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马上生包子(19)
周文章怒极反笑,一脸不屑,“胡闹?你同司幽打情骂俏时,怎不觉得自己胡闹?!”
窦将军愕然,“你、你说什么?!”
“你喜欢司幽,即便他同旁人睡了,你还隔三差五去找他,你是打算怀着我的孩子爬他的床吗?!”
“周文章你……”窦将军大惊大怒,后退几步倚在亭柱上,腹痛更加凶猛。
“你今日干什么去了,当我不知道吗?!”
“周文章你真的是……”
窦将军失望透顶,咬牙切齿字字用力,“我承认,我从前是喜欢司幽,但他已心有所属,这件事我便放下了。我同你成亲,就是决定了一辈子跟你过。打那以后,我从未对司幽有过半分肖想,我去看他,只是出于朋友之义。若你仍是觉得我坏了你的名声,或是决意沉溺于声色,那……你我和离也未尝不可。”
窦将军按着肚子吞了口气,“孩子再过不久就要出世了,我不希望他的另一个父亲没个正形,自甘堕落。”
腹痛让他有些站不住,他也不想再留在这里了。
“周文章,明早我等你答复。”
转身出亭,长长的游廊上,窦将军的背影微微晃着,步履有些踉跄。
周文章上前几步,终究没追过去。
“周少爷。”跌倒的公子揉着腿站起来,“夫人瞧着……不大舒服。”
周文章心中咯噔一下。
窦将军的身影消失在阴沉天色中。
他说的“决定成亲就是过一辈子”的话灌入脑海,如同雷鸣。
窦将军侧躺在床上忍了一阵,腹痛减轻,外面也清净了,他的睡意却没了。
方才,他都不知是怎么做出了那样的事,说出了那样的话。
真不像平时的他。
但周文章太混蛋了。
自己恨不得上去揍他。
和离便和离吧,二人勉强,对孩子反而无益。只是两家的颜面……哎。
胡思乱想一夜,尚未到上朝的时辰,窦将军就等不及坐了起来。
门外脚步声近,他以为是侍从听到动静过来服侍,谁料门推开,进来的却是周文章。
衣衫整洁头发顺亮,面色疲惫,却很清醒。
近来除了婚礼那日,他还是头回见到这样光鲜齐整的周文章。
窦将军有些尴尬,便垂下头,一手向后撑着床,一手搭在肚子上。
“你、你想好了?”
他穿着中衣坐着,肚子圆润饱满,模样更添委屈。
对,就是委屈,周文章心想。少年时他唯唯诺诺,长大后他刻刻板板,隐藏在其后真正的情绪,便是委屈。
“你……还难受么?”周文章的声音有些沙哑。
窦将军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慌忙道:“没、没什么。”
“我当初以为,你喜欢的是我。”
窦将军更愣。
“那晚你喝醉了,醉中不停地唤着阿幽,我以为你唤的是我。”
窦将军恍惚了一下,陡然反应过来,周文章,字子攸。
“我以为你一直喜欢我,这才要了你。后来你醒了,你没怪我,还继续与我同床,我便更加确认了。”
窦将军震惊,原来、原来如此。
“直到司幽回京,你要同我断了,我才明白过来,那个阿幽是司幽。”周文章自嘲苦笑,眼中泛红,“原来我还是那个对任何人来说都不重要,无论是谁都可以招之则来挥之即去的人……”
所以周文章才突然变得更加胡来,终日喝得酩酊大醉。
所以……都是因为自己?
“你大概不知道吧,”周文章破罐子破摔地惨笑着,“我看似风流荒唐,但其实你是我的第一个。因为我清楚,譬如昨晚亭中那些都是假的。我发过誓,我要找到那个真正重视我,始终将我放在首位的人,那样的人,我才能与他、与他……”
突然间,一滴泪从窦将军的眼眶落在隆起的肚腹上。
周文章的心仿佛被剜了一刀。
“你哭了?你是……为我哭的?”
