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国祸水(69)
“如果不是你,阿夜会恨朕吗?”
“哈哈,陛下,您这句话说得够蹊跷,他恨你,是他的事情,可是臣妾呢?没有臣妾,陛下的皇位从哪儿来,臣妾才是你登上皇位的最大功臣,你要争夺皇位,臣妾就动用家族所有的力量,帮你除掉二殿下,五殿下,把你的竞争对手一个个的杀得干净,你要什么,臣妾就给您什么……臣妾为了您,连自己的父亲都能出卖……然而到了最后,你却要与他共享江山,你将臣妾置于何地?因为他,你连这个洗脚丫头都收入后宫。”皇后指了指淑妃:“就因为那么一朵破茶花,你给这个洗脚丫头的宠爱简直太多,臣妾与您青梅竹马,您是怎么对待臣妾的,新婚之夜的冷落,圆房还是靠着妓院里的劣质春*药,三四年不曾踏入嘉宁宫,还是每年祭祖才能见您一面,见面就只会叫道皇后皇后,臣妾是您的妻子,您还记得臣妾的乳名吗?看吧,哈哈,你不知道……哈哈哈,你什么都不知道,臣妾手上沾染了的鲜血都是你害得,如果不是你,臣妾也不会如此。臣妾错在哪儿?臣妾没错,臣妾只是拿回自己的东西,江山是臣妾替您打下来的,理应臣妾与您共享,你凭什么要与风夜共享,我不甘心,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会杀了他,我会杀了他……”
狗皇帝一把掐住皇后的肩膀,冷哼一声,恶狠狠的质问道:“解药呢?阿夜身上毒的解药呢?”
“解药?”皇后好像听到什么非常好听的事情,咧开嘴,笑得异常的开心,可是也十分的恶毒:“陛下,谁说毒*药就一定有解药的呢?这个毒呀……无解。”
皇后说话的时候表情异常的丰富,多姿多彩,就好像闻到优美的花香所表现出来的,没有一点此刻正在杀人时候的样子,惟妙惟肖得令人发指。
“贱人。”皇帝一巴掌,打得皇后嘴角出了血,皇后依旧一直笑,一直笑,笑得都快弯了腰,那笑声声声不歇。
《大阙.皇后传》记载,建元十七年,一月初一,安德皇后失德,祸乱后宫,打入死牢,夷灭三族,以儆效尤。废黜安德皇后独子皇太子辛成讯的太子之位,打入大理寺,令其为母思过,永生永世不赦免。
……
辛易桑走出风府的时候,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来的,好像腿不是自己的,梨读在门外等着他,看到他出来,连忙迎接上去。
只是此刻,梨读没有以往的卑躬屈膝,抱着手臂,嘴角毫不犹豫的闪现一丝讽刺:“冒牌货。”
辛易桑听到这句话,猛然抬起头来,好像看到什么惊恐的事情,一阵的瑟缩,接下来就是不可置信。
梨读都快笑出眼泪来了:“我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你的身上,你跟我说,只要帮助你登上了皇位,将来梨王府的王位就是我的,我不顾一切的为你筹谋,哈哈哈……”梨读笑出来了一丝眼泪:“没想到,你竟然只是一个冒牌货,哈哈哈,冒牌货。”接着,梨读打在辛易桑身上:“你去争夺皇位呀,你快去呀,你答应我让我当梨王府的世子,你答应我,帮我杀了梨杉枬,你说他断我一指,你就把他十个手指头都剁下来……你说将来让梨杉枬跪在我的脚边求饶……你去呀,你快去呀……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一定要杀了梨杉枬,我要把他剁成肉酱,我要杀了他……”
任由梨读怎么打他,辛易桑就是不还手,等到梨读打累了,辛易桑才悠悠的说了一声:“本宫活不了了。”
梨读一愣,继而爽朗的笑出声:“那就去死吧。”
辛易桑冷淡的抬起头看了梨读一眼:“本宫死了,本宫舍不得你,所以,本宫打算带你一起走。咱们去一个没有梨杉枬,没有权利争夺,没有一切的世界,你觉得呢?”
