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之模拟人生(36)

　　苏折禅看向封不摧。这位帝王面带笑意说出那番话，好像只是一次简单的对臣子的打趣。可他是帝王啊，这样的侮辱竟也不以为意吗？
　　苏折禅心生冷意。每当他以为他看懂了这个人的时候，这个人就会做出让他无法理解的事情来，告诉他一切只是他的错觉。
　　这就是帝王心术吗？
　　“若非师师为你求情，你那阙《兰陵王柳》作得也确实不错，你今日可就来不了了。”封不摧依旧笑着。
　　周邦彦低着头，没有无礼地直面天颜，但轻软低沉的声音里丝毫听不出忐忑来。
　　“拜倒在诗诗姑娘裙下的人不知几何……在这一点上，张公子和我一样，不过是个普通男人罢了。”
　　封不摧不怒反笑，搁下酒杯一拍几案：“好一个普通男人！美成既然这么说，那我今日也就制作一个普通男人了！”
　　荒唐。简直是荒唐。
　　苏折禅在一旁听着，心里怒火中烧。正巧侍女为他斟酒，他不耐烦地一挥手，却打翻了酒杯。
　　听到动静的周邦彦看过来，不免抿唇一笑，颇有几分促狭地说：“苏大人这是怎么了？已经是第二个杯子了。”
　　“不过是见窗外景色好，一时失神而已。”苏折禅冷冷地说。
　　景色？
　　封不摧抓住这来之不易的时机：“今日下了雪，难怪你如此惦记，连美人也顾不上了。不过说得也对，窗外如此好景色，总窝在房间里像什么话！”
　　周邦彦心领神会：“不如出门赏雪景、吟雪诗。”
　　封不摧乐了。神助攻呀！
　　封不摧率先推开门，其后跟的是皱着眉的苏折禅。
　　封不摧双手背在身后，立在屋檐下欣赏雪景，示意身旁的人作诗。
　　历史上的咏雪名诗那可就太多了。
　　“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柳宗元。
　　“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
　　刘长卿。
　　“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卢梅坡。
　　“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王安石
　　……
　　炸出的玩家不止一个两个。
　　尽管有些咏雪诗并不符合当下的情景，但若说这些人是想在皇帝面前出风头，所以吟了以往做的好诗，到也说得过去。
　　皇帝听得高兴，土著们也不敢为难这些想出风头的“诗人”，苏折禅更是有苦难言。
　　封不摧不明白为什么穿越者的人物崩溃率还是没涨，但现在也来不及想太多，因为该轮到他的表演了。
　　“你们做的诗都好，可是都落了俗套。”封不摧昧着良心说，只求各大诗人的棺材板还能压住，“要是全篇没有一个‘雪’字，还能让人听出是在咏雪，那才算咏雪诗呢！”
　　“还请张公子赐教。”
　　哪怕是在室外，周邦彦脸上那层薄红还是没有褪去。
　　封不摧猜想，这位玩家不会尽职尽责到主动化妆了吧？
　　他摇摇脑袋将杂七杂八的念头甩出去，清清嗓子准备吟出他的大作。
　　“江山一笼统，井上黑窟窿。
　　黄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
　　【苏折禅人物崩溃率20％。】
　　土著们安静了那么一下子，玩家们则全部傻掉。
　　除了周邦彦。
　　这位一手操持了诗会，还身兼皇宫最高音乐机关部长一职的玩家早就接触过他，自然知道皇帝封不摧的另一个身份是什么。
　　他最先赞赏道:“真是好诗呀！”
　　然后立马有人醒悟过来，连忙接着拍马屁:“写得好！写得好！这雪留下来，江山可不就是一笼统的白，只有井上头才有个黑窟窿？雪落到黄狗身上，黄狗当然就变白了，落到白狗身上，白狗看上去可不就是肿了吗？”
　　封不摧笑着点点那个拍马屁的人，又道:“我再做一首，你不妨也来评一评？”
　　“六出九天雪飘飘，
　　恰似玉女下琼瑶，
　　有朝一日天晴了，
　　使扫帚的使扫帚，
　　使锹的使锹。”
　　【苏折禅人物崩溃率40％。】
　　关于这首打油诗，还有一个很有意思的故事。
　　正版张打油把这首诗写在宗祠的照壁上，正逢一个大官入宗祠拜祭，一怒之下就把张打油抓来，让他以安禄山兵困南阳郡为题材作诗，借此为难他。张打油于是吟道:“百万贼兵困南阳，也无援救也无粮。有朝一日城破了，哭爹的哭爹，哭娘的哭娘。”
　　最后三句与“使扫帚的使扫帚，使锹的使锹”如出一辙，逗得大家哄堂大笑。大官也笑了，于是便饶了张打油。
　　封不摧每每读到这段典故，都会想究竟是什么原因，才会让看中诗才的大唐出了这么一个怪胎。
　　可惜的是，现在不是吟这最后一首诗的好时机。
　　封不摧可以想象，如果他真的吟了这第三首诗，苏折禅的人物崩溃率恐怕就要翻倍翻得一飞冲天了。
　　也不知打油诗有什么可怕的，就是那层出不穷的菊花诗也没这么动静啊。
　　“好诗！好诗！”这一次，回过神来的柳宗元刘长卿卢梅坡王安石异口同声地说。
　　封不摧高深莫测地颔首，心里却有个小人正乐得满地打滚。虽然不是李白杜甫苏轼，但已足够他高兴了。
　　可惜胡不举不知到哪里去了，没能看见他的英姿。封不摧有些遗憾地想。
　　说曹操，曹操到。
　　胡不举跨进小院，身后跟着一个身形极为消瘦的男人。
　　男人一进小院就吟道:
　　“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
　　重湖叠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千骑拥高牙。乘醉听箫鼓，吟赏烟霞。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
　　“好词！这调子听上去新颖，是你自己所创？平仄正合适，担得上天衣无缝了。京城何时多了这么个才子？”封不摧沉吟片刻，“莫非你就是那个柳永？”
　　“正是草民。”
　　“嗯，不错。”封不摧朝他点点头，然后转身朝屋里走去。
　　又一个名人出现，苏折禅已经见怪不怪了。他对柳永有几分同情，因为这个人一生都过得失意潦倒。
　　他的确极受青楼女子的欢迎，但连生活都需要她们接济——这恐怕不是一个男人能忍受的。
　　他一生浪迹青楼，若是自愿的，也能夸上一句潇洒，可偏偏他不是。他出身官宦世家，他想要进士及第，光耀门楣。可他也没做到。
　　不是因为他没有政治才华。他暮年及第，做了一方小官，曾写过《煮海歌》，对盐工的艰苦劳作予以深刻描述。因为为政有声，所以在当时被称为“名宦”。
　　他是有经世之才的，可惜运气不好。死后连收敛的费用都是青楼女子们合资出的。
　　见柳永愣住，苏折禅上前，道:“柳公子也进去吧。张公子是觉得在外面站着冷了，并非是在针对你。”
　　柳永言谢。
　　房间里，封不摧朝在他身旁落座的胡不举挑了挑眉。
　　胡不举则幅度极小地点点头。
　　封不摧明白了，看来这柳永还真是“直男癌”了。
　　他虽然对着管家夸下海口，说直男癌可能就是柳永。但他其实并不确定。浪迹青楼的诗人并不止柳永，玩家抢角色的手速也是一个不确定的因素，所以直男癌最后很可能会选择和柳永一样风流多情的元稹杜牧之类的。
　　周邦彦同样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但显然上天不愿让他在管家面前掉面子。
　　封不摧心中暗自发笑。接下来他可就要一雪前耻了。
　　待柳永落座，封不摧问道:“为何作此词？”
　　柳永深深作揖:“草民此次赴京，实则是为了赶礼部的考试，想要求得一官半职。途经杭州，遇此盛景，颇为留恋，故作出此诗。原想回京后与昔日旧友共同探讨此地的美景，却不想当年我名落孙山后一蹶不振，故友却已出人头地。他家门禁甚严，我实在没有办法，就以此词为拜贴，这才进了门。”
　　“真是让闻者伤悲啊。”封不摧摇头叹气，语气里却听不出丁点儿哀伤，“只能说柳兄你是生不逢时，我们大家都在咏雪，你却在‘三秋桂子十里荷花’。难怪是要名落孙山的了。”
　　柳永睫毛轻颤。
　　这根本就是在借题发作。
　　苏折禅不忍心，低声劝道：“陛……张公子，既然你也说柳公子是生不逢时，并非没有才华，何不把这鸿毛大雪的严冬变作十里荷花的盛夏呢？”
　　“黄巢不是青帝，不能让菊花与桃花一处开。我也不是青帝，又怎能招一招手，就把春风给招来了呢？”说着，封不摧转头看向另一侧的胡不举，很自然地说起另一个话题：“说来，宋兄何时把哪位狂人黄巢带来我瞧瞧？我可是等得心焦呢。”
　　胡不举顺畅地接下去：“哪里敢让张公子久等。黄巢早已启程，只因路途太远，这才未到。”
　　封不摧点点头，转而看向柳永。好像刚才那件事极重要，让他这才有功夫把心思分一点给柳永。
　　可这心思也没放在正确的地方。
　　“柳兄怎么生的这么瘦？”封不摧问。

