的声音是那么小声，在雷雨下顾玉几乎听不见他的声音，顾玉弯下腰听他要说什么：“对付我的是雷族人……他们已经追杀我多年了，毕竟……我是一个逃掉的混血。”
　　李青然这么一说，他才注意到李青然身上的一道道被雷劈过的烧伤痕迹。他刚想说什么，就看见李青然嘴角慢慢溢出鲜血。
　　李青然抬眼看着弯着腰佝着背的少年，他闭上眼睛，嘴角轻轻上扬：“顾玉，你知道我母亲最后对我说的话是什么吗？”
　　“是什么？”顾玉现在只希望李青然保持清醒，他说什么自己都愿意听。
　　“别去报仇孩子，娘拼了命地救下你，是想要你能够好好活着。一想到你能带着我的份去看看这个世界，娘忽然就觉得死亡似乎也不那么可怕了……”
　　顾玉浑身一顿，他诧异地抬起头，看着李青然就这么躺在他怀里，那样子，安详的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顾玉看着他，又呆呆地抬起头，为什么自己移动了这么远，而这块乌云一直都在他们头顶呢？
　　李青然已经伤成这样，为什么还有能力制造出这么大一片的乌云电闪雷鸣呢？
　　“顾玉啊……”躺在他怀里的李青然最后一次张开口，一如他以前嘲笑顾玉时的模样，轻轻道：“你这么傻……”
　　后面的话李青然没说完，他再也说不完了。
　　那场送走李青然的雨下了好久，久到顾玉都开始猜测这场雨是不是永远都不会停。
　　他就着最后抱着李青然的姿势在大雨磅礴中，积聚的雨水形成一条临时的河流，淹没了李青然的身体，当他的整张脸都浸泡在水中后，平时不怎么打理的头发在水中一上一下的沉浮着。李青然的脸经过几天的雨水冲刷显得更加苍白，可依旧清晰的眉目又让人觉得他只是太累睡着了而已。
　　顾玉眼皮一抖，终于在雨水即将要把他跟着淹没的时候，从自己脑中一片光怪陆离的混乱中走出来。
　　“你最后是想说什么啊？”顾玉淋了几天的雨，铁打的身体也受不了了，可他却浑然不觉，自己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也没管。他几天没开口了，一开口却又停不下来。
　　“你说啊李青然，你说话啊！你平时损我的那股劲到哪儿去了？我傻什么啊傻？我他妈有你傻吗你这个大傻缺！你不是还要替你妈妈活下去吗？！你这他妈才活多久啊！李青然！李青然……李青然……你回来啊……”
　　顾玉埋下头，在泥泞的水流中抱住李青然的脑袋，他像个被人抛弃的小孩儿一样，嚎啕大哭。
　　他在李青然离世的第五天，终于反应过来，那个会微笑着说他傻的人，再也回不来了。
　　他哭得声嘶力竭，椎心泣血，在懂事后他就从未如此恸哭，以后，也再不会那么悲痛欲绝了。他要将所有的情感在此刻彻彻底底地释放，放得干干净净，因为，往后，他要做的事，再不能受任何情绪影响。
　　李青然的母亲让他不要报仇，李青然听话地去游山玩水好好地活了下去。可顾玉终究不是他，做不到那般潇洒自如。
　　他要把杀害李青然，追了他多年仍不罢休的那些所谓制裁者，一个不落地全部报复回去！
　　等泪水流干再也流不出任何东西以后，顾玉异常冷静地站起身，砍了几棵树做成一个简易的木筏，将李青然放在木筏上，把他最爱的青蛇剑放在他左侧。李青然虽然不是个左撇子，但却喜欢用左手执剑。
　　然后，顾玉放开手，看着临时形成的河流将他送走，送到真正的大江之中。
　　李青然属于河流，自然，天空……唯独不应该属于那个将他害死的大地之中。
　　在顾玉往后的时光中，他再没有笑过。
　　听到这里，顾玉和原装李青然的故事就结束了。
　　时一凌低下头，说话还有些瓮声瓮气：“那么这些年，若不是王跳跳亲口告诉你，你仍然不会怀疑到那个石碧身上吗？”
　　听完顾玉的话，时一凌觉得明明石碧那么值得怀疑，都能猜到顾玉不会碰酒了，顾玉在寻找仇人的这几年都没有想到这个方向去吗？
　　“想？不敢想。”顾玉又喝了一口酒，他在跟时一凌说这些的时候酒就没停过：“若下毒杀害李青然的不是他口中那些雷族人，而是我这边的人……我该怎么面对间接杀死李青然的我？我该怎么去面对被我害死还要说谎安慰我的李青然？我该……我该怎么面对李青然临死前那一身的电伤？那是他自己打在自己身上的！他在临死前还要朝自己下手，用电击在自己伤口上，就为了骗那个名叫顾玉的蠢货！李青然说得没错，我就是个蠢货，他当年没说完的话指不定就是想说，‘你这么傻还报什么仇，好生自个儿活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