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若梦涅槃归来(20)

　　凤折修紧了紧手中握着的荷包，里面装着荼蘼花的种子，起身离开。
　　“折修，很庆幸我们没有同时生在西夏。”尹唯攸自他身后走过来，停在他的面前。
　　凤折修轻挑眉，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不过，我们西夏注定与你们离国敌对，我期待着再次与你交锋。”尹唯攸说得认真。
　　“既生攸、何生修？”凤折修抬起下巴神色自若地看着比他高出些许的尹唯攸，对他的话做出总结。
　　同样惊才绝艳、风华绝代，谁不想做那个举世无双之人？
　　很可惜，凤折修不想，“尹唯攸，你所追求的不是我所想。看清你的心，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不要等到彻底失去、无法挽回才后悔。”
　　“你根本什么都不懂！”尹唯攸的眸中逐渐染上冰霜。

　　☆、第62章 迟来的表白


                        　　“你根本什么都不懂！”尹唯攸紧紧抓着凤折修的肩膀，再次重复这句话，冷若冰霜的眸中是满满的不甘和恨意。
　　凤折修吃痛，微皱了下眉，面无表情地看着情绪翻涌、失控的他，沉默不语。
　　“我根本没有什么可后悔的，自生下来我就没有选择的权利，被丢在这里自生自灭！呵呵！”尹唯攸神情愈发的冷厉，手下的力度也不由加大。
　　凤折修知道，他一直想要知道的真相，在这一刻就要大白了，但他却不想知道了。
　　“那就得到你想要的一切！”凤折修抬手，毫不留情的挥开他的手，亦冷声道，他们从来不是怨天尤人的人！
　　某些地方，两人的形式作风很像。
　　尹唯攸对于凤折修的态度有些不可置信，愣了愣，失控的情绪慢慢平复。
　　“世间从来就是不公平的，我理解你的心情，可有些事，太过偏执，最终会伤了自己。”凤折修看不清他此时的神情，如是说道。
　　尹唯攸抿唇不语。
　　太过孤寂、压抑的心，在那一瞬间的释放之后，感觉更加的沉痛，没有人可以理解他这十八年来的心情。
　　在生死边缘徘徊时，支撑他挺过来的是不甘和逐渐衍生的仇恨！
　　凤折修知道自己的话只是徒劳，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也不再多做停留，迈出步伐与他擦肩而过。
　　“尹唯攸——”一声压低的惊呼，再看，凤折修已经被尹唯攸紧紧抱在怀中，“放开我！”而以他的力量居然还挣不脱，这让凤折修皱起了眉头。
　　“谢谢你。”尹唯攸微凉的气息喷洒在凤折修的脖颈，感受到怀中人的身体不自然的僵了一下，眸中染上点点笑意。
　　凤折修闻着鼻息间淡淡的药香，没有说话。
　　尹唯攸慢慢松开怀抱，退后一步，面带微笑地看他，仿若刚才的事不曾发生，清雅的嗓音缓缓说了五个字，“折修，你输了。”
　　凤折修没有理会他的莫名其妙的话，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现在他才惊觉，自己从来就未看懂他，确切说只看到了他的冰山一角，也早已真假难辨，但他已没了探究的欲望。
　　尹唯攸平静如水地看着那抹纯白慢慢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内，直到再无踪迹可寻。
　　…………
　　“折修，我和你一起回去！”直到凤折修将要离开的那天早上，他才告诉尹唯琰。
