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只是单以先帝嫉妒成疾、连身为亲姐妹的嫡公主都防的人性来论,这都不可能是个巧合。
“先帝也不知道自己后面会无故横死,没必要这样拉着所有人给自己陪葬。”皇帝还能在这一刻保持冷静的思考,都只能说是连亭和纪关山教的太好了。
“那如果是先帝觉得北疆王等人是与年娘子勾结,要造反呢?”
从年娘子所做的生意轨迹里就能看出来,她更注重的一直都是实业,在南方建厂,打通全国的镖路,各种新奇有趣的小玩意,不断增长的能果全国之腹的粮食……突然有天,她莫名开设了为大客户存储家财的业务,这本身的逻辑就不合理。
如果连亭在场,大概还能再加一条,开银庄一般都是用别人的钱生钱,可年娘子在死前,就已经交代好了所有财物未来的归属,那她让大客户在她那里存钱的意义是什么呢?那些大客户又为什么要给她这么多钱?
“别人如何理解这件事,草民不好说。但先帝会如何觉得,想必陛下心中有数。”先帝突然地丧心病狂,也是有前因后果的。
如果说一开始与蛮族开战时,先帝只是惯例的克扣军粮,把后面的直接不给就不是一句抠门可以解释的了。以至于后面战争还没有完全结束,北疆王已经一再上书表示,虽王庭已破,但蛮族残将携幼主还有反扑之能,希望皇兄不要掉以轻心,但先帝还是一意孤行的开始大肆裁军。
这才导致北疆王夫妇不得不以仅仅守城的八千余人,去迎战已经兵临城下的蛮族剩余的全部有生力量。
皇帝心想,若不是在最后他父王的军师先一步说动了雁北守军驰援,整个北疆都将被蛮族的铁骑踏平,造成又一场生灵涂炭。虽然他父王母妃还是以少胜多,艰难赢下了这最后最关键的一战,但他们早在之前对蛮族王庭的打击中就已经身疲力竭,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苦苦支撑到援军后便撒手人寰。
皇帝当时也不过是个八九岁的孩子,既要安抚阿弟不要害怕,还要坐镇王府安抚城中惶恐不安的百姓。
当时城中流言四起,都在说北疆受不住,他们必须弃城逃跑才能有一线生机。
但不能退,一步也不能!
幸好老天眷顾,他赢了一辈子的父王最后还是赢了,他好像总能创造奇迹,就像当初全城都快要饿死时,都能天降粮草……
粮草!
先帝已经不给钱了,哪里突然来的粮草?
“年娘子换的?”早些年一直都有这样的传说,年娘子会仙法,她可以挥一挥衣袖就隔空取物,掐一套口诀便地动山摇。如果有一个人可以瞒过先帝和蛮族,不在地上留下任何粮草压过的车辙就将粮草神不知鬼不觉地运到北疆,那就只可能是年娘子了。
年娘子一生中最重要的两个产业,一个在她的老家江左,一个却在所有人都不能理解的苦寒北疆。
她是如何在那样的情况下说动王爷们慷慨解囊,又是怎么把金银财帛换成粮食,没有任何人可以知道。
但结果就是这个结果。
北疆军获得了久旱逢甘露的粮草,以哀兵之姿不可思议的挫败了蛮族王庭。而年娘子则努力在她死前,想办法把当年所有提供过支持的人的钱都挣了回来。虽然她后面早早去世,但她依旧安排手下,完成了她最后的承诺。
那不是银庄存储,而是一张张欠条。年娘子为北疆军借来了一场场大胜,他父王和北疆军也以命相搏保下了大启的百年无忧,而平王等人,大概在“借”出半副身家时也从未想过有一天还会收回。
他们都做了他们所能够做的。
但最该为这个国家身先士卒、垂坐朝堂的先帝,却在怀疑他们暗中勾结,意图造反。明明如果不是先帝抠门,根本就不会有后面这一系列事情的发生!皇帝甚至都能想到,他父王母妃还有年娘子若在他面前,会对他怎么解释为什么没有真的直接反了先帝。因为外敌未灭,何以安内。
先帝赶在他们完成最后的收尾时,对参与了此事的人展开了赶尽杀绝。若不是他意外驾崩,又要如何呢?
