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武低垂的眼皮微抬,有些阴鸷地看着叶文惠:“殿下,这次可要新仇旧恨一起算。”
“那是自然。”叶文惠转头看着林武,眼神戏谑,“本王好不容易爬到如今的位置,没想到背后却被人狠捅一刀子,真是本王的好皇弟呀。本王跌了这么大一个跟头,怎么能不好好报答他一下?既然是好事,那就在他最得意的时候,给他来个‘锦上添花’。不过这事本王可不能亲自动手,功劳让给太子吧。你去,朝中能动用的关系都给本王用起来,先做好准备,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林武眼皮低垂:“谨遵殿下吩咐。”
华灯初上,昭郡王府热闹非凡,一盏盏精致的宫灯如同星辰点点,照亮整个府邸。古朴华丽的殿阁在灯光的映照下,庄重肃穆,如同白昼般璀璨夺目。
下人们忙碌地穿梭在府中,为叶长洲的归来做最后的准备。年幼些的下人在院中放开了烟花,绚烂的烟花冲天而起,在空中炸出最美的火花,甚是惹人喜爱。
暖阁的炭火早已撤了去,备上了精致的冰鉴,丝丝凉气从冰鉴孔中喷出,整个殿中无比凉爽。冰鉴内冰镇着西瓜、葡萄等瓜果,案上放了炖好的血燕燕窝,不冷不烫,温度刚好。
“殿下回府了!”门外突然一声欢快的高呼,赵婆婆放下手中正整理的被褥,三步并作两步冲出暖阁。
只见院门口,灯火下,叶长洲一袭郡王服正笑盈盈地站在门口,被下人们簇拥着。年仅二十岁的他,在灯火照耀下风华正茂,明眸皓齿,面如春日桃花,身姿挺拔如松柏。
四月不见,仿佛四年。赵婆婆看到他的一瞬间,冲过去跪在他面前,颤声唤道:“殿下,你终于回来了!”
叶长洲一把搀扶起她,看着赵婆婆脸上的白布都被泪水打湿了,激动不已挽着她胳膊:“婆婆,我回来了!”
赵婆婆眼泪婆娑地打量着叶长洲,喜极而泣,不停地道:“好,好,好。殿下果然不负我多年教导……短短四月便功成归来……”悲伤的眼眸望着叶长洲,颤抖着手去抚摸叶长洲的鬓发,满眼心疼,“殿下黑瘦了些,这一趟定是吃了不少苦。”
杨不易跟在叶长洲身后,听到赵婆婆说叶长洲黑瘦了,顿时想起他在庆安国受的罪,抹着泪道:“都怪小人没照顾好殿下,让殿下受罪了。”
赵婆婆满眼欣慰摸了下杨不易的头:“好孩子,走,我们都进去说。”
暖阁里,叶长洲吃着赵婆婆早就炖好的燕窝,细细与赵婆婆诉说着一路的经历,从在落霞关遇刺逃亡开始,再到最后功成名就回到大盛,只将他被常辰彦羞辱一事隐去不提。
提及破神庙内侍卫叛变,叶长洲孤立无援,赵婆婆听得眼泪婆娑,抹着泪道:“没想到殿下此行竟是如此凶险,早知如此,我该混在和亲队伍里,虽不能提刀上马护殿下无恙,起码殿下身边能有个可商量之人……”
叶长洲释然一笑,安慰道:“侍卫们虽叛变了,但好在随行工匠都靠得住,也不是真正的孤苦无依。”
赵婆婆抹了眼泪,认真看着叶长洲,叹道:“我的殿下,你终于长成我期盼的样子了。”她此生无儿无女,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叶长洲身上,两人已然亲如母子。
杨不易从叶长洲身旁探出头来,调皮冲赵婆婆一笑:“那我呢?婆婆,我有没有长进?”
