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多败絮(71)
不愧是尚书令家的公子,办起事来,的确很有效率。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林喻回来了。
看他心事重重的模样,八成是担心交不了差。信已经送出去了,覆水难收,待他爹的人过来,却找不着人,估计非常影响那位柴参知的心情。
沈翎懒理他的忧虑,反正柴廷不高兴,他沈翎就高兴。随意给林喻沾了两撇胡子,换身粗布衣就上路。出城门的时候,根本没有守城将士来拦,更别说查看,说明之前老爹散发画像什么的悲壮经历,完全是胡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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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离云间城,沈翎即刻松了口气,然林喻的表情,显然更差了,一路左观右望,两眼一片茫然,一看就是个路痴。他如此反应,正中沈翎的下怀。
比起久居京城的林大公子,与越行锋在野外晃悠多日的沈翎,可是对郊外的地形十分熟悉。不像林喻,即便之前来过,也定是乘坐自家马车走官道,哪里晓得荒郊野外是怎么回事?看他现时的神色,估计连南下北上也分不清。
路途越走越偏僻,已经望不见云间城。林喻的担忧到了极点:“二公子,我们为何不走官道,那里路宽。”
沈翎随手扯了根狗尾巴草:“是宽,但是略远。我们这般抄近路,比较快。”
想到沈翎之前说的南下,林喻更是忧心忡忡:“二公子,这是去哪儿?”
“九都城。听说那里风景独好,曾有高人居住。”沈翎随意说了个河对岸的城镇,顺道斜过眼角,去瞧他的反应。
“什么?九都!”林喻暗道不好,九都城早因戚家没落而不复繁华,平日里冷冷清清的,虽是风景不错,但一旦渡河,即生变数。
“怎么,没听过?”沈翎只是随口说的地方,那里具体有什么、长什么样,他根本不知道,也不打算关心。至于风景独好什么,唉,只要是国子监先生特别提过的地方,一般来说,风景都很独好。
“不不,我听过。就是……二公子,九都,有些远。”林喻不敢公然反对,只得提醒。
沈翎停下步子,回头一皱眉:“远吗?不是渡河就到么?难道说……你晕船?”
林喻急忙否认:“不,我岂会晕船?不会,绝对不会。”
沈翎很清楚他是争强好胜,之前在绛花楼听一个姑娘提起过,说是林喻找了一群姑娘去游湖,结果自己晕了个七荤八素,把人家姑娘晾在一边。
一想到这事,沈翎不由转身偷笑,不得不承认,越行锋已经把他给带坏了。
弯弯绕绕行了许久,直到午后,临近日暮,仍然不见大河的影子。
林喻心生疑虑,更生出些惧怕:“二公子,我们不会迷路了吧?我看这一路,一个人也没有,荒无人烟的,不会有事吧?”
沈翎佯作不悦:“你是说我不认识路?若你觉得我带错路,自可离开,不必跟着。”
林喻立即变得有些弱:“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担心天黑到不了。”
“哦,那倒不会。”沈翎已瞧见几名青衣武侍,故意拍了拍林喻,“你看,那里不是有人了?你若担心,我们可以一起去问问路。”
“对,问路。二公子,请。”心底发毛的林喻,一见活人即心花怒放,丝毫顾不上身后的沈翎,向着“希望”飞奔而去。
“你去,我跟着。你知道的,我不便露面。”沈翎话音一落,便如预料之中,见他兴高采烈地狂奔过去。
不知死活的林喻朝青衣武侍勐挥手:“大哥,几位大哥,我问个路。”
待他跑得近些,沈翎才从草丛后冒出脑袋,等那几人瞧见他,方才挥手喊道:“我是沈翎!快给我抓住他!快!”
第100章 有取有舍
青衣武侍无所事事惯了,忽然听见有人喊,自是愣了片刻,但见那人是沈翎,又不禁搓了搓眼,高喊道:“快来呀!真是那个姓沈的!”
