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坐在一匹浑身赤红的高大马匹之上,穿着喜服,带着面具。他的面容全然被挡住,只能叫别人看见他的眼睛与嘴唇。
何明德挡了一下阳光,便和来人的视线对上了。
那眼神锐利,带着审视与厌恶,锋利地像是要把何明德当场开膛破肚。
而直到此时,那匹横冲直撞的马都没有停下,径直向何明德冲来。周围的人都惊叫着四散分逃,唯有何明德没有动。
他和马上之人的眼神一直没有分开。
他看出来人的眼中有着对自己的轻视,有着掌控一切的自信,还看出了来人眼中的试探。
果然,在何明德几乎要感受到马儿鼻腔中喷出的热气时,来人终于一勒马缰绳。马儿去势太急,只能长嘶一声,人立而起。马蹄落下时,带过的风经过何明德的脸颊,让人能感受到那万钧之力。
直到此时,何明德才暗暗出了一口气。
方才四散的人群又重新围拢来,战战兢兢不敢开口。马上之人似乎是觉得有些滑稽,冷笑了一声,才道:“走吧,拜堂。”
说完,翻身下马,不等别人引导,一马当先走进了大门。
何明德知道了两件事。
其一,今日的结婚对象是男人。
其二,看来这场婚礼的两位主角,对这场婚礼都不满意。
新郎之一进了门,另一个新郎却站在门口发呆。一个年轻的男人带着点嘲笑,催促何明德:“大哥,快去拜堂啊。”
在一叠声的催促中,何明德被人拥进了一间大堂。
大堂正中的主位上坐着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大堂的正中立着“新娘”挺直的身型。老太太的脸上只有几分挤出来的笑,微微垂着眼,不敢看中间的人。
等着迎礼的司仪更是站在一旁不敢说话。
这婚礼的氛围,也太奇怪了。
屋内众人见何明德来了,都松了口气。
新娘见何明德来了,桀骜吩咐道:“行礼吧。”
司仪一脸为难,“王爷,这……还没到吉时呢。”
何明德心一跳,王爷!
他的脑海中立刻开始哗啦啦翻书,晏朝延续了三百二十四年,共十七位皇帝。在这三百多年里,王爷下嫁男子的,一共只有四位。
除了最后一位信王爷是抗拒皇命,与真爱成婚,其他都各有原因。
想想此人看自己的眼神,便知可以排除信王爷了。
何明德的视线落到了眼前的男子身上。
此人身形瘦削,站姿却笔直如松,像是个习过武功的。如此又排除了一位。
他的视线又落到了王爷面上的面具上,心中忽然涌起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婚礼当日,以面具覆面,自然不是因为羞于嫁人。
既如此,那必然另有隐情。
史书记载,黄龙十七年秋。
阳春三月,皇帝亲耕,深受宠爱的三皇子池旭尧伴驾。晚上庆典,皇上赏酒,三皇子多喝了几杯,醉酒回殿休息。谁知深夜走水,等三皇子被胞兄太子抢救出来,从脸至腿,已经全被烧了个遍。
昔日京都第一美男子之名,就此凐灭。
三皇子养了小半年,保住了命,可是婚嫁之事,却也让天子头疼。
没想到三皇子病愈两月之后,定国候独子忽然面见天子,向三皇子求婚。自言多年前求学之时,与三皇子同窗一月,便情根深种。如今三皇子遭逢劫难,他愿求娶三皇子,终身不纳妾。
晏朝立国一来,男子成婚之事虽少,却也存在,但皇子下嫁,还是头一遭。
没想到的是,皇帝同意了,三皇子也同意了。
一个月后,皇帝下旨,册封三皇子为端王,下嫁定国候府。
三皇子池旭尧!
未来的晏武帝!
今日的新娘子!