窦将军沉默着,又一滴泪落了下来。
周文章上前几步,“你昨晚说的话,还算数吗?”
窦将军只恨自己不争气,用手背使劲儿一抹双眼,抬头看着周文章。正如那日他对萧玉衡说的,周文章不胡来的时候,其实……很好。
“你说成了亲就要过一辈子,还算数吗?”
窦将军微微张开嘴,搁在肚子上的手攥了攥,“我说话……从来都算数的。”
“好。一辈子,你答应了我的。我这辈子也只有你,只有你……”
周文章跪在地上环住窦将军的腰,虔诚地从那隆起的肚子开始,迷恋而温柔地向上亲吻。
窦将军轻轻向后倒去,久违的热情既陌生又熟悉,他放心地接受着周文章的一切。
周文章渴慕的那个独一无二之人,那份独一无二的感情,也恰好是他所需要的。
晨光熹微,却潜滋暗长。
天地世间,唯惜眼前。
却说承宣帝用顾重明的“乖”‘缠”二字诀拉近了与萧玉衡的距离,可惜尚未从愉悦中走出,萧玉衡就再出奇招,突然不见他了。
传他见驾,他借口身体不适推拒;去看他,寒暄几句后就想方设法催人走。承宣帝唯有搬出太医的叮嘱,才能使萧玉衡勉为其难地与他同榻,继而云雨。
可到了床上,萧玉衡挺着肚子艰难紧张,承宣帝顿时就丧气得没了兴致,又怕不行/房会影响他生产,便总是硬着头皮草草了事。
承宣帝苦闷极了,他不愿将这些挫败的房中事说与顾重明,便自个儿琢磨,心想萧玉衡既然始终念着身份职责规矩,那自己就反其道而行之。
他以为自己要他做使君,其实不是。
他以为帝王天子无需真心没有真心,其实也不是。
这一日他屏退众人,传萧玉衡前来秋菊开得正好的御花园见驾。他扶着萧玉衡坐在自己身边,牵着他的手,“衡哥哥,你知道我为何不想选秀吗?”
萧玉衡抬起眼,想提醒他改称呼,承宣帝先一步道:“我封你做使君,不为你的才华、不为萧氏、不为巩固北境将士,只为我喜欢你。所以哪怕只是选些人进宫充数,我都觉得是侮辱。你在外我担心,你回来我高兴,你生病我着急,你生气我惶恐。那是元衍对萧玉衡的牵挂,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倾心。衡哥哥,这一辈子,我只愿与你如普通百姓一般,相亲相爱相守。”
萧玉衡满面震惊。
“衡哥哥,你现在什么都不用说,我只想让你知道我的心意,然后你回去想一想,仔细地想一想,再……慢慢地回答我,好么?”
三十年来,萧玉衡听过无数溢美之词,可这般简单直接却令人脸红心跳的言语却是头一遭。
周围是他最爱的隐逸之花,身侧是对他倾诉了爱意的人,萧玉衡突然恍惚,仿佛这不是在皇宫,而是曾在诗文中读过的,他以为离他极为遥远的知己携手、花前月下。
之后帝后二人再相见,萧玉衡言行举止间总有些不自在,床事上越发拘谨。
承宣帝觉得很好,这说明萧玉衡对他的告白有所触动,心中有他。
于是他耐住性子静静地等,期望能拨云见日两心相知。
足足等了一个多月,萧玉衡送来一封并非制式的手书,承宣帝顿时紧张的冒了汗,即便顾重明也在,他还是没忍住当即拆开。
“臣细思月余,万般取舍,陛下美意,臣万万承受不起。唯有于使君之位,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是萧玉衡亲笔,笔意工整,暗藏锋芒。
承宣帝顺着读一篇、倒着读一篇,来来回回重复数次,最终将信纸放在案上,疲惫地按着额头遮住半边脸,深深靠近椅中。
顾重明莫名地站在一旁。
承宣帝低声叹息道:“这回即便是你,也没辙了。”
顾重明正想说些什么,殿外侍卫突然急急求见——
“禀陛下!太常寺卿窦将军大人,在司部中临盆!”
