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与娇花(22)
不知过了多久,风越辞还是安安静静地待着,姜桓终于感觉不对劲,低头一看,顿时哑然——风越辞睡着了。
眉目舒展,容『色』皎皎,并非昏『迷』,而仿佛是累极了,很舒适地靠在他肩头,沉沉睡了过去。
姜桓:“……”
他还能怎么办?
青牛好不容易扒开伞,才气愤地叫了一声,就被姜桓冷眼一扫,憋了回去。
姜桓轻声道:“别吵到他。认得路吗?”
青牛委委屈屈地走到前面去带路了。
书楼门庭皆闭,周边笼了一层透明的屏障,只见一个全身泛光的三寸小人在其中飞旋转圈,身后荧光羽翅扑闪扑闪,洒落无数光点。
姜桓收了长刀,轻手轻脚地将风越辞横抱了起来,缓步前行。
泛光的小人飞出屏障,绕着他们转了一圈,停在风越辞的指尖上。
姜桓瞥它一眼。
小人缩了缩,声音稚嫩,『奶』声『奶』气地道:“书灵想念道君,要跟道君讲话。”
姜桓道:“他累了,明日再来看你。”
小书灵乖巧地眨眨眼睛,抱着风越辞指尖蹭了蹭,飞了回去。
绕过藏书楼,便见竹楼隐于山间,外边却笼了一层结界。青牛晃了晃铃铛,哒哒跑了进去。
姜桓抱着风越辞,视结界如无物,推门而入,一路穿过小院,进了屋子,弯下腰,轻飘飘地将人放在床上。
谁知他刚站直身子,衣角就被握住了。
离开怀抱,失了暖意,风越辞睡得不怎么安宁,眉间微蹙,似乎在忍着寒意与痛意,雪白容颜上升起的几分血『色』也褪了下去。
姜桓愣了一下,心道:“莫非他竟然怕冷吗?”
——有时我真佩服道君,日日受旁人难以想象之苦,却叫人半点看不出来。
他突然想起当日在四无奇境中,林烟岚曾提过的话。
风越辞清醒时,从来都静默从容,哪怕伤了疼了累了,也未见半分失态,某些时候,所有人都记得他是病着的,却忘了他也一直在疼着。
直到沉沉睡去时,才叫人瞧见几分端倪。
姜桓心像被扎了一下,蓦地疼起来。他轻轻握住风越辞的手腕,随即毫不犹豫地躺了下去,将源源不断的暖意渡给他。
风越辞睡着的姿势很端正,但却少了白日里不近人情的淡漠疏离感。
姜桓歪着身子,没做什么出格之事,只盯着他看,唇边的笑意许久都未收回去,忍不住极轻地说了一句:“道君,你睡着时可爱多了。”
门悄无声息地关上,青牛跺着蹄子,待了一会后蔫哒哒地掉头走了。
翌日,碧空无垠,皓阳当空。
风越辞醒来,已近午时了。
他抚着头,目光在熟悉的屋子里转了一圈,落回床榻上,又抬起,落到打开的窗户上。阳光如同铺开的碎金长锦,一直照进了屋内,流光轻舞,暖意融融。
自七年前一役后,他好像很久没有这么安逸地睡过了。
没有寒冷,没有疼痛,唯有一片温暖与宁静。
风越辞换了身衣物,推开门,就见姜桓蹲在桃花树下,像在挖什么东西,小青牛愤愤地围着他转,敢怒不敢叫。
“道君,你醒了?”姜桓听到动静,转过头冲他招招手,眼中笑意映着阳光,尤为璀璨。
风越辞道:“姜公子在做什么?”
姜桓笑道:“挖酒啊,我等道君一顿酒,不知等了多久了。”
风越辞闻言,看了看方位,随即走到另一边,俯身卷袖,要去拨土。
“我来我来。”姜桓跟过来,不让他动手,三两下翻出一坛酒来,掂了掂,凑近闻了闻,眼睛一亮,“好香啊。”
风越辞见此,便道:“酒易误事,少饮为妙。”
姜桓莞尔,“那道君还酿酒?”
风越辞微微摇头,道:“出门前,见桃花纷落,想起书中酿酒之法,便试了试。”
姜桓晃了晃酒,“竟是道君第一次酿的吗?”
风越辞颔首。
姜桓笑『吟』『吟』地将酒放在桌上,正要寻杯盏邀他同饮,却见他抬头,手上停了一只纸鹤。
“怎么,有人寻你?”
“是苏师。”
姜桓道:“他们可真烦,看来这酒又喝不成了。”
风越辞淡声道:“姜公子在此饮酒,我去便好。”
姜桓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喝酒什么时候都可以,若没有道君相陪,又有什么意思?”
风越辞无言,垂了垂眼眸,姜桓便望着他笑。
小青牛呼哧呼哧地跑过来,噘着嘴:“哞哞!”
风越辞『摸』了『摸』它的头。
姜桓走过来揪住青牛尾巴,“说话呢,你过来捣什么『乱』?”
