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说今日怎么一上山就逮到这么肥的兔子?敢情是你回来了,老天爷对我还是挺好的,怕我太寒酸,特意送了个野味让我招待你们。”
他边说边看向叶臻:“臻儿,你先生火,我去剥皮,今天得好好招待一下这小子——”
他的目光落在叶臻怀里睡得正香的小予安身上。
秦子观浑身一颤,一个箭步过去站到叶臻身边,不敢置信地低头看着正在熟睡的孩子。
他张着嘴,喉结上下滚动,右手伸到半空,然而却在即将碰到小予安的时候又缩了回去。
叶臻没有看他,依旧抱着小予安,垂头低声道:“是予安,儿子回来了,你不认得了?”
秦子观低声笑起来,他声音沙哑:“我的儿子,我如何认不得?”
他的眼睛自那一刻起便没有从小予安身上离开,目光从秦予安头上茂密的黑发,到白皙圆润的小脸,再到那双和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桃花眼。
最后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艰难地将目光移开,垂着头站了半晌,再次抬头,漂亮的眼尾隐约有些红意,面上却是笑的。
“在这等着。”他对着晏辞晃了晃手里的兔子,“今晚谁都别想走,非让你们撑得走不动路。”
那锅兔子,加上琳琅和璇玑去山下买来的吃食和十几坛美酒。
几个人在房子前的空地上升起一堆篝火,十几坛酒全部被打开,伴随着酒香,肉香,还有风中带来的草木香,几人有说有笑痛痛快快边喝了一整夜。
那是晏辞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如此放纵自己,他尽情地喝酒,尽情地说话,尽情地大笑,直到嗓子哑了,也不管自己第二天会不会头疼欲裂。
他们将那几十坛酒全部喝光,然后他们围绕着篝火在月下放声而歌,歌声一直传到山脚的村子里,引得村中响起阵阵狗吠。
东方既明时,一缕白烟自熄灭的火堆上顺着风飞向遥远的蓝天。
从林间而过的山风带着夜晚尚未褪去的凉意,抚上火堆旁东倒西歪的几人发红的脸,却迟迟没能叫醒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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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后。
夜里下了一场雨,冲散了盛夏的炎热,淅淅沥沥地一直到凌晨才停。
晏梅初撅着屁股趴在窗户上,他将窗户推开一条缝小心地看着外面,直到片刻后他听到门口马车离去的声音,这才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
他小心翼翼推开门,见外面天才蒙蒙亮。
方才梦里自己又一次去府学迟到,夫子吹胡子瞪眼睛,拎着他的领子扬言要拎着他去府上告状,他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脯,还好还好,只是场梦。
空气里带着草木好闻的清香,晏梅初蹑手蹑脚从门缝里挤出去,门口没有侍女也没有小厮,他快步推开隔壁房间的门,一个闪身顺着门缝钻了进去。
接着熟练地跑到最里面放着床的位置,掀开垂下的帷幔一角钻了进去。
他伸手推了推床上安睡的哥儿,小声道:“月疏,月疏。”
床上盖着被子的小人动了动,接着翻了个身,本来面朝里面睡着,这会儿将脸朝着晏梅初,眼睛半睁半闭,说话还带着鼻音:“哥哥,你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晏梅初见他迷迷糊糊又要睡过去,赶紧又伸手推了推他:“月疏,别睡了,快起来。”
晏月疏虽然很困,但是架不住晏梅初在旁边絮絮叨叨,终于还是推开被子坐起身,睡眼惺忪地揉着眼睛,小小打了个哈欠。
晏梅初见晏月疏醒了,于是连忙道:“我刚才听到爹爹上早朝去了,马车刚离开。你快起来,趁着爹爹不在,我带你出去玩。”
晏月疏有些迟疑:“可是爹爹不让我们偷跑出去,若是被爹爹发现了......”
“啊呀,你怎么什么都听爹爹的,放心,我们趁着爹爹下朝之前回来,不会有事的。”
晏梅初不容分说掀开晏月疏的被子:“快,今早集市开市,会卖你最喜欢的兔子,还有山猫,还有老鹰——你到底要不要去看?”
