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鸣镝满口答应,怕药凉了赶紧进帐篷,心道他的小傻子可不喜欢什么饴糖,喝药也从来不用哄。
小家伙自小吃了太多苦,对别人来说难以下咽的苦涩汤药,对他来说就像寻常吃饭一样。
吃饭时偶尔还会闹脾气,喝药却是只有难受得很了才需要哄着喂。
殷鸣镝叹了口气,拿勺子搅了搅黑漆漆的药汁,确定里面没有药渣,这才递到顾璟言手上,等他乖乖把药喝完,然后拿帕子将他嘴角沾的药汁擦掉,“小乖,方才那人真的是你大哥,他没有死,一直都活着。”
少年人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执拗的说道,“大哥死了,现在就在天上。”
“可是,就算是死了,也还有再活过来的可能。”殷鸣镝将碗放下,试图从死而复生的方向让他的小傻子理解,死了都可能重新活过来,更何况谢云钊并没有死。
虽然他知道,死而复生这种事情,古往今来也只发生在他和他的小傻子两人身上,以后也可能不会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
顾璟言低下头,眼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红了起来,声音中也带了哭腔,“可是,如果大哥还活着,天上就只剩下母后自己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这章没话说,就一人一个小乖的么么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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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顾璟言不愿意接受哥哥还活着,他记不住太多事情,但是母亲去世之前和他说过的话,这么多年过去,依旧牢牢在他脑子里刻着。
母后说,哥哥孤单太久了,她要去天上陪哥哥。
哥哥明明在天上,怎么会活着呢?
少年人眸中泛着水雾,说什么都不肯相信刚才见到的那位是他的亲哥哥,他是大孩子了,不会和哥哥抢母后,哥哥也不准闹脾气从天上回来,不准留母后孤零零一个人在天上。
殷鸣镝轻轻拍着想哭的心上人,将人抱到塌上裹严实,生怕他真的哭出来,“小乖不哭,我们不要哥哥了,哭了就会生病,生病很难受,不哭啊乖。”
顾璟言眸中的泪珠摇摇欲坠,强忍着不让它们落下来,只是执拗的拽着大傻子的衣袖,“不要哥哥。”
“不要哥哥,我们不要哥哥。”殷鸣镝小心哄着,在心里将狗皇帝骂的狗血淋头,恨不得现在就冲到皇宫将人大卸十八块。
要不是那狗皇帝不做人,小乖的母后怎么会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如果丈母娘还活着,大舅哥也不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小乖要大舅哥在天上陪着丈母娘,他就是有再多解释也没法再说出口,总不能让他的小傻子觉得人死之后就什么都没有了,觉得娘亲在天上,好歹能留个念想。
少年人身子弱,经不起情绪波动,刚才喝的汤药也有安眠的成分,折腾了一会儿后很快开始昏昏欲睡。
殷鸣镝心疼的捏捏心上人没有几两肉的脸蛋,把斗篷脱下将人塞进被窝,厚厚软软的被子还残留着热气,少年被严严实实的裹起来,只露出巴掌大的小脸,“困了就再睡一会儿,安伯就在旁边,我让安伯过来陪你好不好?”