梨读惊恐的看着辛易桑,接而用一种近似冷笑的声音在说:“辛易桑,你疯了吗?”
“本宫没疯,本宫现在成了皇家的耻辱,永远的被钉在耻辱柱上的,所以父皇不会让我活,那些知道真相的大臣也不会让本宫活,所以本宫只有死路一条,本宫就算能够活下来,下半生恐怕也在大理寺里面度过,本宫绝不允许一辈子待在那个阴暗的小角落里,所以,本宫的路,只有死路一条。”
“不,不会的,我还不想死,我还不能死,我还没有杀了梨杉枬,我要把他的十根指头都剁下来,我要杀了他……”
辛易桑看着近似疯癫的梨读说不上是什么感觉,或许说是没有恨意是不可能的,两个人都筹谋一辈子,到头来,竟然只是一场空。
建元十七年,一月初一,辛易桑死在自己的府邸,而他的身边还躺着梨王府的大公子,两人一夜之间双双入黄泉,天下嗟叹,因为找不到死因,故而成为帝都悬案。
次日,玖雪王将王位传于幼子梨银鳞,带着一正妃一侧妃云游,并发誓再也不见二子梨杉枬。
因而,天下皆传,梨杉枬暗害二殿下与其大哥,故而玖雪王与其决裂。
……
晨曦,天边泛起鱼肚白,风夜接二连三的咳出血,这几天的精神异常的好,或许是已经到了回光返照的局面了。
他看了狗皇帝笑了一下:“当初发誓,真不该说除非死,要不然绝对不会原谅,没想到誓言应验了。”
狗皇帝不知道是哭是笑,“那你就不要原谅我……一辈子都别原谅,这样不也挺好的吗?”
“可是,我觉得,我还是原谅你吧。”风夜冷笑了几声,外面飘着鹅毛大雪,雪花沸沸扬扬的大片大片的涅槃。
辛络绎不知不觉的移动到了风夜的床边,哽咽道:“老不死的,你现在还没老,怎么会死呢?”
“是呀,我没老,所以不会死。”风夜笑出声,然后握住梨杉枬冰冷的手:“谢谢。”
梨杉枬微笑,也没有出声安慰,他是一个比较睿智的人,此刻竟然不知道说什么话才好,他淡淡的对着风夜,说不出来那会是一种什么感觉,只是淡淡的对着,心中悲凉的感觉越来越甚。
生命何其卑微,宛若浮萍,昨天还在斗嘴打骂,今日已快阴阳两隔。
“你们都走吧,整整二十年,我们都没有好好说过话了,我想好好的跟他说说话……”
辛络绎犹豫再三,站了起来,扶着梨杉枬慢慢的往外走。一步三回头,心中却是有不舍,如果不是风夜,他跟梨杉枬两个人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走到门口,风夜病弱的声音响了起来:“雪下得很大,路很滑,回去要小心。小枬的眼睛失明了,小不死的,你要好好照顾他。”
辛络绎道:“我会的。”
“说什么呢?”风夜淡淡的笑出声:“我跟你说呀,茶花园的茶花开了,开了好多好多,真的很好看……”
“是吧!”辛槐不知不觉滑出一滴眼泪,滴在风夜的嘴边。
风夜笑了笑:“哎呀呀,你说你,都是一个当皇帝的人了,整个天下,就是你最大呀,你怎么能掉眼泪呢?”
辛槐被这么一逗,竟然失笑出声:“谁说我在掉眼泪呀,我这是口水,我呀,我看到我的阿夜长得越来越好看了,比天下第一的梨杉枬还好看,我就在想呀,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人会好看的人,能让这么好看的人投怀送抱,我好自豪呀……茶花园的茶花真的开了,大片大片的,有很多,很美好……等你好了,咱们就在茶花园盖一个房子,早上了,一起上早朝,晚上了,咱们就一起回家……”
“才不要呢,我才不要跟你一起上早朝,你可真是抠门呢?”
