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多败絮(11)
依他的话判断,幕后那人的目的在于沈翌。既然是沈翌,便不是云氏的手笔。云氏命钱庄谢绝沈家银票,看来是歪打正着,恰巧帮了这群土匪。
匪首显然对沈翎不感兴趣,将眼光移到奚泽身上:“奚少爷,那信,你写是不写!”
奚泽连连点头:“不就是信嘛,待会儿回去就写。大哥,您别生气。”话毕,他依然躲在沈翎身后。
众土匪绕着沈翎、奚泽两人,全然未觉寨门那头多出一人。
沉稳的声线带着七分嘲讽,肩上扛着根三尺木棍:“喂喂喂,来者是客,你们不能厚此薄彼,把我这个后来人晾在一边,真是令人难过。”
匪首拨开众人,见来人悠闲地倚在寨旗下边,不由怒喝:“今天是谁看……门……”话音还飘着,即见看门那俩正倒在地上翻白眼。
一双浓黑的眼蕴着痞气,唇角微微勾起,无视匪首存在,打了个哈欠:“哪个是奚泽?出来,你爹让我带你回去。”
奚泽一听,两眼放光,勐拍沈翎的肩:“你听到了吧,我爹让人来救我了!”
沈翎没将奚泽的话听进耳朵,只因某人的声音过于耳熟。
匪首一听是奚长青遣来的人,说话客气许多:“来交赎金的?那也不用打伤我弟兄。”
“谁说我来交赎金?”来人高声道,“我只是带奚少爷回去而已。”
“不是交赎金,就是捣乱!奚长青是不要他儿子了!”匪首对众人大喝,“让开!”
匪首箭步过去,勐地将奚泽拽出:“信不信我杀了他!”
来人一瞧,讥笑道:“喂,你带出两个人,到底想杀哪个?”
匪首一愣,侧目才见多出一人。方才奚泽惊吓过度,下意识拉住沈翎,没想到匪首一拽,亦是把他给带出来。
难得遇见熟人的沈翎,差点感动得热泪盈眶,奈何那人竟装作不认识,令人颇为恼火。
奚泽忙道:“我是奚泽!我是奚泽!”
“哦,你啊,你等着,很快就能回家与你爹团聚了。”那人朝奚泽一点头,遂看向匪首,继续忽略某人。
沈翎按捺不住,怒吼道:“越行锋!你少装作不认识我!多救个人会死啊!”
越行锋懒得看他,淡淡说道:“奚老爷只交了一个人的钱。”
沈翎暗骂一句,心说之前说两清,还真是两清了?他不甘道:“不就是钱吗!小爷我有钱!”
越行锋目露不屑:“我不缺钱。”
沈翎气得头疼,当真想把这人揪过来暴打一顿,可惜时不他与:“算你狠!越行锋,给我听着,只要你救我,什么都可以!”
越行锋忽地邪邪一笑:“沈二公子,这可是你说的。”
被晾一旁许久的匪首,面色十分难看:“姓越的,别忘了,人在我手里!”
越行锋将木棍支在地上:“我打赢你,你放人。”
匪首狂笑不止:“打赢我?就凭你?我看奚长青的脑子是坏掉了。老子当年混江湖的时候,他奚长青还在给人当小工呢!”