　　凤折修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尹唯琰的决定在他的意料之内，“宁王，跟我回去干什么？”开口两个字不由加重了声音。
　　“我……”尹唯琰语塞。
　　“你？以你现在的身份回离国，届时你该以什么身份自居？”凤折修反问，“离国曾德高望重的将军是西夏潜伏在此的奸细？”
　　尹唯琰知道他说得都是对的，但他怎么舍得这么快分别，“折修……”
　　“夜陌白在等我回去。”凤折修说了一句让他彻底死心的话。
　　尹唯琰晦涩一笑，“你爱他吗？”
　　凤折修明显不想回答他如此幼稚的问题，“那你对小九什么感觉？”
　　“为什么扯到他身上？”尹唯琰皱眉。
　　凤折修只是看着他，看得他几乎不敢与自己对视，“他喜欢你，你也喜欢他，不要否认，从你的言语神色间流露出的感情告诉我，你只是在欺骗你自己罢了。”
　　“我、只把他当朋友、弟弟！”尹唯琰知道自己这句话说得是多么的假和虚伪。
　　凤折修看着自欺欺人的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尹唯琰突然站起身，拉着他去了书房，从来不让任何人进入的书房，映入眼帘的就是铺天盖地的画卷。
　　画上之人是凤折修无疑，他的一颦一笑都被精心描绘，在宣纸上永驻，此刻桌面上铺开着还未装裱的一幅画，正是他在莲花池前的情景。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
　　“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
　　……
　　凤折修默不作声地看着书房内所有的画卷和题词，有大雪之中的他、策马奔腾的他、阳光下、花丛中，形形色色，让他都有些恍惚。
　　“我爱的从始至终只有你！”尹唯琰适时的说了一句话，自酒楼中的相识，便对他产生了兴趣，越靠近越无法自拔，想要知道、了解他的一切。
　　他也为了自己喜欢一个同性而逃避过，但他终是违背不了自己的心。
　　在他们看不见的角落，一个身影黯然神伤的转身离开，从始至终无人发现。
　　“明明是我先遇到你，先认识你，为什么你却和夜陌白在一起？”尹唯琰质问的话语中有着深深的不甘心。
　　那个小鬼根本不配拥有凤折修！
　　“爱是不分先来后到的。”相对尹唯琰激愤的神情，凤折修则显得略无动于衷，“记得我说过，之前所做的一切皆因为我欠他的，现在想来何尝不是对爱的逃避。”
　　尹唯琰皱眉，他当然记得，直到现在他还在困惑凤折修对夜陌白的态度。
　　“你相信重生吗？”凤折修看着他问。
　　尹唯琰一脸惊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很明显对方也没有让他回答的意图，听着凤折修接下来的话，他脸上的惊讶之色逐渐消失。
　　对凤折修说的话有些不可置信，因为凤折修口中的自己和现在简直是天壤之别，不过，凤折修十七岁之前确实是恶名昭彰。
　　他不由相信了，凤折修的……重生。
　　“以前是我的偏执、逃避，一直伤害他，现在我认清了自己的心，再也不会放开他的手！”凤折修带着淡淡地笑意。
　　尹唯琰听着他流露出无限幸福之意的话，心还是抽痛了下，自己终是错过了不是吗？
　　“尹唯琰，你是真的喜欢我吗？”凤折修看着他眸中的受伤和失落问道。
　　“嗯？”尹唯琰没反应过来他为何这么问，但还是回答了，“我对你的感情，从始至终都没变过，难道你不知道吗？”
　　凤折修静静地听他说完，突然伸手一扯他的衣襟，让他不得不低下头来，“是你不知道。”
　　鼻息间是彼此呼出的热气，凤折修绝美精致的容颜离尹唯琰越来越近……