晏月疏冷不防被晏梅初掀了被子,一双小脚受凉,朝被子里伸了伸。
他看起来有些担心会被爹爹骂,但最后还是败给了想看兔子的心,于是谨慎地思索着,最后在晏梅初不断“被爹爹发现我来承担”的保证下,慎重地点了点头。
于是晏梅初拉着晏月疏的手,从趁着天还没亮,熟练地从后院的小门跑了出去。
......
燕都外城有着世上最大的集市,每到开市的时候,从各个不同国度原来的商人便会带着最稀奇的货物进行出售。
那些带着各种稀奇古怪的动物的商人最受晏梅初和晏月疏的欢迎,只不过爹爹不准他们跑出去看,就算有下人陪着也不行。
晏梅初天生反骨,爹爹越是不让他们做什么,他越想做什么,于是每次开市,他都等到爹爹上朝后,拉着月疏跑出去。
有几次被爹爹发现,屁股挨了打,好在他皮厚,休息一段时间就没事了。
两个人正看的兴高采烈,忽然晏梅初肩膀上被人捏住,他豁然抬头,就看到身后一个熟悉的脸:“......琳琅叔叔。”
琳琅微笑着看着两个小孩:“两位公子早,方才老爷下早朝回府的路上看到两位公子,特地令属下过来捎两位公子回府。”
晏月疏脸都白了,躲在晏梅初身后扯了扯他的衣角,似乎在问他该怎么办。
晏梅初其实挺怕面前这个琳琅叔叔的,虽然他永远一副笑脸,比璇玑叔叔看着和蔼可亲,可实际上他才是最狠的那个。
晏梅初缩了缩脖子:“我爹我爹他今天下朝这么早啊……”
琳琅笑道:“这属下就不知道了,不过大公子不必担心,老爷已经先回了府。”
听说爹爹回了府,晏梅初轻轻舒了一口气,只要回了府就好办了,府里有阿爹在,一定会护着他们两个。
……
晏梅初和晏月疏并排站在桌前。
晏梅初抿着唇倔强地抬着头,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表情。
其实他很慌,尤其是桌子后面的男人头也没抬,执着笔写着什么。
每当这个时候晏梅初就给自己打气:男子汉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大不了他罚我我就跑,跑到阿爹那里,阿爹肯定不会让他罚我。
想到这,他也不知哪来的信心,挺了挺胸脯,头像只高傲的公鸡一样扬着。
结果抬了半天,脖子都酸了,也不见桌后的男人抬头或是说话。
晏梅初愈发腿脚发酸,尤其是听到身旁的晏月疏已经开始小声抽泣起来。
“爹。”他勇敢开口打破这令人难受的寂静,“是我让月疏跟我一起去的,你要罚就罚我吧,别罚他,他胆小。”
半晌,桌后面的人似乎刚听到他说话,抬起眼朝他们这个方向看了一眼。
下一刻只听一声轻响,晏梅初浑身一抖,就见晏辞将一封信不轻不重地放在桌面上:“知道这是什么吗?”
晏梅初硬着头皮:“不知道。”
“是府学夫子差人送来的信,上面说你前两天跟户部侍郎的小儿子打了一架。”
“夫子因此训了你几句,结果你昨日就趁着夫子午睡的时候,带着几个人在他脸上画乌龟,给他的胡子编小辫,有没有这么一回事?”
晏梅初吸了一口气,大声道:“爹,这不能怪我!是他先说你比他爹清闲的!”
“何况我们一对一单挑,他打不过我那我能怎么办?而且画乌龟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主意,大家一起商量好的......”
眼见他越说越理直气壮,晏辞平静地重复了一遍:“有没有这么一回事?”
晏梅初的声音虚了下去:“有......”
“上次我怎么说的?”
晏梅初一脸不服气,但是依旧一字不落地重复:
“要是再在府学伙跟人打架,欺负夫子,就在府里禁足三个月。除了府学哪都不许去,还有每天抄五遍三字经,不抄完不许出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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