林喻跑到半路,听此一唿,立马停了步子,即刻回头去看沈翎,岂料瞧见他一脸得逞的笑,顿时傻眼,心里还没个判断,两名青衣人已靠在身后。
沈翎见五六个青衣武侍逐渐围上来,却没有逮住林喻的意思,他忙道:“我知道你们大小姐要抓我,我可以跟你们回去,但是有一个条件,就是把这人给绑了,一同带进谷里!”
此般力所能及的事,青衣武侍岂会拒绝?既轻松,又能立功,几乎在沈翎开口的同时,立即把林喻给绑了,且死死摁在地上。
沈翎松了口气,朝武侍一摆手:“我们走吧,大小姐一定等急了。”
青衣武侍乐呵呵地跟在沈翎后边,顺道拎起林喻,往他腹部揍一拳:“老实点!”
事情发生得太快,虽说林喻意识到被沈翎耍弄,但他显然没法接shou,两脚抠进泥土,抵在原地,朝沈翎狂吼:“沈翎!你给我说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我好心随你出云间,你居然出卖我!”
“出卖?就你这货也配谈出卖?”沈翎回身看他,往他小腿踹一脚,“既然出来混,自然当明白你死我活的道理。何况,是你先出卖我,我自卫罢了。”
“我若要出卖你,你还想平平安安地离开云间城?我呸!”林喻还当真往沈翎鞋上啐一口,可惜偏了。
沈翎一声叹息:“唉,若我不能平平安安地离开云间,又岂能让你爹独占功劳?哦,不是你爹,而是那个人,他可不愿让云间的那些小兵小将与他分功。”
林喻脸色一变:“你说什么?我不明白。”
沈翎从怀里摸出那张信纸,直接甩他脸上:“如柴伯父所料,沈翎未死。现已在云间寻得其踪迹,正随行左右……还要我再念下去吗?”
林喻一双眼瞪得老大,摇头不止:“这不可能!你怎么会拿到这封信!”
沈翎懒得与他费唇舌,只说:“想不到你也是柴廷的人,以前真是小瞧你了。活该。”
“你诈死!你欺君在先!要死的就是你全家!”林喻气得口不择言。
“死也要拉你当垫背!”沈翎一挥手,武侍便会意堵了林喻的嘴,将其拖入画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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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在外头急着处理林喻,入了画岭便问起越行锋的事,谁知那些武侍个个避而不答,沈翎一气之下,直接冲去花冬青的水榭,打算一次问个清楚。
沿途守卫,无一人拦他。沈翎闯入水榭,拨开青纱幔,发问之际,见一人跪在地上。
一身白衣的女子,正是羽,她跪在花冬青跟前:“主人,是属下办事不利,请责罚。”
花冬青有意看了沈翎一眼,后道:“连个不会武功的人也看不住,我养你这么多年又有何用!依照规矩,应当怎么做,你自己说。”
羽状若平和,言语间无半分畏惧:“自断一臂。”
又是断臂?这江湖武林的规矩怎么都是一样一样的?沈翎大步上前,夺过羽手中的刀。
花冬青浅笑道:“我还以为你只在意一个越行锋,想不到,你连女人的事也管。”
“管就管!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不就是你们这些江湖中人说的?”沈翎把刀丢去一边,站到花冬青面前,“是我自己跑的,关她什么事!”
“就你这样好管闲事,跟着行锋,只会惹是生非!”花冬青狠狠瞪他,对羽道,“你先给我下去!”
“是,主人。”羽起身前,稍稍瞄了沈翎一眼。
沈翎再逼近问她:“你说,北林的雨时香是不是你放的!还说喜欢他,连喜欢的人都不放过,你还不如喜欢个球呢!”
花冬青盈盈一笑:“是我放的又如何?他出事的时候,你还不是在万花楼风流快活?十位美人相伴,可将沈公子伺候得好?”
沈翎切齿道:“果真是你出的馊主意!把越行锋交出来!”
花冬青敛袖笑道:“他就在你们的屋子里呀,你回去看了就知道,不是我不肯放,而是他病得根本走不了。”
听花冬青这么一说,沈翎再也没心思计较什么,拔腿就朝竹楼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