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除了天天有一大堆百姓到他家门口,或是道歉,或是感谢的,每天人来人往,家门口全是人,赶都赶不走,他也不能真正叫人上手赶,只好这样放着,久而久之,人自会越来越少。
在最熟悉的环境中养病,日子过得飞快。
不觉又是初夏,余心乐院里的栀子花开了。
这天阳光晴好,余心乐提个小竹篮,去院子里剪那树上的栀子花,剪了一篮子,回到房中,他站在窗边,在漂亮的白瓷花碗中倒上净水,将一朵朵洁白、喷香的栀子花朵放入水中。
空荡荡的花碗,霎时被挤得满满当当。
他满意地调整着每朵花的位置,闭上眼深深吸一口,是他最喜欢的花香,他满意不已。
再睁眼时,他看到面前的白墙上有道影子。
他愣了愣,惊喜地回身看去,赵酀站在窗外,单手撑在窗台,支着下巴,懒懒却又满脸笑意地看着他。
余心乐大步而去,衣角带落桌角的竹篮,剩下的小半栀子花洒落一地。
余心乐都已不在意,他冲到窗前,伸手抱住他最在意的人。
赵酀轻声笑着回抱住他,余心乐使劲儿在他肩窝里蹭。
赵酀虽已经都问过大夫,却还是又伸手探他额头与后背的温度,确定没有异样,再问:“没有再难受吧?”
余心乐却是噘嘴:“不许你这样说。”
赵酀哑然:“怎么?”
他又哪里惹到小祖宗了?
是他太晚回来的缘故?
他正要解释。
余心乐自己直起身子,隔着窗台,看着他,一字一句道:“快一个月没见,你不该这么说,你应该说你很想我!”
赵酀失笑,又点头:“我非常想你。”
余心乐却又竖起食指摇了摇。
“还不对?这是你教我的。”
余心乐笑着再度抱住他,唇瓣贴着他的,仰头看他双眼,轻声道:“快一个月没见,你应该什么也不说,直接吻我——”
赵酀吞掉他余下的话,将他直接从窗内抱出,继而转身大步迈入房中,直往卧房走去,边走,身后的珠帘、布帘纷纷散落,遮住外头所有光线,余心乐被小心放在床上。
赵酀再慢条斯理地放落左右两侧的帐子。
余心乐躺在那里抿嘴笑,明知故问:“你要做什么?”
“你说呢?”
余心乐笑出声,翻身把脸埋到枕头里。
身后赵酀覆来,在他耳畔道:“这才是我最该做的事。”
胡闹过,余心乐再醒来时,外头天已黑。
他撑着床板缓缓坐起来,帐子外影子一闪,赵酀已经撩开张子,手中还拿着盏茶,在床边坐下,将余心乐搂到怀里,喂他喝水。
“天都黑了。”余心乐打了个哈欠,“怎么不叫我呀。”
“看你睡得那样香,饿不饿?”
余心乐点头:“饿!”
赵酀很快就叫人将饭菜送进来,余心乐依旧坐在他怀中,由他喂着吃,两人闲闲说着这一个月的事,得知所有据点都已被捣碎,所有余孽也已被抓获,余心乐也松口气,很为赵酀高兴。
这藏在暗处的毒蛇,终于全部拔出啦!
待两人吃过饭,余心乐本想拉着赵酀去花园里散步,两人很久没一起散步了呀。
赵酀却是拿来件外出穿的衣裳叫他换上。
余心乐诧异:“要出门?”
“我也是头一回来平江府,去逛逛。”
过去二十多年,赵酀从不涉足平江府,因他与母后长得太像,生怕被人认出。
余心乐立即点头,高兴地去换衣裳,表示一定要好好尽地主之谊!
赵酀笑看着他换衣服,又将他叫到身前,坐着帮他系腰带。
余心乐扭头去看镜子,说道:“这件衣服是什么时候做的?我好像没见过,咦,你竟然也穿红色衣裳。”
赵酀身上衣裳确实是红色,只不过比余心乐的要暗上许多,很合赵酀的气质。
余心乐赞道:“真好看,我看看,我们俩的衣裳都锈了好多葫芦纹,哇,样式也很像,我喜欢!你不许换,我们就穿这个出去逛!”