　　☆、第63章 不安


                        　　尹唯琰看着近在咫尺的容颜，美得几乎让人窒息，上挑魅惑的丹凤眼微眯，唇角微勾，正暧昧不明地看着自己。
　　正是自己日思夜想、深深爱着的人，只要自己再主动靠近厘米之毫就能吻上他的唇。
　　可是在这一刻，面对凤折修突来的举动，他却不知所措了。
　　本能的侧过头躲开了，凤折修唇角是一抹意料之中的浅笑，松开手，退后一步，看着他，双手撑在书桌上，轻轻依靠在桌边。
　　“现在你还说喜欢我吗？”凤折修看着神色不自然的他，没有给他时间平复，直白地问。
　　尹唯琰藏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垂下的眸子掩去了里面的迷茫，刚才他的脑海中竟然瞬间闪过凌羽的面容。
　　潋滟的桃花眼里盛满了点点笑意，神情倨傲地看自己，让他的心蓦然一滞，回过神时，已经下意识的侧头躲开了。
　　“小九为了你，离开那个宠他、爱他的幽冥，不远万里来到人生地不熟的西夏，只是为了你。”凤折修平静的述说，“你还要逃避到何时？”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尹唯琰的声音带着隐忍的沙哑。
　　他心安理得地看着凌羽陪在自己身边，却从未想过他也有家人，他真是自私的混蛋！
　　“该怎么做了？”凤折修对他的话感到不满，冷冷地说，“他要的绝对不是你的愧疚，而是你对他的感情！”
　　“我……”
　　“你自己想清楚。”凤折修打断他的话，“感情不是勉强或施舍，你有什么话就对小九说吧。”凤折修说完就直起身离开。
　　留下尹唯琰略显孤寂的身影。
　　凤折修就像是他心中只可远观、不可亵渎的谪仙，那抹白，纯洁无暇的让他不敢触碰，他的满心爱慕好像只是一种敬，一种仰。
　　而凌羽是不同的，他们自然而然的相处，说各种各样的话，在他面前毫无保留的展现自己的每一面。
　　到现在，尹唯琰才恍然惊觉，凤折修不过是他可望而不可及的敬慕。而自己所爱的人是那个一逗就会炸毛，平时又非常傲娇，有点孩子气外加小任性，还是惹是生非的高手。
　　尹唯琰唇角不易察觉的勾起一抹暖暖的笑，想清楚的他，迫不及待的想要找到他，表明心意。
　　…………
　　凤折修看着跟着他出了西夏王城的凌羽，思绪回到半个时辰之前，凌羽不由分说的要跟着他回去。
　　问他原因，他也是闪烁其词，只说想家了，出来一年了，该回去了！凤折修提起尹唯琰，他沉默了片刻，说了句，“不要和我提他！”
　　凤折修很奇怪，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看凌羽坚决的态度，他也不好多问，毕竟凌羽回家是天经地义。
　　翌日，凌羽又恢复了没心没肺的模样，只是有意无意的避开尹唯琰这三个字。
　　五天后，凌羽回了幽冥，分别前凌羽费尽心机想请他一起去，无奈被凤折修残忍拒绝了，他现在只想尽快赶回离国皇都。
　　凤折修留给凌羽一句话，便策马离开了。
　　“尹唯琰，是爱你的。”
　　从西夏迈入离国的疆土后，关于皇室的现状便有着各种各样的传言，因地处偏远，消息的准确性完全不可取。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离皇醒了，那场没有硝烟的夺嫡战争还在继续。
　　凤折修心里再次涌起强烈的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事将要发生。
　　在即将到达皇城的前一天晚上，凤折修做了一个梦，很久没有再做过的梦，梦中的场景再次回到前世的刑场之上。
　　他眼睁睁地看着父亲被锋利的刀砍断脖颈，鲜血喷涌而出，他却无可奈何，浑身好像被禁锢一般动弹不得，父亲粘稠的血液浸湿了他的衣服。
　　“果果……”
　　画面一转是凤折谦可爱呆萌的包子脸，站在屋中，张开短短的小胳膊要抱抱。
　　虽然凤折修还未从刚才的画面中反应过来，但已经带着宠溺的笑向他走过去，入眼可及突然燃起了漫天大火，将屋中小小的人儿包裹其中。
　　而他和之前一样动弹不得，瞪大的丹凤眼里瞳孔紧缩，撕心裂肺地看着被火舌侵蚀的弟弟，耳边是稚嫩的哭喊，“哇呜呜……果……”
　　睡梦中的凤折修眉头紧皱，神色痛苦不堪，额头冒出冷汗，藏在被子下的双手死死的紧握，可以看出他睡得极其不安。
　　凤折修猛然睁开眼睛，里面的惊恐还未完全的消散，心脏剧烈的起伏，额头的汗珠无声的滑落。
　　此时的他流露出极度的脆弱，凤折修缓缓的坐起身子，已经恢复平静的眸子空洞地看着眼前漫无边际的黑暗。
　　凤折修松开紧握的手，只感觉阵阵刺痛从手心中传来，并伴随着淡淡地血腥味。
　　为什么会做如此奇怪的梦？
　　回想着梦中的种种，是如此的真实，真实到他现在的身体还在微微颤抖，而他是被最后一副画面惊醒的。
　　满天星辰下，梦境回到了夜陌白说要成亲的地方，夜景是那么的美，美得让人心醉。
　　可是面前这个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的人，明明已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爱人，在此刻却给他无比陌生的感觉。
　　那双深邃的眸中，不再是看着他的深情，而是无尽的冷意，让凤折修脚底生寒，此时的他真的像修罗、像恶魔，那双再无温情的眼直直看到他的心底。
　　心猛然刺痛，无法言喻的痛。
　　凤折修瞬间惊醒了，可那双寒潭深渊般的眼眸一直在他脑海里挥散不去。
　　这只是梦，一场梦罢了，凤折修如是安慰自己，却了无睡意，静静地坐在床上，看着窗缝中折射的微弱月光，等待着黎明的到来。
　　马上就见到他们了，再过几个时辰而已，心却愈发的不安起来。

