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穿书不给剧本的！(79)
时一凌睫毛微微一颤，像是在害怕，又像是在承受极端的疼痛。他缓缓地抬起眼，李青然看见他眼眶一圈的水色，可眼里的神色却是不容拒绝的坚决：“答应我。”
“你……你在说些什么？他到底对你做了什么你连死都要听话地做下去？”李青然颤声道，“你给我清醒一点时一凌，你继续做下去就没命了？你在拿命博什么？！那是你的命！”
“我博的就是命！”时一凌更大声地喊了回去，他咬着牙红着眼，声音骤然降下来，哽咽着轻声道：“我博的是所有受到不公平迫害的混血的命……”
李青然愣愣地看着时一凌，觉得眼前的人忽然很陌生，他轻微地摇着头：“要是失败了呢……要是你还没看到结局就死了呢？”
“那就把火把交给别人，我认了。”时一凌已经从刚刚大起大伏的情绪里走了出来，恢复了平日里的冷静，他再次用着那副不容拒绝的眼神看着李青然：“所以……你答应我吗？”
李青然看着时一凌没有说话，就这么盯着他，仿佛在进行什么激烈的斗争。
“……好。”李青然最终泄气地坐到地上，胳膊挂在膝盖上，埋下头丧气道：“我答应你，从今天开始我会一直跟在你左右，你若有不对劲，我就杀了你。”
说完，李青然自嘲似的笑了笑：“我真是对你们这种意志坚定的人没有办法。”
“你怎么又来了？”
于战舟站在地牢外，看着里面的那个被囚禁的女孩儿。
“你来得这么频繁我都有点烦了。”女孩儿本来垂着头，长长的头发掩住了她的脸，这会儿抬起头，由于手被铐住而没有办法将挡着她视线的头发撩到一旁。不过她已经习惯了，透着发丝的缝隙看着站在对面的于战舟：“说吧，你这次来是要干什么？”
“我想知道那个世界的事情，时一凌……之前生活的那个世界。”于战舟依旧冷漠没有情感地朝着女孩儿命令着，只是女孩儿敏锐地感受到今天的他气场并没有以前那么让人窒息。
“噢？发生什么事情了吗？”女孩儿银铃般的笑声在这个地牢之中回响着，“什么事情能拨动我们于教主的心弦呢？我猜猜，肯定和那个时少爷有关……我再猜猜……是他再次逃走，离你而去了吗？”
若是放在平时，于战舟会极其可怕地，面无表情地慢慢释放精纯的火焰烧烫女孩儿的手脚，可今天于战舟却什么反应都没有，只是静静的看着她：“我要知道时一凌在那个世界的过去。”
女孩儿有些意外：“啊呀啊呀，今天没有生气呢……真没意思，我还想再感受一下恶火的爱抚呢……到底是发生什么事情了？我在这里信息源太少了……”
女孩儿说了半天，于战舟都没有应答，最后女孩儿说累了，慢慢地安静了下来。
“说完了？”于战舟换了个姿势，将背靠在后面都土墙上：“那就开始说吧，我要你详详细细地告诉我他的所有过去，一点东西也不要落下。
你应该做的到吧，梭？”
第 88 章
梭的眼神冷了下来，她扬起头俯视着于战舟：“你明知道我讨厌这个名字。”
“你若乖乖告诉我想知道的东西，我就再也不这么叫你。”于战舟丝毫不受梭的威压影响，最后还补充了一句：“‘闪魔’也不会叫。”
“呵呵呵呵，你又何必跟我谈条件呢？现在受制于人的不是我吗？”梭笑得很虚假，不过她默了一会儿，又恢复了她之前天真烂漫的语调：“算了，告诉你也没有关系，我也挺期待你听完后的表情以及……后续故事的发～展～”
时一凌从小就住在小太阳福利院，是一名孤儿。当然了，在这个地方的小孩儿肯定是孤儿了。
以前的小太阳可没有后来那么富裕，吃不饱穿不暖是小太阳里每一个孩子的日常，就算时一凌因为长得可爱得到了院长的青睐，可以吃的比别人多一点，穿的比别人厚一点，那仍然是不够的。每天都能听到肚子咕咕咕地叫，每个冬天都会长出满身的冻疮。
而院长的那一点青睐给时一凌带来的更多是灾难——来自院里其他孩子的嫉妒和不满。
所以除了饥饿和冻疮，他比其他孩子要多一身的伤痕与淤痕。
可是他没有告诉院长说少给他一点饭，别给他厚衣服。小小的时一凌当时听了《卖火柴的小女孩》后，一直处于一种如果再少吃一点，再穿少一点自己就会死在某个大雪天的垃圾桶里的恐慌之中。
而且，就算以后院长一视同仁了，那些欺负惯了的小孩儿们也不会放过自己。
小时候的时一凌就已经意识到这一点了，他从小就要比别人聪明。
聪明的小时一凌不止知道这些，他还知道怎么讨人喜欢，至于为什么要讨人喜欢，除了可以让院长偏爱，主要是讨那些收养人的喜欢。
所有在小太阳长大的孤儿都知道，被收养是他们最好的出路，可以有属于自己的小房间，可以吃饱喝足，可以买厚厚的小棉袄子。
而对于小时一凌来说，还有一个原因：被收养了，就会有人爱自己，把自己当作掌心的宝贝来宠爱。
所以，他要加油，要乖巧，要可爱，要让收养人觉得自己是个乖孩子。
小时一凌本来就长得可爱，笑起来就更甜了。所以他很幸运，五岁半那年他就被一个看起来很有钱的富贵人家给收养了。
富贵人家很富贵，男主人总是在外忙，女主人却很闲，当初来接他的时候就是她亲自过来的。
女主人特别漂亮，尤其艳红的唇色十分夺目。她的桌上有一大堆让小时一凌眼花缭乱的瓶瓶罐罐。女主人对他也很好，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房间，给了他好多好多塞满一整个柜子的衣服，给了他铺了一地的玩具。
女主人将他抱起来，用额头抵着额头告诉他：“我们会永远在这里住下去的对吧，小烨？”
啊对了，还给了他一个新名字：陈烨。
富贵人家的男主人姓陈，他以后就是陈家的孩子了，他也是个有家的人了。