“怎么了?我怎么抠门呢?”
“你说你用琉璃盖了那么大的一个池子,我就扣下来一个小角,你就派人来抓我……”
“我不是抓你呀,我就是太想你了,所以找一个借口来看你,谁让你总是不入宫来看我的,还总是没有好脸色……我那叫一个气呀……但是我总是拿你没办法,整个天下,只有你才能让我束手无策……”
风夜这个时候掏出来一个夜明珠,递到皇帝面前,整个天下就只有两颗夜明珠,一个被皇帝赏给梨杉枬了,一颗被皇帝年轻的时候送给风夜了,世事总是如此的阳错阴差。
皇帝握住夜明珠,珠子淡淡的发着光,像是要说什么,皇帝最终什么也没有说,握住珠子,竟然在那一刻,失声痛哭。
“我,辛槐,以此珠立誓,此生此世,永生永世,绝对不负风夜。”
当初的誓言……
今日的悲剧……
那一刻,那个帝王竟然哭得像个孩子一样,纵然是帝王,也有自己守不住的东西,更何况是别人呢?
“别哭。”风夜道。
“不哭。”辛槐道。
“我跟你说呀,我上次在茶花园遇到一个小虫子,那个虫子躺在花瓣上睡觉,然后……”
风夜的声音渐渐的低下去了。
皇帝连忙问住:“然后呢?然后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跟我说呀……阿夜,你说呀……”
“然后,有一个千金小姐,长得好漂亮……一个书生摘花送给小姐……”
“别停呀,摘花送给小姐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
“摘花送给小姐,小姐接过来一看,你猜……”
“我猜,小姐一定是喜欢了书生。”
风夜被这么一说,本来混沌一片的眸子立刻讥笑起来:“才不是呢,你说你怎么这么蠢呢,那花上有虫子,书生却把花送给小姐……当然是呀,小姐吓得把花丢了……怎么可能会喜欢上呢……你好蠢……好不好笑……”
为了附和风夜,狗皇帝此刻哈哈大笑出声音,一边大笑,一边大哭,看上去,面容扭曲丑的令人难以看下去……
风夜似乎已经回到了那个风夜,喜欢围着皇帝讲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总是叽叽喳喳的,他十分健谈,天南海北什么事情都能说,什么都知道,几乎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还有呀,还有呀,还有朝中那个胖丞相,就是那个矮胖矮胖的青天大老爷……他老婆……”
风夜的声音一点点的低下去:“他……老婆……”
“阿夜呀,别睡……他老婆怎么了……”
“他老婆……老婆……很……”
风夜的声音再也没有响起来过……
那一年的冬季,雪下得极其的大,大片大片的雪花飞落,挣扎着,死亡着……
……
当梨杉枬与辛络绎赶到茶花园的时候,风夜已经连话都说不出来了,瘦弱得窝在皇帝的怀中,闭着眼,连呼吸都快没有了。
“快看呀,满园的茶花开了,阿夜……”辛槐喊道。
可是没有人回应,满园的茶花园所有的树枝光秃秃的,架着白色的雪,乍一看,就好像茶花开满整个园子,开得极其的繁盛,怒放着生命。
辛槐抱起风夜,一遍遍的走着当初走过的路,一遍遍的回忆起当初的时光,他走到一处枝丫异常繁茂的茶花树边,静静的笑着,好像回味着什么开心的事情,眼泪不知不觉涌了上来:“阿夜,你还记得吗?就在这里,你成了我的人,看吧,看吧,就在这里,我把你压在地上,折腾得你都哭了出来,可是我当时笑得好开心呀,我当时一笑,你哭得那个凶呀,真是的,多大的人了,还哭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