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木兮(285)
“是这样。”耿曙简单点了点头,朝姜恒来,伸出一只手,按在宫墙,似想阻住姜恒去路,姜恒却避开了他。
“你如果用强,”界圭又出现了,说,“我也会杀人的,虽不一定是你的对手,但一个想杀人,另一个却想拼命,你猜猜结果会如何?”
耿曙收回手,姜恒却已了。
是夜,安阳卷起秋风,复又起了雨。
太子泷很耐心,他没催促耿曙决定,曾嵘等人已暗示过他,姬霜没看他,反而是好事。姜恒虽是戏言,却说得半点不错。
不是她嫁过来,而是他们,这些王子们选一个,嫁给她。
她当王后,将不是他能驾驭的;成为王子妃,他们则尚胜算。
何况太子泷对男女之道,迄今仍未想法,他相信耿曙会帮他,他也不讨厌这突如其来的嫂子。
“谁在那儿?”太子泷发现高阁里亮灯。
侍从道:“回殿,是姜太史,界圭大人陪。”
太子泷尚在守孝之期,夜间十分寂寞,独自一人总忍不住多生伤怀之,闻言便道:“请他过来,我想与他说说话。”
侍从去请了,这夜,姜恒仍在挑灯夜读,批注周游的五国之议。
太子泷觉得必要开导一姜恒,他虽读不出今耿曙与姜恒之间的弦外之音,却也敏锐觉,他俩也许起了某些芥蒂。
姜恒抱他的书卷来了,笑道:“怎么今夜突想起我来了?”
姜恒总是笑『吟』『吟』的,太子泷每次看见他,就觉得心情好了起来,再多的烦恼都不是烦恼了。
太子泷说:“早就想找你了,你我实在太忙,乃至这次回来,还未机会好好说得话,不知道的人眼中,还以为你在躲我呢。”
姜恒放案卷,太子泷说:“你送来的议案,我都认真看了。”
姜恒答道:“我知道,头留了你的亲笔批注。”
太子泷为姜恒斟了茶,又让厨房准备参汤,界圭则在外头了。
“哥哥呢?”太子泷说。
“陪嫂子吧,”姜恒笑道,“准嫂子。”
“他决定了?”太子泷又问。
“他选择的余么?”姜恒笑道,“咱俩一起『逼』他,他不娶也得娶。”
夜雨灯辉,耿曙进姬霜寝殿,姬霜以一天的时间,重新布置了她的寝殿,这间卧房,即将成为他们的婚房。
“我不该在这种时候来,”耿曙道,“于礼不合。”
“坐罢。”姬霜听出了耿曙的暗示,婚事势在必,随口道,“我就是天家,就是天的‘礼’,杀了这么多人,杀得血流成河,什么时候又讲过天子王道?大争之世,早已礼崩乐坏,这个时候,你还拘起礼节来了?”
耿曙本想告诉她不是这样,哪怕过去的数年里雍国发起了连场大战,却终究遵循既定的轨迹,曾经汁琮陷入疯狂,令其脱轨而去,但他们用尽全力,依旧把这辆战车扳回来了。
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看姬霜的双眼,一旁坐。
“说罢,”耿曙道,“想说什么?”
姬霜沉『吟』不语,考片刻,而后道:“姜恒的打算,我很清楚。”
“连我都不知道,”耿曙说,“你倒是比我清楚。”
侍女奉茶,耿曙却没喝,经历赵灵之事后,他比从前更谨慎了。
姬霜说:“他无非想让五国消弭边界,族与族以互融之举,代替一战定天。”
“也许罢,”耿曙答道,“这要问他去,我不管,我只会打仗,也只能打仗。”
“想让代国支持你们,”姬霜说,“咱们的婚事便至重要。”
耿曙没回答,注视屏风,姬霜的侧脸映在屏风。
“不过今天我叫你来,不是与你说这个的。”姬霜又淡淡道,“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一件你在两年前便所疑『惑』之事。”
耿曙手里挟玉玦,五指连微动,就像拨弦一般,玉玦从他的拇指转中指,再从中指转无指,转尾指,后伴随耀眼的反光,回拇指间。
他的手指修长漂亮,手掌很大,指节也很力,习惯握剑的手做出翻转玉玦的动作,看得人赏心悦目。
“两年前,”姬霜说,“你是不是很疑『惑』,究竟是谁,将你们兄弟俩身世告诉我的?”
耿曙说道:“这些年来,我早已了答案,不过你愿意亲口说,我仍愿意听听。”
“你是不是以为是赵灵?”姬霜嘴角浮现出讽刺的笑容,答道,“不,是汁琮。”
耿曙动作一顿,当初他就往这个方向猜过,只是无从确认。
太子泷寝殿中,姜恒折书卷。
“你们因为这桩婚事吵架了?”太子泷忽问道。
他也不知道为何,与姜恒独处时总是觉得很轻松,姜恒比家人更像家人,比起耿曙,太子泷觉姜恒更像他的兄弟,虽两人是表亲,却总是很默契。
“你看出来了。”姜恒笑了笑,说。
“跟在父王身边,”太子泷说,“总习惯看他的眼『色』,哥哥时就像父王一般,这还是能察觉的。”
姜恒说:“一点,却不全因此事。”
太子泷说:“那么他想娶一个什么样的女孩儿呢?”
这个问题姜恒实在无法回答,尤其在太子泷面前。
但过了一会儿,太子泷没得回答,却想起了另一件事:“我们如果与代国开战,能多少把握?”
姜恒说:“如果代国不承认联议的话,只战争一途。将成千万的百姓因此而死。”
太子泷叹了口气,苦笑道:“时候我总在想,如果我生在一个寻常百姓家,父王不需四处征战,是不是我这一生,能过得快活点儿。”
“我也以为我生在寻常百姓家。”姜恒笑了笑,又道,“可是你看,结果呢?没侥幸,战『乱』之中,该失去的一样会失去,只会比现在更糟。”
“你是为了哥来的。”太子泷说,“我知道你从一开始,就不太喜欢雍国,不喜欢父王,父王也不喜欢你。”
姜恒清楚太子泷一定看得出来,哪怕他看不出自己每次顶撞汁琮的怒火,也能从汁琮待他的态度察知一,后汁琮甚至丧心病狂,撕破脸将他划入“叛臣”行列,太子泷已明白父亲与姜恒,早已势同水火。
“可我很喜欢你,”太子泷说,“你没私心。”
“的,”姜恒笑道,“是人都私心,我当也,我唯一的私心,就是咱们的哥哥。否则当年又怎么会因为他,来雍国?”
“是啊。”太子泷叹了声,点了点头,忽又轻轻问:“为什么?恒儿,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
姜恒倏静了。
太子泷道:“那些子里,哥与父王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与此同时,姬霜的寝殿内。
“为什么?”姬霜同样带疑『惑』,“我想不通汁琮杀你俩的缘由,虽一年后,姜恒于落雁推行变法,确实触及了那自高自大的暴君的逆鳞……但此事之前,他们只见过一面,以汁琮的气量,不会杀他才对。”
“因为他想确保,”耿曙说,“我唯一效忠的人,是汁泷,我将成为合格的耿家后人,当汁家的守护者。恒儿是唯一的变数,他还活,我就绝不会全无保留听汁泷的话,这很难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