越行锋一脚掀起木棍,稳稳握在手中:“那就试试。”
眼前说打就打的架势,看得沈翎心惊不已。这匪首人高马大又糙,明显比越行锋强壮数倍,如果他的功夫真不错,那越行锋注定是要吃亏。之前伤得不轻,离京的这段时间也不知复原多少。这里不是京城,他根本拿不到上好的伤药。
沈翎刚想出言阻止,越行锋已射步而至。他剑眉微挑,如星的瞳子注视的不是匪首拔出的大刀,而是沈翎的眼睛。
飞身掠过耳畔,听他说:“我好得很。”
第20章 专业放水
越行锋的身法快得吓人,眼底腾起的淡泊气息,不含一丝杀意,然他扬起木棍之时,却予人难以预料的压迫力。
沈翎曾见识过沈翌的武功,在校场连败数人。在他眼里,这位兄长的武功已是强得可怕。但是,今日越行锋掠过耳畔的那一刻,颠覆了沈翎的所有认知。
从来不知越行锋会武功,但即使有所隐藏,也从未料想他强到这个地步!虽说沈翎不曾习武,然在父兄身边耳濡目染,自是瞧得出端倪。
在外行人看来,越行锋打得很是拼命,但在沈翎眼中,他完全在放水。
他以木棍为剑,势如流云,一招一式于匪首,与调戏玩乐没有两样。即便如此,匪首也无招架之力。不到片刻,匪首力竭。
他一招斜撩,右手瞬时脱离,木棍尚未有任何倾斜,已一个旋身再度紧握。毫无意义的花式动作,却比之前任意一招,更令匪首傻眼。
匪首的凶悍气势荡然无存,他盯着脖子边上的木棍,喉结一颤:“你、你是……”
越行锋接过他的话,腾出手往他侧脸上拍打:“知道哥是谁,还嚣张,嗯?”
众目睽睽之下,匪首干净利落地跪在越行锋跟前:“小弟有眼不识泰山,不知是……”
“行了。能放人了?”越行锋截了他的话,俯身看他,“别以为哥少在江湖走动,你们这些垃圾就能乱来。”
“放,当然放!大哥教训的是。”匪首畏畏缩缩,低头吩咐小弟,“快放人!把两位少爷的包袱拿来。快!”
待小弟取来包袱,越行锋一并拎了,丢了木棍,朝两人一挥手:“两位少爷,走吧。”
奚泽很快飞奔过去,而沈翎依然定在那里,愣着不动。
越行锋见状,把包袱往奚泽手里一丢,走到沈翎跟前,蓦地将他扛上肩。伴着沈翎的大唿小叫,三人出了寨子。
*
直到山下,越行锋把沈翎放回地上:“不在京城好好待着,出来做什么?”
沈翎理着衣衫,头也不抬:“有人不让我好好待着,自然要出来。”
越行锋扳起他下巴:“莫非,你在说我?”
“跟你没关系。”沈翎发觉奚泽正瞧着,忙把他拍开,“你的伤,好了?”
“说了没事。”越行锋笑吟吟看他,顺道向奚泽招唿一句,“奚少爷,回城的路,你可还认得?”
奚泽警惕地往山道一瞟:“他们没拿到钱,不会追来?”
越行锋道:“你爹请我来,就是为了不给钱。放心,我想他们这辈子都没胆子向你家讨钱了。”
奚泽转头看向沈翎:“你好像认识他。他,能信?”
沈翎瞥去一眼:“大概能。”
“我都把人救出来了,还算大概?”越行锋摇头道,“唉,眼拙。”
“好,在下急着回城,大恩不言谢,后会有期。”奚泽一心想着尽速回去,刚走出两步,又回头:“沈翎,改天去京城找你。”
“一定。”沈翎目送他迅速拐上另一条道,“请个道士而已,能有事?”
“我就是那道士。”越行锋突然凑到他耳边,紧接着对上他转来的眼珠子,冲他一笑。
沈翎耳根一热,忙退开两步:“我还没问你,你既然这么厉害,上回怎么伤成那副德行!”
越行锋两手抱怀,往他退避的方向近一步:“人有失手,马有失蹄。我是谁,说出来,吓死你。所以,你莫要小瞧我。”
沈翎抬手举到身前,时刻防备:“你不就是个道士。”
“道士?那些山匪把奚家盯得很紧,若我不装作道士,怎么进去?”越行锋适时停步,调笑地看他,“你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我没怕。”沈翎清了清嗓子,一把夺过包袱,“这回你救我,我会记得,眼下我要赶路,改日再报答你。”
“要走?”越行锋稍一挪步,挡住他去路,“去哪儿?”
“要你管!”沈翎左闪右闪,愣是半天没甩开他。
越行锋忽然出手,轻轻松松把他包袱抢来,伸手往里边一摸:“还是一个铜板也没有。要是下回再在路边吃面,我可没那么多钱再帮你付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