佞宠(18)
“多谢殿下宽容!”侍卫如释重负,站起,恭敬问:“镇千保被抓去了庆王府,下一步,您看应该怎么办?”
瑞王再度踱步,步伐有些急,沉思片刻后,吩咐道:“尽快探明情况。查一查平南侯的反应,镇千保是侯府的暗卫头领,狡猾多端,从中煽风点火,其实,本王并无针对平南侯之意。”
“是!”侍卫躬身领命,“属下马上去办!”
瑞王叫住下属,“且慢。”
“殿下还有什么吩咐?”
瑞王缓缓道:“江湖门派,鱼龙混杂——”他停顿,斟酌措辞。
“江湖嘛,是非之地,自然多是非,譬如南玄武弟子,要么卷入贪污案,要么卷入凶杀案,今儿叫张三,明儿叫李四,忒不安分,令人难以摸清来历。”王全英忌惮摇头,心思一动,狐疑问:
“哎,那么……宋大夫,真是叫‘宋慎’吗?该不会学他师兄师姐,也用假名闯江湖吧?”
侍卫嘀咕答:“难说。”
瑞王愣了愣,叹道:“不无可能。”他考虑一番,严肃叮嘱:“顺便问一问宋大夫的伤势,叫他痊愈后务必来一趟,本王有些事,要当面问他。”
“遵命!”
“去吧。”
侍卫退下,暖阁内仅剩主仆二人。
“半夜了,殿下快歇息,身体要紧呐,万事明天再处理。”王全英上了年纪,精力撑不住,频频打哈欠。
瑞王若有所思,踱来踱去,几次停在门边窗前,最终在老太监的催促下走向床榻,躺着继续思考,许久才入眠。
翌日·清晨
大雪天,凛冽北风横扫都城,滴水成冰,暖阁内却日夜温暖如春。
瑞王平躺着,一贯浅眠,隐隐约约听见了议论声:
“哎呀,融化了。”
“暖阁……热……全融了。”
“糖稀把花瓶弄脏了。”
“赶紧扔啦!擦干净桌子,换个新瓶子来插花。”
融了?扔了?
瑞王被吵醒,疑惑坐起,掀开帐子望了望,“怎么了?”
“殿下?”
两名侍女和两名小太监疾步近前禀告:“暖阁里热,糖葫芦的糖稀融化了,弄脏了花瓶和桌子,您的画作上也有几点糖汁儿。”
瑞王刚醒,有些迷糊,下意识想留着它,遂带着困意说:“暖阁里热,拿出去搁一会儿,不就冻结实了?”
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您的意思是……留着?”
瑞王昨夜操劳且没睡踏实,轻声答:“留着,画还需照着它上色。”
“是。”下人依言行事,擦干净糖稀,把露出山楂的光秃秃糖葫芦插在雪地里,待冻硬了,配上相同的鲜花重新插瓶,放回原处。
早饭后,不消瑞王过问,亲信主动禀告:
“据探,庆王府的人连夜把镇千保押走了,暂不知关在何处。宋大夫不仅受了剑伤,内伤也不轻,正在庆王府养伤。至于平南侯,他似乎还不知道昨晚的事儿。”
瑞王停下喝茶的动作,“内伤?性命要不要紧?”
“属下没见到人,但、但目前肯定是活着的。”
瑞王皱着眉,须臾吩咐:“再探。”
“是!”
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十天过去了,至月底,宋慎仍未登瑞王府的门。
而那八串糖葫芦,一直没扔,管事无奈派专人管理:裹上糖稀后,一旦发现将融,立即拿出去冻硬,每天精心配上不同的鲜花,供病人作画,排解烦闷。
一晃眼,十一月了。
外面下着鹅毛大雪,瑞王惯常在暖阁内,轻袍缓带,蘸了蘸颜料,心不在焉地给画作上色,忽然,“啪嗒~”轻响,一滴鲜红糖汁落在了宣纸上,白纸红点,格外显眼。
又融了?
瑞王盯着糖葫芦看了半晌,深吸口气,画笔一撂,扬声道:“来人!”
“殿下有何吩咐?”
瑞王严肃道:“备车,本王要去一趟庆王府,看望……兄长。”
作者有话要说: 庆王:四弟竟冒着鹅毛大雪来看望我?真令人感动!
