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与娇花(70)
——那,那你要快点回来。
——很快的。
他眼前模糊一片,渐渐染上了血『色』:“是谁?是谁!”
有人哭着回道:“不知!发现时,宿涯小公子已经没有气息了!”
李宿溪像幼时一样,想要唤醒装睡的弟弟,握着他冰冷的手放在脸颊边,轻轻唤道:“宿涯我认输了,你醒醒,求你了,醒来啊!”
无人应答。
他*屏蔽的关键字*。
李宿溪眼中蓄满泪水,他死死捂着嘴唇,发出痛到极致的呜咽,泪水打湿了脸庞冰冷的手掌。
“宿溪哥哥!宿溪哥哥!”
吴千桐赤脚跑过来,直到看见气息全无的李宿涯,霎时僵在了原地。
李宿云蓦地冲过去,头晕目眩地摔在地上,腹中一阵绞痛,她推开旁人,双目通红地道:“宿涯!小混蛋!你又在玩什么?这不好玩,快点起来!阿姐这回被你吓到了,好不好?”
四周一片沉寂。
吴千桐茫然道:“宿溪哥哥……”
李宿溪嘶声道:“我不是你的宿溪哥哥!从始至终,陪你护你爱你的都是宿涯!”
天边电闪雷鸣,大雨倾盆而下。
吴千桐踉跄着跌坐在地,呕出大口大口的血来。
吴千岭焦急地去扶她,却骇然僵住。
只见一道黑影似有若无地在吴千桐身体中浮现。
吴千桐趴在地上,痛哭失声地拍打地面,血迹混合雨水,很快染红地面,她嘶声哭喊道:“是你杀了他!是你对不对?滚出来!从我身体里滚出来啊——”
李宿溪骤然回身,死死盯着她。
“你不是想活下去么?我一直在遵从你的意愿啊!可你却因为一个死人,令我们前功尽弃了!”
“是你杀了他!你杀了我的宿溪哥哥!”
“他是李宿涯!不是你的宿溪哥哥!”
“他是!他是!啊——”
吴千桐握着耳朵,发出刺耳的尖叫,忽而是诡异冷静的话语,忽而又是哭喊,分明出一人之口,却不像是自言自语,而像是在与谁争执。
李宿溪缓缓起身,雨势中,表情模糊不清,“原来是你,原来你想杀的是我。我明白了,都是你设的局,你故意接近宿涯,从头到尾都是为了凤凰晶珀!”
吴千桐哭道:“不是我!不是我!”
吴千岭:“千桐?你!”
李宿云含怒一掌就要劈下,被吴千岭拦住,她怒极回手,动『荡』的灵力打在了吴千岭身上,冷冷道:“你的好妹妹!”
吴千岭被打得吐出血来,道:“宿云!我……”
李宿云掐住吴千桐的喉咙,看着吴千岭,一字一句道:“我真后悔!我真想从未见过你们!”
吴千岭失魂落魄地闭上眼。
吴千桐道:“你杀了我吧。”
李宿云道:“你体内是什么东西!滚出来!”
她想要『逼』出山鬼,可无论用什么办法,都没有用。
忽然有火光冲天而起,竟盖过了雨势,李宿溪在火中一步步走过来,什么话都没说。
朱明离焰瞬间将吴千桐整个人燃烧起来。
李宿云怔怔地松了手。
李宿溪就站在那,冷冷地看着。
看着吴千桐与黑影一起被烧成飞灰。
吴千岭伸出手,痛哭声被雷鸣掩盖:“千桐!”
一场大雨将所有痕迹洗净。
李宿云与吴千岭夫妻一场,同样的失去至亲,同样的痛彻心扉,两人无需再有言语,沉默着背对离开,便已昭示着死生不复相见的未来。
所有人都已接受了李宿涯的死。
但在他下葬的前一天,他的尸体被人带走了,同样消失不见的还有李宿溪和晋阳城信物,凤凰晶珀。
李宿云重新接过晋阳城少城主的位置,担起了责任,她从未放弃过寻找两个弟弟的下落。
可就在那时,她发现自己已有了身孕,只能待在城中,日复一日地等待着。
火山中,李宿溪抱着李宿涯,看着眼前的鬼面人,道:“我已经如你所言,离开了晋阳城,你现在可以告诉我,如何救宿涯了吗?”
鬼面人道:“凤凰的确有涅盘重生之力,但涅盘之期或许要几百年,或许要几千年,就算他能重生,也不会再是你的弟弟李宿涯了。如此,你还要救他吗?”
