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明朝考科举 下(8)
万喜顿时不再回忆兄长了,充满期待地看着谢瑛问:“果然如此?吾弟不可诳我!”
谢瑛叹道:“大人曾为锦衣卫指挥使,天子将大人送到诏狱,而非交给那些擅加罪名的文臣,岂不正有从轻发落之意?”
虽然天子将万喜发到镇抚司其实是因为他们镇抚司是专理重案的地方。不过他说得恳切,万喜这些日子又饱尝惊恐,还被万阁老出卖陷害,此时到宁愿相信他的话,迫不及待地交待了自己收过多少贿赂、强占哪处田庄、与朝中大臣的往来……
还交待了万阁老与洗鸟御史倪进贤之间的肮脏关系,其及曾给先皇上洗鸟药以搏宠的丑行。
他信誓旦旦地说:“万安擅进此类秽物,皇贵妃娘娘与中官皆深知之!”
当朝首辅竟干出这等事来,饶谢瑛是个见惯了大风大浪的镇抚使,都吃惊得失神了一会儿。
这种事……他都不好意思往奏疏里写啊!写出来叫人看见了,先皇的名声还要么!他不得已,只能在奏章中含糊写了阁老万安进献越礼之物,请天子在宫中彻查。
他上书之际,适逢御史姜洪、汤鼐、庶吉士邹智连番弹劾万安贪受贿赂、任用私人、命考试官作弊,将其子孙侄甥都取为进士等重罪。天子早看这位首辅立身不正,正要借着御史的弹章罢斥万安,谢瑛这封奏折来的就恰是时候。
万阁老自从当年认了万贵妃为姑母,两家常有银钱往来,万喜家中有账簿,将万安送来的金银、宝物、田产记得清清楚楚,正是天子需要的证据。唯有那个“越礼之物”写得含含糊糊,叫人看着都不像是案卷里该有的文字。
不过旧日万家势大,朝中大臣多多少少也得对万家低头,真查起来也没几个老臣能清白到底。
天子并不愿将弄出一桩株连整个朝堂的大案,拿着万家查抄出来的帐簿看了许久,终究只简简单单地批了一句:“令其辞退所赐庄田,放归所扣良家子,将不义之财交至户部,有隐瞒者由户部追究。”
至于万贵妃,人已过去了,事也过去了,未有因出嫁女过犯而牵连兄弟的。而万首辅这边,既然不以因与万贵妃来往的事罪人,就用别的罪名——且看看他往宫里献的是什么东西吧。
天子召来近年在御前最得宠的覃、高二位太监,问他们可曾见万阁老进上什么东西。
二人揣摩新皇的心意,是不想再留用前朝这位纸糊阁老了,便都无顾忌地把当初万阁老曾经进上洗鸟药,还被先皇申斥过一次的事说了。
新天子才十八岁冲龄,后宫只有一位元妃张娘娘,从没听过这样污秽之事,乍听说首辅竟能往宫里送洗鸟药,脸色都青了。刚从凤阳调回来的怀恩太监也眉头紧竖,嗔怪地看了他们一眼——
这种东西怎么能直喇喇地说出来污秽圣听?皇上还这么年轻,婉转一点儿啊!
覃昌、高亮二人正值改朝换代之际,生怕自己这个前朝太监给换下去呢,自是皇上要听什么就竭尽所能地说什么,哪儿还婉转得起来?
不只不婉转,说完了洗鸟药还怕自己说得不全面,搜肠刮肚地回忆着皇上和万阁老之间背人的联系……
“还有奏折!”高公公终是比覃公公年轻几岁,早一步想起了先帝看奏章时,总要亲自看万阁老进上的奏章,有时甚至不许他们司礼监太监看,那奏章中必有蹊跷!
“覃公公,你怎么看?”
高公公不知不觉用出了侄儿新送上的连环画里的台词。太子不看闲书、怀恩总管又是刚从凤阳回来的,没这个意识,倒是覃公公与他同道中人,十分自然地接了一句:“谢大人说得是……”
覃、高二公公在空中对了个眼神,才意识到两人竟是书友。不过覃公公立刻醒悟到自己的台词说得不合时宜,连忙补了一句:“是该彻察万首辅送进宫的一应物什。”
他们在太子面前不敢造次,老老实实地翻遍宪宗遗物,终于在一座小柜子里找出了封存多年的首辅奏章。
连载的那种。
二人双手托着奏章敬上,怀恩心中有种不好的感觉,甚至想阻止天子亲阅。然而小天子朝他摇了摇头,毅然接过了父亲尘封的隐私文书,打开来看了一眼。
简直不忍细观!
天子才翻了几本,就看了满眼的“夜御二女”“不胜云雨”……奏折下方还大大方方地写着“臣安进”三个字。
三位太监都想不到堂堂当朝首辅能在奏章中夹带这种东西,恨不能赶紧把这些奏章一把火烧了,挽回先皇的声誉。新天子更是眼色沉沉如夜,满面阴云欲雨,将奏折摔在桌上,回头吩咐怀恩:“伴伴替朕传旨,叫万首辅上疏请致仕吧。”
怀恩亲自到万首辅府上宣旨,将他的牙牌摘下来摔在地上,终于逼得首辅大人知道了天子的决心。他悲辛无限地写了第二封乞致仕疏,天子连做面子挽留一下都不肯,当即许他致仕,叫人连夜送他出京。
刘、尹二阁老留在中枢,没亲自去送他,却也听下人说了万阁老离京时一步一回顾的依恋情态。
尹学士感触尤其深,摸着自己冰冷的胸膛低声喃喃:“我前些日子查过崔燮家事。他家仆人当众欺辱他,在迁安下了狱;他的继母因害他,被发配到了福建;首辅大人因断了他的婚姻,蒙羞致仕……下一个怕就该轮到我了……”
这人实在太可怕了,难不成就没人治得了他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妨害人吗?尹学士抓着刘次辅放在桌上的手,悲愤地问道:“博野兄就没法子除去这个崔燮吗?难道我等在阁中还要提心吊胆,被他压制一辈子的命数?”