青牛:“哞哞!”
风越辞眸光微转,将青牛尾巴从姜桓手中抽出来,道:“姜公子,别闹。”
这声音轻淡如云,莫名温软,听得姜桓心中像被猫爪子挠了一下,酥酥痒痒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姜桓觉得风越辞今日的态度格外温和,像秋水融霜雪,盈盈漾漾,叫人忍不住想得寸进尺。
于是走在路上时,姜桓故意挑起话题,带了几分戏谑:“昨晚,道君睡得好吗?”
风越辞闻言,回道:“很好。”
因昨夜的确是他这些年来难得的安眠,他是真心实意地回了一句,仿佛没听出其中的调侃之意。
姜桓盯着他,“那你知不知道……”
风越辞听他欲言又止,便问:“知道什么?”
——知道我为你暖了一夜的身体,陪着你睡了一夜啊。
姜桓一看他模样,不必追问,就清楚他定是不知了。
倘若知晓,不会是这么平淡的反应。
姜桓望天笑了笑,心说算了,有大美人在怀,也没亏什么。这大美人素日里跟个冰清玉洁的大家闺秀似得,若是知晓他做了什么,恐怕连近身都不让了。
他来到这里之前,在万界轮回里漫无目的地游『荡』,心里如同缺失了一块,空『荡』『荡』的,什么都不想要,什么都不想做,唯有杀人时才感到几分快意。
所有人恨他骂他,怒他惧他,他都不在乎。
只是杀孽太多,有时候连自己都控制不住那股子暴戾之气。
直到遇上风越辞,心中的猛兽像是被完全安抚,温顺地爬了回去,心甘情愿画地为牢。
姜桓不曾为风越辞怦然心动,反而是看见他的第一眼,动『荡』的心才真正安静了下来。
“没什么,”姜桓双手背在脑后,又是那副懒散模样,边走边道:“老苏又有什么事?你身体不好,别听他们一叫就去,若是不方便拒绝,我帮你打一顿,保管谁都不敢再来烦你。”
风越辞道:“联试在即,苏师挑选了参试学子,却不满他们骄纵懈怠。”
姜桓挑了挑眉,了然道:“原来是叫你过去镇场子。哎这事交给我吧,我这人最擅长教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朋友做人了。”
风越辞道:“姜公子,你会吓到他们。”
姜桓不以为意,忽然凑过去,抬手拂去他乌黑长发上沾染的一片落花,笑道:“坏人我来当,好人就留给道君做么,岂不妙哉?”
第23章集 训
藏书楼前,门庭大开,数十名年轻学子排排站,皆着水蓝服饰,头束玉冠,腰间佩剑,昂首挺胸,一派蓬勃的朝气。
苏令谋背手站在最前方,一个个地扫视过去。
李眠溪等七人赫然在列。
书灵歪着小脑袋,坐在旁边石像上,扑闪着翅膀,好奇地打量他们。
苏令谋斯斯文文地问道:“礼、乐、术、御、书、数,你们可有谁敢说自己样样精通?”
众人齐声道:“不敢。”
苏令谋道:“看你们对练时笑闹不停,我还以为大家都有把握胜过四君书院了。想必你们也听说了,此次联试,戮君会带他三个徒弟过来,以你们这种状态,我看比都不必比了。”
众人脸上都显『露』出不满与不服之意。
管彤心直口快惯了:“苏师长何以认为我们赢不过他们?”
苏令谋面带微笑,毫不客气地道:“你是忘了自己泡烂的茶叶跟弹错的琴曲?”
管彤:“……”
别拿文科为难理科生好不好?
苏令谋摇摇头,“你们之中,也就是时妍跟林寒样样不落。别一个个苦着脸,没指望你们样样精通,比试之中,自然要避开短处,将你们的优势发挥到极致。”
何豫立道:“可是苏师长,我们该做的都已经做了,距离联试只剩十天,哪里还能再有突破?”
大家一致赞同点头。
苏令谋笑了起来,语气尤为温和地道:“所以我找了旁人相助,给你们准备了试前短训。哦对了,训练或许会叫你们吃点苦头,不过不用害怕,我还特意请了兰溪林家的大小姐,保管你们今日断腿,明日便恢复如初。”
林烟岚从书楼里走出来,手里拿着本刚刚借出的医术,朝他们抿唇一笑。
众人:“……”
这时,书灵忽然朝台阶下飞了过去,『奶』声『奶』气地喊:“道君!”
众人眼睛一亮,齐刷刷地偏头。
约莫片刻,青玉石阶上缓缓走来两道人影,一人素衣长发,风华无双,一人玄袍金纹,潇洒不凡。
众人齐齐见礼:“道君安好。”
风越辞道:“诸位安好。”
杨策瞪大眼睛,使劲朝苏令谋使眼『色』——姜,姜大魔王啊啊啊!
苏令谋也微微变了脸『色』,心说只叫了清徽,可没叫姜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