皇帝心中十多年来被一句“算了”压下去的怒火,被重新点燃。
凭什么就这么算了?
不能就这么算了!
“你有先帝做了这些的证据。”皇帝笃定的看着杨尽忠,不然不会入宫,来特意说起这些。
杨尽忠是真的精准拿捏了皇帝不仅想要先帝身败名裂还要他遗臭万年的心理,哪怕他现在是金口玉言的皇帝,他说什么是什么,但若没有证据,也会被历史解读为一场对先帝的构陷,一场蓄谋已久的报复。他必须让所有人看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先帝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草民有。”杨尽忠也终于等到了这一步,作为先帝最宠信的臣子,他能做到首辅的位置,自然是因为他替先帝做了大部分的脏活儿、累活儿,而按照贪官总会保留账本的尿性,“草民把它们放在了这个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
想不想要,就全看陛下了。
皇帝看杨尽忠的眼神已是一片冰冷,杀意尽显。没有人会喜欢被威胁,尤其还是在他的爹娘被当做了一场交易的时候。
作者有话说:
*太常妻:古代对异地而居的夫妻中妻子的称呼。
*三藏取经诗话:西游记的故事雏形,最早出现在宋代时,叫这个名字。
*三仙献鼎局:好奇的亲亲可以去搜一下。
第118章 认错爹的第一百一十八天:
杨尽忠躬身一步步退下,转身刚离开无为殿,在朱红色的格栅门还没有完全合上时,就听到了从里面传来的破碎声,看来有不少东西被砸了。
胆子大的小内监已经慌慌张张加快了掩门的速度,胆子小的直接就跪了下来,想请陛下息怒。好脾气的皇帝鲜少发怒,也因此,每一次的龙颜震怒都会让宫人们尤为地不知所措。他们只能看着曾经的首辅一身素服,气定神闲的离开。
杨尽忠胜券在握,觉得皇帝的发怒代表的就是一种无能狂怒,就像先帝一样,最后总会妥协。
他回去便与老妻子,她可以收拾收拾准备去冯家上女学了。
冯杨氏也算一个冯家的外嫁女。
只不过之前一直不确定丈夫会不会被迫扶灵回乡,彻底远离朝堂,她也就没着急去上女学做样子,如今看来是可以准备起来了,她甚至开始提前规划起了该如何通过冯曼娘,与冯皇后修复“亲情”。
皇帝……
面对从西暖阁中走出听了全程的连亭,心里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之前太后、皇后等人会那么急切地想要杨尽忠死。因为这个老东西是真该死啊,一天也不应该等的那种。
是的,虽然皇帝没有给出杨尽忠准确的答复,但他心里其实已经有了抉择。
他不会答应交易的。
连亭诧异挑眉,对皇帝的选择略感意外。
因为就在杨尽忠进宫前没多久,纪关山已经先一步揪着关门弟子廉深,秘密入宫面圣,把廉深这些年潜伏在杨尽忠身边做的种种都告诉了皇帝。
从最初是为了解救同窗和同科而进行的假意投靠;
到后面尽可能破坏杨党的计划,好比永宁七年救了在千步廊差点被刺杀的大理寺卿蔡思,并借机揭露了梁有翼贪赃枉法的事实,后面把举报杨党的关键证据给了清流派等;
以及,最重要的,说破了自己作为杨尽忠计划的最后一环,有可能会被杨尽忠推上内阁。
皇帝将信将疑,但还是安排廉深去了偏殿等候,先按照和连亭的计划,接见了来“告别”的杨尽忠。
廉深进宫自曝的事,连亭是不知情的,直至他在隔壁的暖阁里看到了等在那里的纪关山,一个挑眉,一个微笑,都不需要彼此寒暄什么,就已经心照不宣。
纪关山不是信不过连亭和廉深的合作,只是……
谁家的弟子谁心疼。
在意识到廉深这些年的危险做法后,纪关山无论如何都不准备再让廉深继续下去,不管这次是否能给扳倒杨尽忠。纪老爷子对廉深的态度和对待其他前清流派没什么区别——搞什么事,都来给我专心搞基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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