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职冥府之后(48)
正放在一旁的矮阶上,只不过筒盖已经被打开。
所以那个竹筒只是拿来装东西的载具,温白心想。
里头空洞洞一片,说明东西已经被取出来了。
听谛听之前的话,这东西似乎费了他一番劲,温白心里还有些好奇,于是快走了几步。
等走到陆征身边,一低头,就看到一幅画。
说“一幅画”可能还不贴切。
严格来说,是一卷。
因为它铺满了整张桌子。
看着那幅画,温白久久没张口。
那种扑面而来的张力和灵动感,打得他一时有些懵。
温白以前读书的时候,每去一个地方,只要有机会,就会走一遍博物馆,再加上跟着李教授参加过几次画展,看过的真品也不少,甚至家里还挂了一幅。
可却都没有眼前这幅冲击力大。
画上行人如织,神态各异,一条一掌宽的长河从画卷左端一直延展到画卷最右端,几乎就是贯穿了整幅画作。
而河面上飘满了大大小小的莲花灯。
……这上面画的,是中元夜?
温白没猜几下,一旁的陆征就给了答案:“中元祭夜图。”
谛听慢悠悠走了过来:“这画怎么样?”
温白连连点头:“谁的?”
陆征:“岑蔺。”
温白:“?”
谛听半倚在桌边:“昨下廊风岑的‘岑’,时清不及英豪人,三尺童儿重廉蔺的‘蔺’,岑蔺。”
谛听一解释,字温白是弄清楚了,可“岑蔺”这个人,却仍旧一片空白。
他又低头细细看了看那幅画,皱了皱眉。
照理说,有这么出神入化画技的人,不可能没有印象才对。
温白倒不是觉得自己懂得多,不认识这画不正常,他也知道从古至今,蒙尘的明珠不尽其数,不留名却斐然卓绝的文人也不少。
但就他现在看这幅画的感受而言,这幅画根本不可能有蒙尘的“机会”。
哪怕再不懂画的人,能被看得出上头的画技之高。
谛听闻言,惊讶道:“岑蔺,不认识吗?”
温白摇了摇头。
赶忙拿出手机,准备查一查。
陆征却抬手把他手机压了下去,顺便警告似的看了谛听一眼。
陆征:“不用查,上面不会有。”
显然话里有话。
看看陆征,又看看一旁正偷笑的谛听,温白就知道自己被骗了。
资料上面不会有,所以这岑蔺,很可能不是他想象中的“人”。
温白开口道:“是阴司的人吗?”
陆征直接回:“人仙。”
“半人半仙,说人也可以,说仙也可以,不过现在是上头的人,”谛听多说了一句,“和他比起来,现在阳间的这些道士,都不能算什么道士,修行之人就更谈不上。”
温白听懂谛听话里的意思,忍不住惊叹:“修炼成仙?”
小画本诚不欺他!
谛听想了想。
辟了个山头,坐了百年,不食人间谷,不问人间事,说修炼成仙,倒也挺贴切,于是点了点头。
随即,手指又落在这画上:“不过这幅中元祭夜图,是他下山的时候随手画的。”
“碰巧赶上七月十五,地官中元赦罪,才转送给了阴司。”
了解了这《中元祭夜图》的来历,再想想陆征之前说过的话,温白脑海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这画不会也跟牵牛图一样有画灵?!
陆征说的“这里不能放,就找个能放的”,这个“能放的”地方,不会也是这画里头吧?
温白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条,一下子抬起头来:“你之前说的,以前的人间…指的是什么?”
他指着画卷,点了两下:“是这里面吗?”
陆征波澜不惊“嗯”了一声,声音很淡。
“不是想看吗?”
温白:“…………”
他是想看,但没想过,会用这种方式。
温白努力找回自己的声音:“这祭夜图也有画灵?”
陆征:“没有。”
温白:“那……”
谛听的声音传来。
“牵牛图和它比不了。”
“牵牛图能动,是画灵起了作用,但除了黄牛和牧童之外,其余都是死物。”
“这里头,可都是活的。”
谛听说着,就在画卷上慢慢注入一道灵力。
温白不知道谛听做了什么,只觉得忽地有些晕眩起来。
恍惚间,掌心微凉。
……好像是陆征牵住了他。
温白下意识闭了闭眼睛。
耳边传来谛听越来越缥缈的声音。
“它不是一个结界,而是一个…小世界。”
第29章 人间烟火
谛听的声音慢慢消失, 取而代之是愈渐嘈乱的人声。
很杂,叫卖声、说话声、笑声,什么都有。
温白听得并不分明, 可却能清晰感受到里头的烟火气。
再度睁开眼时,温白被眼前的景象牢牢震住。
脚边人潮和车马并行,街灯如昼, 齐膝高的小孩子们摇着风车, 嘴里哼着没听过的调子, 踩着青石板排队走过。
是…画中都城的街头。
一个梳着小圆发髻的小姑娘咬着糕点,打他眼前跑过。
小姑娘咯咯笑着, 跑得有些快,不消一会儿,便已经跑至眼前。
温白还有些恍神, 在即将撞上的时候,手上一紧。
整个人被一股力量轻轻带了下。
看到陆征的一瞬间,温白才有了一点真实感。
原来之前不是错觉,陆征是真的牵住了他。
现在也不是做梦, 他真的进入了画里, 那幅《中元祭夜图》。
更准确来说,是来到了很多年前的人间。
“白白你看你看,灯笼、杂耍,还有河灯!我没有骗你吧!”小莲灯兴奋地转了好几个圈。
温白很久才应声:“嗯。”
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 谛听那句“牵牛图和它比不了”是什么意思。
牵牛图里只有牧童和黄牛是生了意识的。
破庐先生不擅背景,也不画背景, 可在这里,不只是人, 瓦肆、酒楼、一草一木都有它自己的形状,各不相同。
甚至连无形的东西都很鲜活。
比如穿巷而过的风,把瓦肆悬于招牌旁的迎客灯笼吹得左右摇摆。
这不是一幅画能做到的。
而是谛听说的,这里是一个小世界,自成一世界。
如果说之前看画的时候是惊叹画技之高。
那现在,温白已经是极度震撼。
千百年前的风吹在身上,那种实感是所有现代留存好的名胜古迹、什么都城旧址都不能比的。
而且还是中元庆节这种烟火人间的时候。
陆征就站在温白身侧,看着他的眼睛越来越亮,也不急。
对他来说,这种景象稀松平常得很,甚至有些吵闹。
但他开这祭夜图,本来也不是自己有兴致。
非要说图什么,也就是眼前这一人一灯的高兴。
“这、这里,真的是……”一句话被温白说得断断续续,没头没尾。
陆征却听懂了,直接“嗯”了一声。
陆征:“还有几个小时可以逛,想先去哪?”
温白立刻道:“随便去哪都可以。”
回完,温白才想起陆征上一句话。
还有几个小时可以逛,温白不懂这话里的意思,问出了口:“还有时间限制是吗?”
陆征简单解释了下:“这里是岑蔺创下的一个小世界,里头的人、物都是真实存在过的,但时间不是。”
温白皱了皱眉。
陆征不答反问:“这画的名字叫什么?”
温白答道:“中元祭夜图。”
陆征点头:“中元祭夜,所以天一亮,这里的一切会重新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