　　☆、第64章 噩梦成真


                        　　清晨天微微亮，就可以看到一个白色身影和一匹通体雪白的马立于紧闭的城门前，初秋的清晨泛着凉意，凤折修的发丝和肩头被水雾微微打湿。
　　可以看出他的神色并不是很好，眼下有着淡淡地黑色青影，面色略显苍白。
　　大概等了有一炷香的时间，城门才由内缓缓的向两边开启，凤折修当即翻身上马，飞快的驶入城内。
　　然而，城内略显热闹的景象，丝毫不像刚从睡梦中醒来的清晨。
　　对于这异象，凤折修无心多做思考，策马飞快的穿过人群，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带来“凤家”两个字，凤折修此时神情紧绷，丝毫不敢作何他想。
　　当他踏上属于他家的那条街，忽然映入眼帘的景象让他的心跳骤然停止，那个地方，那冒出的青烟，那迎着日出而燃烧的大火……
　　不！不可能！
　　凤折修勉强平复颤抖的心，运起轻功，片刻不停的朝那里飞去，一定不是那样！
　　此时的凤府内，聚满了官兵，拿着水桶纷纷泼向这经久不息的大火，凤折修奋力地推开门口聚着的百姓。
　　一步一步迈入这充满尸体焦臭和木材燃烧飘散着烟熏味的凤府，眼前精致的楼阁被烈火侵蚀，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凤折修的眸中是眼前跳跃的火焰，当即他想也没想的就朝这漫天大火覆盖的房中冲去。
　　这不是真的！
　　人们只觉得眼前白光一闪，在凤折修即将冲进去的时候，被人及时拉住，拽了回来，机械似得扭头看向那个人，“夜……”
　　“人死不能复生，节哀！本王会查清，找出凶手为国相报仇。”冷漠公式化的言语。
　　明明是那么熟悉的声音，却透着无比陌生的语调，找不到一丝熟悉的温度，凤折修看着他，喃喃地重复着两个字，“本王……”
　　夜陌白听着他的呢喃、皱眉，想了想，自己并没有说错什么，不过也可以理解他此时的失常。
　　凤折修只觉得天旋地转，头痛欲裂，太多的疑问想要问出口，可意识已经逐渐消散，最后，倒在夜陌白的怀中，彻底昏了过去。
　　夜陌白抱着怀中的人儿，心居然无意识的刺痛了一下，让他疑惑不已，不过，也未多想。
　　凤折修并没有昏迷多久，他以为过去了很长时间，再次醒过来，也仅仅才过了一个时辰，空荡的房间内没有一个人。
　　推开门，刺眼的阳光让他几乎落泪。
　　此时他的脑海中一片空白，神情也是一片茫然之色，他想不起来自己是谁，身处何方，发生了何事？
　　只觉得胸膛空洞洞的，很痛。
　　“你醒了？”淡漠的甚至可以说冷的语气，从凤折修身侧的走廊中传来。
　　背光而来的人越走越近，深邃、刀削般的俊美容颜一点一点曝露在阳光中，清晰的映在凤折修的眼中。
　　随着他的走进，记忆开始慢慢回笼，漫天大火中的凤府，陌生且冷漠的夜陌白，昨晚梦中的情景一一浮现一一应召。
　　凤折修看着面前居高临下俯视他的夜陌白，话语哽在喉中，在他眼中再找不到自己的身影。
　　“凤公子，凤家出事时，你在什么地方？”夜陌白斜倚在廊柱上，目光审视地看着他，慵懒的动作中却透着王者风范。
　　凤公子？一个称呼，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凤折修猛然出手，狠狠一扯他的衣襟，满目通红地看着他，似乎想要将他看透彻。
　　分开，不过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再见，你对我已毫无感情。
　　凤折修居然还抱着一丝侥幸以为其中有什么误会，现在看来真的是他想太多，可以看出他并不是失忆或假装忘记自己。
　　是真的发自内心的不爱了，或许从未爱过……
　　夜陌白看着他不敬的举动，神情愈发的冷，这个人现在是想怎样？疯了？
　　凤折修自嘲一笑，看着他黑曜石般的眸中那森冷的寒意，呵！我还真是够傻够天真！真是永远长不了记性，永远记不住教训！
　　“可以放开本王了吗？”虽然是询问，话语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凤折修丝毫不畏惧他的威严，“夜陌白，你的演技可真好，但我告诉你，只要我凤折修还活着！凤家就永远不会亡！”
　　夜陌白对他不明所以的话，不给予回答。
　　“你怎么得到今天的一切，就怎么一一给我失去！”凤折修眸中呈现无尽的冷意，低沉的话语不容置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