　　诗成泣鬼神（十）

　　柳永看了他一眼，道：“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封不摧轻轻“嘶”了一声：“柳兄啊柳兄，你可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只是不知这里的‘伊’指的是哪位红颜知己呢？”
　　“并非是红颜知己，而是另有它物。”
　　“哦？”
　　“古人常以美人代指自己的美好志向，我也正是这个意思。”
　　柳永已经说的很明白，但封不摧只是“哦”了一声。
　　苏折禅帮着柳永说话：“会这么做的人不曾遇见明君，所以才会使美人蒙尘。柳公子今日遇见张公子，以后便可不必这么写词了。张公子虽不是青帝，却是东风。东风一来，春天也就来了。”
　　柳永举杯遥敬：“谢苏大人吉言。”
　　“谢什么谢？”封不摧冷笑，“也不看我愿不愿意做这股东风。”
　　苏折禅极不赞同地看着他：“张公子！”
　　封不摧睨了苏折禅一眼，吓回了他接下来先要说的话，然后对柳永说：“我给你七步时间，你作一首雨霖铃。”
　　座下的人全都大气不敢出一口。就是再怎么迟钝，也不会没察觉皇帝对这位名叫柳永的词人的针对。
　　七步，雨霖铃。
　　这可以说是为难了。
　　没人相信柳永能做出来 。当然，除了玩家和苏折禅。
　　他们都知道柳永有一首很著名的《雨霖铃》。
　　柳永象征性的走了三步，在迈出第四步的时候，吟道: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封不摧“啧”了一声，继续刁难:“五步，八声甘州。”
　　“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渐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是处红衰翠减，苒苒物华休。唯有长江水，无语东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