赵酀好笑:“本也没打算换。”
换好衣裳,两人便手拉手地出去逛。
自打律法允许男男成婚后,街上似他们俩这样的,也不是特别稀奇,因此他们俩也不十分引人注目,那夜他们俩虽是在城楼上紧紧相拥,真正看到他们俩脸的,毕竟是极少数。
余心乐带赵酀去十全街,告诉他哪里有自己极喜欢吃的糖粥,想要与赵酀一起吃。
却未想到,两人刚从小巷出来,便见满眼都是灯火。
余心乐不禁嘴巴微张,面前家家铺子都挂了花灯,就是树上也满是灯与彩绸,余心乐口吃:“今、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会有这样多的花灯?”
赵酀尚未解释,身后挤出来几个小娘子,口中说着“快点快点,再不写赶不上了”,余心乐不小心被挤了个趔趄。
那小娘子慌忙转身赔不是:“啊呀,对不住对不住!没伤到吧小公子?”
余心乐摇头,又问:“不知你们是要去写什么?”
小娘子瞪大眼:“这你都不知道啊?!”
“……不知道啊。”
“余家小少爷,也就是咱们那位男皇后,你晓得吧?!”
“……知道。”
小娘子说起余心乐,顿时很激动,说了一大堆那晚余心乐的英姿。
其实那晚余心乐放箭时也是暗地里,隔着很远的距离放的,他的英姿根本就没被谁看到……反而后来跟赵酀抱在一起被很多人看到。
好在小娘子终于说到重点:“你可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不等余心乐说话,她便道,“今日可是六月初六啊!!!是陛下与皇后大婚的日子!!!”
余心乐也惊了,今天是六月初六?!
这么快?!
他不禁回头去看赵酀,赵酀笑着朝他微微点头。
那小娘子又道:“可惜陛下与皇后为了咱们平江府的一城百姓,无法及时返回京中完婚,据说这是陛下与皇后初相遇的日子,那咱们百姓好歹也做点什么吧?!”
余心乐呆呆看向那些花灯。
小娘子也指着那些花灯,笑道:“我们便自发做了许多花灯拿来悬挂,人人都抢着在那些彩绸上写下对陛下、皇后祝福的话语呢!只愿他们百年好合!”
余心乐震惊得已经不会说话。
小娘子的同伴已经很不耐烦,拉拉她:“快走啦!再不走,抢不着了!”
小娘子也不多说,立即跟同伴跑,跑前没忘回头对他笑道:“小公子,也祝你们俩百年好合!”
说完,几个小娘子便纷纷跑了。
远远地,余心乐还能看到她们果然选中一棵树,从上取下几根彩绸,又到附近的桌上取笔写字,写好后,几人又很兴奋地将彩绸挂回去,看了又看,这才兴高采烈地离开。
余心乐还呆站在原地,赵酀捏捏他的手,他回头看,赵酀笑:“我们也去凑凑热闹?”
余心乐忍住险些要落下的眼泪,重重点头:“嗯!”
他们俩携手上前,就从第一盏花灯看起,看了每一根彩绸,与每一句对他们的祝福。
彩绸上的字迹各异,也有些人显然不识字,却用稚嫩抑或僵硬的笔迹画了些小葫芦、小蝙蝠等全都象征着福禄的图像,不论好坏,不论美丑,这全部都是百姓们给予他们的祝福啊。
余心乐托着彩绸的手几乎在颤抖。
赵酀又指着尽头最后一盏花灯:“我们也去留点什么?”
“嗯!”余心乐急急将脸上落下的一点眼泪擦掉,反手拉住赵酀大步向前。
赵酀解下那条红色绸带,托在手心,示意余心乐写。
余心乐拿着毛笔竟不知该如何下笔,思来想去,他在彩绸上画了三个木棍小人儿,极简单,两大一小,紧紧靠在一起,但若不说这是小人儿,恐怕别人还真认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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