小陈烨在刚到这个家里时都觉得迷迷瞪瞪的，总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一样，有爸爸，有妈妈，还有一个家。
小陈烨那时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
这样的幸福感和兴奋感持续了很久，一直持续到那天晚上都没有停歇。
新妈妈带着他去洗了澡，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妈妈给他准备了新衣裳放在了澡盆旁边。
小陈烨将自己洗得干干净净的，还打了香喷喷的沐浴露，听说是儿童沐浴露——还是橙子味的。
洗完澡妈妈给他穿了衣服，等小陈烨把衣服穿上以后发现，这件衣服有点太大了，他的手伸长了也伸不出手指头，衣服下摆长得都快被人当作穿连衣裙的小姑娘了。
“妈妈，”小陈烨将低头看衣摆的脑袋抬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衣服有点……”
后面的话小陈烨说不出口了，因为他看到了新妈妈的脸。
新妈妈瞪大了眼，用着让小陈烨害怕的表情，手抓住他的肩膀用力地摇晃着小陈烨：“怎么会大呢？上次穿不还是合适的吗？陈烨你怎么这么不听话？！”
新妈妈抓着小陈烨的手死死地掐进了他的胳膊肉里，疼得小陈烨眼泪都出来了，被晃得模糊的视线只能看清新妈妈一张一合的红唇，晃动的视线和浴室里的蒸汽让小陈烨脑袋晕乎乎地，凭着最后的求生本能小陈烨大吼道：“对不起妈妈，衣服是合适的！一点也不大！”
手臂上的力气一松，小陈烨踉跄了几步，最终还是站不稳坐到了浴室的瓷砖地上。
脑袋还处于晕乎乎的状态中，小陈烨感受到新妈妈重新将他抱了起来：“我就知道衣服不大，小烨真调皮，以后不可以这样了知道吗？小烨要听话知道吗？”
小陈烨还处于当机状态，便没有及时回答。
“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呢？才多少岁就不听妈妈的话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呢？！”新妈妈一边说着，一边再次将被抱入怀中的小陈烨丢了出去。小陈烨从空中掉落屁股着地，脑袋磕在了浴缸上。
这次小陈烨可不管脑袋和身上疼不疼了，立即道：“妈妈我听话，我听话……”
而这，并不是结束。
小陈烨用了不是很久的时间弄清楚了自己真正的新身份——陈家夭折儿子“陈叶”的代替品。
他后来回忆，还觉得有些庆幸，这家人没有直接让他叫陈叶大概是对他最大的善意了。
在那整整一年的时间里，他若是有任何做得和以前的陈叶不同就会遭到温柔妈妈突然的暴怒。
陈叶喜欢辣，陈叶喜欢赛车，陈叶数学很好，陈叶……
他只用了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就能完全伪装成另一个人，哪怕这个人的所有习惯都让他感到厌烦。
但是人是习惯性动物，对于任何无法反抗的不幸最后都会学会与之和平相处，小孩儿也一样。
渐渐渐渐地，小陈烨也分不清自己做的事情到底是模仿陈叶，还是就已经成为了自己的一部分，亦或者说，他已经完全成为了陈叶了。
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甚至在他已经完全和以前的陈叶一样后仍会遭到新妈妈殴打这件事，也变得习以为常——小陈烨没有告诉别人过，自己其实早就知道要怎么躲可以不被打得很疼了，所以，他不疼的。
每一次小陈烨被暴力殴打后躺在床上时，他都偷偷躲在被子里悄悄说：
“我不疼的。”
那话还要装腔作势地练习好多遍，也不知道是要说给谁听，
明明根本没人听得见，明明根本就没人看得到他。
他是代替品，合格的代替品是不能被人看到真实的自己的。
何况代替品本身就忘了自己应该是什么样呢？
小陈烨以为这就是他的人生，完全变成陈叶就是他的未来。但“陈烨”这个身份没多久就被发现不对报警的邻居给打破了。
他又回到了小太阳，还没来得及过多感受故人们的嘲弄就再次“幸运”被新夫妇选中了。
没办法，他那么可爱。
院长知道他的过去，特意调查过这对夫妇过去根本没有小孩儿，正是因为生不了才来领养的。
这次他叫钟黎。
虽然这对新夫妇家庭不富裕，但是对他很好，哪怕知道他的过去也不介意，说会永远将他做亲生的孩子一样好。
这对新夫妇没有孩子，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模仿谁，所以小钟黎保留了很多陈叶的习惯。
日子虽然比起以前拮据了很多，但小钟黎十分满足。
直到这对不孕不育的新夫妇忽然怀孕为止。
其实，这也没什么，不过是退养而已，这个家庭的经济状况是承担不了两个孩子的生活费用的。
小钟黎已经十岁了，已经是小大人了，他理解的。
最后一次被领养是在他十一岁的时候，这段时间很短其实根本算不上领养，大概就是，试用期而已。
他在试用期被那个家庭以性格奇怪，可能有心理疾病为由而转正失败。
他已经习惯了，在第三个家庭将他再次带回小太阳的时候，他心里甚至一点波澜都没有。
他年纪不小了，大部分领养人都不会再选择他了，哪怕他好看呢？
他渐渐地也看淡了，在哪儿活着都是活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