顾璟言迷迷糊糊点点头,口中依旧说着,“不要哥哥……”
“好,不要哥哥。”殷鸣镝小声安抚着,在心里又叹了口气,大舅哥啊大舅哥,不是小弟不帮你,实在是小乖不愿意接受,小弟也实在没办法了。
帐篷里安安静静,少年很快便睡了过去,殷鸣镝给他掖好被子,轻手轻脚走出帐篷,在外面吹了会儿冷风让自己冷静下来,去隔壁寻来安伯和云二青,让他们俩都去里面守着。
有云二青这个大夫在,小乖有什么不舒服也能立刻解决,借来借去的太麻烦,回头和大舅哥商量商量,直接把人让给他得了。
大营驻扎在城外五里处,谢家军和蛮族士兵分开驻扎,粮草供给也分的清楚,不是说谢云钊和殷鸣镝互相防备,而是他们的食谱不太一样,全放在一起士兵会有意见。
谢家军昨天直直闯入皇宫,宫内禁军和城门守军没有多少抵抗便举手投降,皇城的将领并不贪生怕死,只是几位老将认出了谢家军的盔甲,以及那黑甲玄衣面如冰霜的将领。
谢氏被满门抄斩时离现在还不到二十年,当时许多朝臣现在也不过不惑之年,仍记得那个天之骄子般的太子殿下。
没有人敢对当年事情提出质疑,就算他们知道皇帝处置谢氏的事情上过于急躁,只看到那些不知真假的证据就匆忙问罪,极有可能会造成冤案,他们知道谢氏满门冤,无辜被废且病逝宫中的太子殿下更冤。
太子离世时已经不小了,就算过了十几年,也能依稀看出当年的影子,守城的将领看到率军直逼皇城的谢云钊,要是不明白当年的所谓病逝是皇帝要除掉这个儿子而弄出来的假象,也就白活了那么多年。
虎毒不食子,他们那位荒唐的皇帝陛下,为了拿回兵权,竟然能忍耐那么多年,灭了谢氏满门还不够,连亲生儿子都不肯放过。
为君者当宽宏雅量,如此可怕的皇帝,就算太子殿下不杀回来,瞧着外面那一波又一波的起义军,京城只怕也撑不了几年。
守城的将领对如今的局势看的很清楚,军中的粮饷已经很久没能准时下发,各地的税收也被乱军劫的干干净净,国库只出不进,粮仓里只剩下储存不当的坏粮,冬日严寒,将士们的棉衣不是棉衣,只是两层夹着黑心棉的布料,稍一用力就能撕成碎片。
禁军尚且如此,更不用说驻守各地的地方军。
如今天下大乱,驻守各地的军队可能也是乱军的一部分,朝廷没法让他们吃饱穿暖,为了活下去,落草为寇的兵绝对不在少数。
京城人口上百万,如果试图攻城的是别的乱军,为了城里的百姓,守军也会拼死抵抗,他们守的不是高高在上的皇城贵族,而是他们自己的妻子儿女。
然而,所有抵抗的心思,都在看到谢家军熟悉的黑甲时消失的一干二净。
谁能想到当年镇守边关、保百姓安稳的谢家军,有朝一日会调转矛头,朝他们自己的京城动兵呢?
守城的将领们只是稍作抵抗,便放任训练有素的谢家军进入京城,比起皇宫里醉生梦死的皇帝,他们更相信那位出类拔萃的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也没有辜负他们的信任,谢家军进城之后没有惊扰百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皇宫控制住,血甚至还没有皇帝心情不好时杀大臣时流的多。
谢云钊策马进城,留在城里的副将赶紧迎上来汇报情况,“公子,军师在宫里待了一夜,到现在都没出来,您还是去看看吧。”
谢家军军师谢景明,谢云钊的表哥,那是真真正正从满门抄斩中被护送出去的谢家遗孤。
云大青愁的整夜都没敢睡,他们进城之后首先控制了禁军,然后开始按照军师给的名单清算那些作恶多端的佞臣,等他回过神来,军师已经带人进宫了。
军师身上压着满门的仇,平时看上去再温文尔雅,看到仇人时也不可能冷静,弄死几个皇子不当紧,真把老皇帝给宰了,接下来可能会坏事儿啊。
谢云钊眸光微沉,让云大青继续按着名单抓人,然后挥鞭朝皇宫而去。
街道上没有路人,只有巡逻的士兵,从城门到宫门,正常情况下要小半个时辰,快马加鞭下只用了一半的时间。
黑色的骏马在宫门口只是减了速度,冷面将军朝门口的卫兵点点头,鞭子一甩打马朝后宫而去。
皇宫内本不准骑马,就连马车也只能皇帝恩赐才能坐,不管身份多高,进宫都得靠两条腿,不过现在情况特殊,也没那么多规矩要讲究。
东明殿外,温文儒雅的俊美青年正用帕子擦着手,他手上明明什么脏东西都没有,却还是一遍又一遍的擦着,雪地上更是已经扔了好几块用过的帕子。
谢云钊看到这人好好的站在那里,这才终于松了口气,“你想报仇,接下来有的是时间,何必非那么急?”
谢景明笑吟吟看着他,“等不得,来晚了人就被你自己处理了,哪儿还轮得到我?”
守在门口的卫兵对视一眼,低下头龇牙咧嘴不敢说话,狗皇帝同时惹上这两尊大佛,接下来只怕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啧,那狗皇帝爱奢华爱享受,估计也舍不得主动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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