光是想到这个可能性,何明德就安耐不住激烈的心跳了。从他年幼开始,他就隔着时空关注着另一个人。
而现在,这个人很有可能,就站在自己的面前。
王爷连眼神都没有分给司仪,道:“不用吉时。”
声音低,却是不容违抗。
何明德上前一步,握住了王爷的手。王爷还想说的话,全被这个动作打断了。
何明德握住王爷的手,居然心神荡漾了片刻,想,真软啊。他感觉到王爷诧异和想把人切片的眼神,淡定地把手举到自己的面前。
“成婚还是要守规矩的,等吉时。”
王爷的手被抬高的刹那,衣袖微微下滑,何明德看到他手腕上凹凸不平,还泛着红的肌肤。
是烧伤。
果然是端王!
何明德只觉得自己有些晕陶陶起来,想来黄粱一梦也不敢如此吧?
无端与自己的爱豆成婚,这谁敢想?
端王似乎也注意到了何明德的视线,收回手,声音发冷:“本王说了,现在拜堂。若是……”
威胁的话还没说完,何明德已经利落地接话了:“听夫……夫君的。”
第2章 洞房
何明德一句夫君叫出口,大堂之上,空气都静了。
端王甚至露出了嫌恶的表情,不是因为被一个男人叫了夫君的嫌弃,更像是见到了脏东西。
这世间怎会有如此无耻之人?
何明德从端王的眼中读出了这行字。
何明德视若无睹,对司仪道:“愣着做什么?行礼。”
司仪愣了一下,无助地看着堂上的老太太。老太太叹了口气,点头。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衣袖之下,何明德的手微微发麻——紧张的。
他素来是个冷静的人,去参加世界级的比赛时,没紧张过。去原始森林探险迷路之时,也没有太担心。那时候的感觉更像是肾上腺素狂飙,因为刺激而显得快活。
但是现在,只是站在一个人的面前,就已经感觉手指发麻了。他从幼年起,就隔着时空一点一点认识的人,此时就站在自己面前。
时间空间都瞬间龟缩为零了。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按照习俗,这最后一拜结束,观礼的人就该拥着新人,吵吵闹闹,一起进入新房了。但是到了这两人这里,喜堂之上,肃穆地像是灵堂。
来观礼的客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一瞬,忽然都互相拱着手。
“哎呀,张大人,好久不见。”
“呦,李大人,您看着越发精神了啊。”
“那得去喝一杯了。"
“老太君,少不得要叨扰一杯酒水了。”
何明德:……
实在是一场气氛诡异的婚礼。
何明德转脸问着身旁的人:“走吗?”
端王看都没看他,站着似乎是在思索什么。此时忽然从门外来了个小厮,回话道:“太子殿下、大皇子殿下来观礼。”
何明德心想,这可真是不像样的一场婚礼啊。
太子是端王一母同胞的兄长,是皇帝的二儿子。大皇子更不必说,皇长子。这两位来观礼,身份可不低。
兄弟嫁人,不知道这二位是来看笑话,还是来镇场子的。只是不管是何原因,这两位都要失望了——端王殿下在吉时之前,就把这堂拜完了。
何明德还在考虑面对这两位要怎么措辞,却听身旁传来了细微的声音,转头一瞧,便见端王已经顺着通道往后院走了。
新郎走了,那留他一个新郎,似乎也没意思。何明德这么一想,也跟着走了。至于那两位惹不起的天潢贵胄,总不能跑进别人的洞房中训话吧?
*
蒹葭馆。
从外头往里头走,何明德才注意到自己的院子的名字。
倒是风雅。
端王似乎也注意到了这名字,站在门口端详了片刻,嘲讽一笑,进屋了。
丫鬟婆子没想到两人回来地这般早,都忙乱地收拾着。端王站在院中,好似这些混乱都与他无关,道:“本王喜静,都退出去。”
丫鬟婆子都惴惴地看了何明德一眼,何明德点点头,于是众人都退下了。端王也不用何明德带路,径直走进了主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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