☆、窦将军生小包子
窦将军公务一向勤勉,太常寺被保留后越发上进,加之周文章入朝廷的事被搁置,他不方便打探,只好更加卖力,期望承宣帝及萧玉衡对周文章生些好感。
于是他全然不顾有孕的身体,每日起早贪黑,忙得天昏地暗,总想着产期尚早,临产前三日再告假不迟。
今日他亲自去丈量应选君秀从宫门到勤思殿,再分中选与落选两拨前往御花园和外廷暖阁路上的时间、步速及所需的侍卫、宫人、乐工人数,并设计沿路布置。
挺着肚子走出没多久,腰酸更胜从前,下腹鼓胀难耐,他想自己大概是累了,便就坚持忍着。
结果刚从御花园出来,身下猛地一热,衣裤湿了,接着腹痛猛至,他抱着肚子靠上身侧墙壁,抿唇硬忍。
同僚们围上来询问,他尴尬地挺着腰,红着脸低声道,怕是要生了。
离产期还有近半月,竟就在大庭广众下……
窦将军羞愧得想撞墙。
他是外臣,于皇宫内苑临产,去向需承宣帝定夺。同僚急去禀奏,余人扶他到附近游廊中坐。
窦将军下腹又涨又疼,双腿不由地分开,更忍不住想要用力。
恰巧初孕反应刚刚过去,前来看望萧玉衡并接顾重明回家的司幽经过此处,发现是窦将军,连忙疾步上前拨开众人。
“阿幽……”
窦将军仿佛看到了救星,攥紧司幽的手,身子一下一下挺着,“我、我好疼……”
司幽见情形不对,略一思量便抱起窦将军,运轻功直奔太医院。
到得太医院一诊治,窦将军胎水早破,胎儿下得极快,已呈急产之相。万幸司幽当机立断,否则再耽搁些时候,窦将军胡乱用力不会生,情况很危险。
太医即刻接生,司幽本想在外等候,可窦将军满面恐慌,拽着他就是不放。
太医道产夫情绪不稳,有亲近信任之人在旁,对产程有利。司幽便留下来,将窦将军身侧抱在怀里安抚鼓励。
此时承宣帝已下令,命太医院接生,并告知平南侯与周丞相,还特许周文章入宫陪产。
考虑到窦将军是在公务中临产,又是王侯世子国相儿媳,况且萧玉衡不日也将生产,承宣帝决定亲自去看一看,既表示恩宠又学了经验。
顾重明立刻跳出来,说他也要去学,承宣帝白他一眼,念叨一句看热闹不嫌事大,准了。
君臣二人来到太医院,立刻有太医将司幽抱着窦将军先于谕令前来,并在内陪产的事禀了,顾重明心道不好,偷偷观察承宣帝的神色,果然暗了一些。
承宣帝于外间落座饮茶,顾重明侍奉在旁,听着里间窦将军痛苦的叫声,计上心来。
“窦大人叫得好大声。”顾重明看向侍驾的太医。
太医道:“生产乃人之最痛,叫喊再寻常不过。”
顾重明继续道:“窦大人文绉绉的,身体一定不结实。”
“正是。”太医道,“窦大人突然破水,缺了先头几个时辰阵痛的铺垫,产程极快极猛,若非司将军送得及时,如今恐怕……窦大人拉着司将军不放,看来是慌了,他这一慌,多少对产程有些影响。不过话说回来,头胎慌乱,情理之中。”
顾重明心中一喜,偷瞄承宣帝的神色,再道:“司将军就是好心,看到旁人性命危急,不假思索便伸出援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