李宿溪道:“救他。”
鬼面人道:“好。你必须先想办法令他神魂有所寄托,不会消散。而后须得以自身为引,炼化朱明离焰,免其危害世间。在此期间,你会一直受烈焰焚烧之苦,直到炼化火焰,才能令其不伤李宿涯神魂,令他借助凤凰之力,神魂涅盘。”
“好。”
“别忘了你答应过我,避开姜帝,这一生一世,不得再回晋阳城。”
“我答应你。”
鬼面人离开,李宿溪引火入体,被火焰烧得面目全非,他并不理会自己的模样,只日日雕刻着木偶,雕琢了许许多多,用作李宿涯神魂暂寄之物。
当他完全炼化火焰,数千个木偶都好似活了一般,在他周围嬉戏玩闹,尽是他与李宿涯最初的样貌。
“死去的,本该是我。倘若你能涅盘重生,只愿你我再不相像。”
光阴流转,世事沉浮。
天境之战中,商南城遭祸,李宿云终于打破了沉默的誓言,率领百兽*屏蔽的关键字*赶往商南城,救下了她从未忘记的夫君。
却致使自己身死魂散。
史书记载:商南城少城主御百兽而退万敌,一夕之间名动天下。
却无人知他痛失爱侣。多年不见,一面竟阴阳永隔,终究与其同葬商南之地。
更无人知晓,幻魔赶至商南,救下了两个孩子,问过意愿,将女孩留在商南城,重建道统,而将男孩送回了晋阳城。
但他未曾再踏入晋阳城一步。
男孩问:“你是谁?”
他回道:“幻魔千面,不见本相。我为……无相幻魔。”
幻境与火光一起烟消云散。
李眠溪静静地躺在石地上,双目紧闭,一动不动,气息越来越弱。
吴双涯趴在他身前,发冠散『乱』,狼狈不堪,全身都在发抖,上气不接下气,痛得五脏俱焚,哭得撕心裂肺:“啊——”
吴一岸在他的痛哭声中抬头,对上了风越辞与姜桓的目光。
第69章 阵出
大火灼烧过后, 山林被毁了大半, 石土焦黑, 四野一片空旷,烟尘杂『乱』。
风越辞持伞往前, 拂袖落了一场灵雨。
淡青的伞,雪白的衣, 乌黑的发。
他在灵雨中缓步而行, 所过处,焦土翻新,断枝重连,术法灵光闪烁,化作遍地的光点。
吴一岸的眼神跟随着他,往旁边退了两步, 让出道来。
风越辞道:“双涯。”
吴双涯抬头,本是伤心欲绝,可对上他的目光, 却好似得到了莫大的安慰。
风越辞抬手置于李眠溪上方, 查探伤势。
吴双涯的哭声渐渐弱了下去。
季时妍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
风越辞白衣乌发,眉目静远,如同高悬之月照见人间世事。无论旁人如何上演悲欢离合,他始终沉静淡然, 不染尘埃。
季时妍轻声道:“不知为何, 只要看见道君, 就好像所有的痛苦与悲伤都远去了。”
无关外貌气质, 他天生就有一种神『性』。
季时妍原以为,道君对人动心后,会像许多坠入情网之人一样,知晓七情,尝遍六欲,为情所喜,为爱所困。
他会为此从云端走入凡尘。
但是她错了。
那种神『性』是他与生俱来的一部分,不因任何人任何事而消散,也无需因任何人任何事而消散。
因为他是清徽道君,风越辞。
姜桓的声音同时响起:“因为他是清徽道君,风越辞。”
此时此刻,季时妍终于明白道君为何对姜桓特殊。
换做是寻常人,或许会为道君的风华而折服,但热情也好,执着也罢,终究会倒在神『性』之下。
可姜桓不同。姜桓懂他,爱他的回应,也爱他的冷清,爱他的一切。
季时妍轻叹道:“姜公子,我实在很佩服你。”
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跟清徽道君这样的人谈情说爱的,稍微亲近点,都好像亵渎神仙似得。
姜桓没听清她说什么,他已经走了过去,指指躺着的李眠溪,道:“阿越,怎么样?”
风越辞道:“灵窍被毁,修为已废。”
吴双涯泣声一顿,整个人都好像被抽去了魂,大颗大颗的泪珠自眼中滚落,带着绝望的悲意。
姜桓道:“行了别哭了,这小朋友还没死呢。”
吴双涯抓住风越辞的衣袖,通红的眼红满是恳求,带着哭腔道:“救他!救他!”
姜桓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跟他一家的,这么伤心。”
吴双涯声音异常沙哑:“我,我是!”
姜桓道:“哦?”
吴双涯嗓子像是被什么卡住一样,断断续续地发出小兽般的呜咽。
吴一岸『摸』『摸』他的头,抬头肃然道:“幻境所演,是晋阳城与商南城先辈之事。若是我猜想不错,李家三公子便是李宿溪的转生,同时也是当年的四魔将之一,无相幻魔,可对?”
季时妍忍不住上前几步,定定地望着躺在石地上的少年,眼神极为复杂。
风越辞与姜桓未答。
吴双涯已失魂落魄地道:“他是宿溪!我怎么可以忘记,他是宿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