赵婆婆笑着刮了下他鼻子:“你呀,拼死完成殿下的交代,算你大功一件。”
杨不易嘻嘻一笑。
叶长洲从盘子里取了一提葡萄递给他:“去吃吧。”
杨不易开心接过,道了谢就跑出去和他年纪相仿的下人放烟花去了。
用完晚膳,叶长洲对赵婆婆道:“婆婆,跟我说说我离开这段日子,局势有何变化。”
赵婆婆跪坐在叶长洲面前慢慢修剪着瓶中花枝,道:“殿下一走,陛下便命南疆的叶仲卿、薛湘楠暂停战事,薛其钢回京述职。”赵婆婆抬眼看着他,“若不是薛其钢回来,薛凌云根本逃不出坞原。”
叶长洲低头看着杯中清亮的茶汤,轻声道:“老狼王都自投罗网了,小狼崽子也就无关紧要了。”
赵婆婆道:“是。我派了教徒一路跟随薛凌云,帮他打发跟随的尾巴。世子是个极聪明的人,跟了个商队装作商人便离了大盛境。”
“他一走,薛其钢述完职本该回南疆,但被以各种理由阻拦,一直逗留到现在。”赵婆婆语气平淡,“薛其钢也不急,一直以悠闲的模样示人,当真是沉得住气。”
叶长洲沉默片刻,岔开话题:“老五老七怎么样?”
“老七自从春猎受伤后,情况越来越差。如今身体虽痊愈了,但脑子出了问题。”赵婆婆道,“听说疯癫得连人都不识,宫中派了太医去看,都束手无策。”
叶长洲眉头微蹙,思忖片刻道:“怎么疯得这般蹊跷?那叶文惠呢?”
“他自封了亲王,便开始疯狂笼络朝中人,各部中已有不少人拿了他的好处。不仅如此,他还巴结上了太子和皇后。皇后表面对他的亲近讨好没作何表示,但太子却似乎真的被他蛊惑,两人经常腻在一起。”赵婆婆道,“叶文惠也拉得下脸皮,只要太子出门,他就亲自牵马坠蹬,完全把自己当太子府的奴仆。”
“太子两耳塞豆,他被叶文惠迷惑倒是不甚奇怪。”叶长洲气定神闲,“叶文惠逼死他母妃,得了那张遗书,在父皇面前算理了个功。如今他失了母妃,自然要找靠山,皇后和太子就是他的最佳选择。”
“以皇后的智谋,只怕不会当他的靠山。”赵婆婆道。
“那是自然。”叶长洲笑了,“不过,乱花渐欲迷人眼。他向皇后示弱,起码皇后不会首先针对他。不过他如此明目张胆结党营私……难道父皇能容忍?”
赵婆婆道:“陛下这些日子受西潘之祸困扰,让叶文惠有了可乘之机。不过如今殿下为陛下除去了心头大患,想必陛下会对叶文惠有所警惕。”
叶长洲看着灯火若有所思,修长的眼眸微微眨了下,道:“庆安国政变,常慕远得了江山,叶文惠又如何能甘心。豺狼反扑,必定会是致命一击。”他转头看着赵婆婆,“婆婆,最近让崇明教的人不要四处走动,蛰伏起来,莫要给人抓住把柄。”
赵婆婆道:“殿下放心,得知殿下要回坞原,我便让他们小心行事,终止行动。”
叶长洲端起面前茶杯浅尝一口:“如今我是众矢之的,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不能有任何纰漏。”
“殿下如今也不必害怕他们了。咱们王府可不比西三阁,谁想混进来都行。陛下答应的五千府兵很快就会到府里来,王府后紧靠航船山的那块空地适合做练兵场,工匠们正在连夜修葺。”赵婆婆道,“崇明教教徒也散落在王府附近,一旦有可疑之人,立即就能发现。”
去了一趟庆安国,什么惊险都遇到过了,叶长洲比以前更加从容:“府兵一到,先让栾清平代管,待景纯一月罚跪时间过了,让他来训练。”
“诺。”赵婆婆应声。
“还有,给童若谦重新收拾个像样的院子住下。待父皇分封的良田地产一到,由他统管。”叶长洲仔细吩咐,“另外,从庆安国带回来的工匠明日开始要教授课程,设立教学点,公布下去,让坞原的百姓都去学习。吩咐童若谦、刘忠奇、栾清平三人好好统筹。”
“诺。”赵婆婆看着叶长洲,“农事乃大盛的根本,殿下此次既然带回那么多的技艺和种子,当好好利用。国计民生的命脉,殿下可趁机抓一部分在手里。”
叶长洲看着赵婆婆:“婆婆,我们想到一处去了。”微微一笑道,“这些日子我都在想这事,已有一套完整的计策。我九死一生才拿回来的东西,怎么能轻易拱手他人。”
赵婆婆对叶长洲十分放心,看着他满眼欣慰,又给他斟了一杯茶:“殿下,世子此番跟随你回来,只怕你们结盟之事再瞒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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