刘吉安慰了他许久,待他离开后才捋着胡须摇头笑道:“我为何要对付崔燮?我从前既不曾动什么打压他的心思,更没动过断他的祭祀,他自然不会妨克我。不仅没妨克,反倒给了我不少方便……若不是他,我要熬到首辅之位,还不知要多花多少年呢。”
这么个有神异的人,只要交好了他自己就能得好处的,何必一定要打压他?倒不如给他些仕途便利,换他的气数,互惠互利的好。
第225章
自打崔燮当上展书官, 每隔十日就能在新皇面前露一露脸, 尹阁老的日子就开始过得不顺当。
万首辅致仕后,是他尽心竭力地一手操办了孝穆皇太后追封大礼, 是他把经筵日讲人员安排的妥妥帖帖, 是他在这首辅致仕、次辅懒政的日子总揽朝务……
事都是他做的, 他得来的却是什么!
就在大典结束后第二天,天子就拔擢了徐溥做翰林学士兼吏部左侍郎, 叫他入阁了!而他这个辛辛苦苦为圣母皇太后操持大典的人, 得来的却是六科十三道“交章劾奏”——
交章劾奏!说这群人背后没人串联闹事,他都不信!
尹阁老吞下几口热血, 又上了一道请致仕的表章。天子仍旧不允, 可这回答复中却不再提他是要“切倚”的重臣, 只说他是先皇简任的老臣,自己正位之初正用人理办庶务,所以不许请辞。
尹阁老隐隐感觉到了自己在新皇面前并不怎么受待见。而刘次辅却不知怎么就能混得如鱼得水,明明连纪太后的身后事都没尽心经办, 只上几个弹劾举荐的奏章, 就把自己弄成了个操履端慎的忠臣, 还得了新皇的表彰,顺升至首辅。
这位西刘先生,竟已在这短短两个月的工夫里摸准了新皇的喜好,甩下他们这些旧同伴,转身成为新朝重臣了。
尹直往深处再想想,愕然发现刘吉有今日的好处, 竟是因为从开始到最后都没亲手打压过崔燮——至多是出了个不叫他联姻高门的主意,这主意还是万首辅经办的。
原来刘阁老与他和万首辅从来就没走到同一条路上。
明明他才是取中了崔燮做状元的人,却仅因为一念之差,就落到了这步田地,这崔燮妨人也妨得实在不公!
尹阁老本是个不信鬼神的人,却叫这些日子遇上的事闹得疑神疑鬼,甚至打算打个仙师替他去去晦气。
然而仙师也是没有的。
自新皇登基以来,就把宫里的仙师、高士、法王、佛子都贬回原籍去了,剩下李孜省、邓常恩等几位能留京的仙师也在诏狱里待着,他想找人都进不去诏狱大门。话说回来,他已经背晦到这地步,还往诏狱跑?不怕一去就出不来了么!
尹阁老的目光向着镇抚司方向一触即归,转头看向忧国忧民地拟着弹章的刘阁老,不、是刘首辅,心中若有所悟。
从哪里坏的事,就得从哪里补回来。
尹阁老现在只恨崔燮年纪太轻、进翰林院时间太短,硬抬举也抬举不成侍读,要等编实录时给他记上等考评,叫他早日升迁,恐怕就得等得自己离开中枢了……
不,他还有一条路可走。
多谢万首辅当初有意断崔燮的姻亲,如今倒给了他一条活路了!
别人不知道崔燮为什么得祖宗托梦的,他们内阁这三人还能不知道吗?必定是因为崔燮他父亲收了万首辅的书信,故叫家人扮鬼神骗他的。只要给他父亲修书一封,逼他给儿子寻一门好亲……实在不成就舍一个孙女给他,反正他家里子孙侄弟多得是,舍了也不心疼!
尹阁老振奋起精神,修书送往云南,叫崔父想法收拾那套祖先拒绝的谣言,把儿子许配给他们尹家。
可这封信似乎没有转运之效,信还没送出去多久,他就又被弹劾了。
又是六科十三道联章上奏,弹劾他升任从侍郎升到阁老从未经廷推,都是奉的中旨,不堪为翰林学士,还把他结交李孜省,构陷尹旻父子的旧帐翻了出来。
天子这回也不再念他是先朝老臣,正是能出力做事的时候,轻飘飘地抛弃了他,叫他致仕还乡。
尹阁老悲愤又茫然地离开了京城,说什么也想不通为何那封信没能挽回自己的仕途。而远在云南布政使司衙门里,一名参议也被这几个月的风云变幻弄得心烦不已。
四月份万阁老才来信叫他给儿子低低配个恶姻缘,换自己的前程,他挣扎许久才认命地舍了儿子。幸好崔家祖先庇佑,为了他的前程,叫儿子不许成亲,可一转眼间天子竟因服丹药腹泻而驾崩,万阁老就致仕了,许给他的前程也没了!
正当他叹息好好一个儿子白赔进去,不如早和王经历联姻时,尹阁老又从京里给他送来了信,叫他收拾从前弄鬼的手尾,把儿子送给尹家当女婿。
他不知儿子怎么忽然得了阁老青眼,可那祖宗显灵的事真不是他叫人弄的,他既怕逆了祖宗不详,又怕违了阁老招祸,再想想阁老是要把亲孙女儿嫁给他家,那份怕祖先见责的心思又淡了几分……
谁想到他刚修书回家催儿子结婚,尹阁老又倒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