第17章 探望
当瑞王的车驾停在庆王府门外时,门房着实吓了一跳,小厮飞奔入内禀报,管事火速出来迎接。
“见过殿下。”
随从掀开车帘,搀扶瑞王下车。瑞王裹着厚实大氅,刚站定,凛冽北风与雪花齐扑面,冻得人一个激灵,温和说:“都起来,无需多礼。”
“谢殿下。天冷,您快进屋里暖和暖和,请。”管事躬身引路,歉意告知:“难得您大驾光临,但不巧,今儿一大早,我们殿下带着九殿下进宫给长辈请安去了,如果宫里赐饭,可能得午后才回来。”
“三哥带九弟进宫了?小九又出宫玩了?”瑞王拾级而上,跨进兄长府邸门槛。
“是,九殿下时不时就出来住两天。您若是有急事,小人马上设法禀报,提醒殿下早些回府。”
瑞王摇摇头,“不必。本王并无急事,只是来看望兄长而已。”
“原来是这样。您慢些,雪天路滑,小心脚下。”
大群随从簇拥贵客,小心搀往暖阁,管事抽空吩咐手下:“瑞王不仅是贵客,还是稀客中的稀客,与咱们殿下一向极要好,咱们必须用心伺候!熏笼手炉脚炉,热茶热汤热饭,客房也赶紧布置妥当,立刻去办!”
“哎,明白!”小厮丫鬟分头忙碌,唯恐怠慢了尊贵病弱的稀客。
一行人沿着长长游廊前行,走着走着,游廊尽头忽然出现一个穿红袄的妇人。
妇人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妆容妩媚精致,拎着一个食盒——夏莉眯起眼睛望了望,认出来客后,无视管事示意回避的手势,不退反进,果断靠近,笑吟吟福了福:
“民妇见过瑞王殿下,给您请安!”
虽然仅见过一面,但瑞王对此妇人印象颇深,停下了脚步。
“与上次相比,殿下的气色好多啦,一看便知身体大安,真是可喜可贺!”夏莉有心接近,恭敬中透着些许自来熟,深谙“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之道,又屈膝福了福,“民妇给您贺喜。”
南玄武的弟子,专门练过口齿吗?师姐弟能说会道。瑞王莞尔,明知故问:“你是宋大夫的师姐吧?为何会在这儿?”
“民妇正是,殿下过目不忘,好记性啊!”夏莉拍完马屁,举高食盒,叹气告知:“民妇的师弟受伤了,行动不便,幸得庆王殿下收留,暂住养伤。”
众多下人旁观,瑞王不动声色,继续明知故问:“宋大夫受伤了?要紧吗?”
“唉,伤得不轻。”夏莉抱着食盒,透露道:“不然,以他的性子,断不肯踏实休养,早四处溜达了。前几天他念叨,说想去一趟贵府,给您请个平安脉,但内伤未愈,行动实在不方便,所以才没去成。”
瑞王一听,不禁笑了笑,“难为他了,自己受了重伤,还惦记着病人。”
“大夫应该的嘛,分内职责!”
瑞王看着对方提着的食盒,“你这是……要给他送东西?”
夏莉揭开食盒,“刚煎好的药,和两样点心。”
瑞王掸了掸披风领子上落的雪花,顺理成章道:“宋大夫医术精湛,治病有功,他受了伤,本王得去看一看。”
“哎呀,怎么敢当?怎么好意思麻烦您?”夏莉意外之余,心思悄转,嘴里婉拒:“万万不可,没得折煞了民妇的师弟。”
瑞王直接迈步,下令:“带路。”
夏莉年逾不惑,第一次认识年轻俊逸的尊贵皇子,不由得十分热情殷勤,“唉哟,太折煞人了!这边请,慢点儿,当心台阶。”
“哎?殿下,殿下!这、这……”
庆王府的管事呆了呆,无措尾随,频频朝夏莉打手势、使眼神,始终被无视,气恼暗忖:老妖妇,你勉强算是客人,为什么不安分?竟和我们抢着出风头?可恶!
不久之后
瑞王一行踏进客房时,宋慎正坐在窗台上,身穿天蓝武袍,俊朗英挺,背靠窗格,一腿屈起,另一腿垂着,腿长,稳稳踩着地面。
伤患左手握着巴掌大的一块木头,右手握刻刀,窗台下铺了一片木屑。
鹅毛大雪,窗却半敞,寒风阵阵,刮得木屑翻飞。
“小师弟!”
夏莉人未进门,声音先飘了进来,兴奋告知:“瑞王殿下屈尊纡贵,特地来看你,赶紧——咦?怎么又开窗?”她进门一望,登时皱眉,忙把食盒放在桌上,迅速关窗,“你在养伤,不能受寒。”
宋慎扭头,看着瑞王,讶异下了窗台,“屋里太闷,我透透气。”
“这么个透气法,早晚着凉!”夏莉如同女主人,热情招呼:“殿下,坐,快请坐。”
宋慎慢慢走向病人,“草民宋慎,给殿下——”
“免礼。”瑞王摆摆手,定睛打量行动不如以往利索的大夫,抬手示意:“坐下说话。你的伤,怎么样?”
“多谢殿下关心,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了。”
瑞王松了口气,“这就好。”
宋慎落座,把雕了一半的木料和刻刀放在桌上,既纳闷又不赞同,“大冷雪天外出,你的身体受得了吗?”
是啊,我为什么要冒着大雪外出?瑞王一边屏退闲杂下人,一边迟疑颔首。其实,他被冻得有些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