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职冥府之后(98)
陆征怕的从来就不是什么羌岐,几千年道行的山鬼,他还没放在眼里。
他怕的就是温白。
谛听说还要准备点东西,便带着周伟和钟时宁走了出去,办公室里只剩下温白和陆征。
温白给陆征倒了一杯茶。
“都不知道怕吗。”见他仍旧一副寻常模样,忍了许久的陆征终是说了出来。
温白把茶盏推过去:“怕啊。”
千年的山鬼,抬轿的纸人,还说着什么要娶自己,谁能不怕。
“但谛听说这个法子最好,那肯定有他的道理。”
陆征:“你可以选择不信。”
只要温白觉得这事不可行,不愿意,陆征觉得他就能找到别的法子。
温白却像是没听懂陆征话里的意思,说:“我信。”
陆征头更疼了。
温白笑了下,抬起头来,眉眼洇在水汽中:“但不是信谛听,是信你和元元。”
元元和玉葫芦都在,陆征不会找不到他。
陆征一怔。
沉默一阵后,温白突然听到一句没头没尾的:“可他要娶你。”
温白手上动作一顿:“假的。”
他喝了一口热茶,眼神闪烁:“我又不喜欢他。”
说完,温白就专心喝茶,没再抬头,也生怕陆征问他“那你喜欢谁”,他自己可能都答不上来,甚至有些后悔为什么要多说一句。
幸好陆征没问。
他躲了过去。
平安无事了两天,程诚他们也在医院躺了两天,温白开始着急。
怕纸人上门的时候不方便,他还千拦万拦,拦住了想要跟纸人干架的画灵、周伟他们,就差开着门迎接纸人了。
可纸人就是迟迟不来。
就在他开始怀疑谛听是不是算错了的时候,这天傍晚,门口总算传来了敲门声。
玉葫芦里的莲灯先温白一步,感应到了阴气,轻轻晃动了一下。
温白拍了拍它,示意自己知道了。
温白知晓这些纸人有自己的意识,也会思考,故意没去开门,而是装作有所防范的样子,小声问了一句:“谁啊?”
门外一片安静。
然后,温白就看到一个纸人,从门缝里晃晃悠悠飘了进来。
它的动作很快,却也很谨慎,没有贸然飘到温白身侧,而是贴着门站立着。
明明是空洞的眼睛,可温白却能感觉到,它在上下打量自己。
这纸人和上次相比,高了些,身上的花纹也更为繁琐,最关键的是,这纸的颜色浓重到像是能渗出什么来。
温白往后退了一步。
“你别害怕呀!”那纸人先开了口,仍旧是清清脆脆的童音。
它贴着门,一点一点往上滑,最后坐在门柄上,两只纸腿前后晃着。
门柄随着它的动作,慢慢、慢慢地往下压。
温白也不知道是纸人身子轻,只能一点一点往下压,还是故意吓唬他。
最后,“咔哒”一声,门开了。
温白最开始后退的那一步,是为了骗这些纸人,装的,可现在,温白真的被眼前的景象惊地后退。
只见成百上千个纸人,沿着走廊、窗台兀自站着,甚至还有几个贴在顶头的天花板上,齐齐看着他。
在稀薄微凉的光线中,暗红一片。
最显眼的,便是中间的花轿,后头还跟着好些纸马。
“糊涂了!花眼了!没有其他人的气息!”说话的正是那个开门的纸人。
随着它话音的落下,从花轿旁边挤出来一个纸人,三两下便飞到温白面前。
温白认得它。
是那个小瓜皮帽。
小瓜皮帽在温白周身绕了一圈,先是挠了挠头,随后嘻嘻笑了一下,一拍手:“没有了!没有了!”
它一转身,在空中飘了个很大的圈,喊道:“上吊!上吊!”
紧接着,所有纸人都跟着喊起来。
那声音又脆又杂,温白听了半天,才听出来它们说的是“上轿”,而不是“上吊”。
温白张口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
意识模糊中,他感觉到腕间一烫。
陆征说过,这是让他别怕的意思。
陆征就在这里,这个认知让温白卸下防备,沉沉睡了过去。
当他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坐在了轿子里。
温白还来不及从颠簸的晕眩感中彻底醒神,耳边就已经传来熟悉的声音。
还是那群纸人。
它们声音很亮,温白都不用费神去听,便清晰入耳。
它们说——
“大王好福气!”
“夫人真好看!”
“生出来的小大王也一定很好看!”
温白:“…………”
第55章 “陪嫁”
头晕得厉害, 温白抬手,想揉揉额头,指尖却触到一片冰凉。
轿子里头黑黢黢的, 温白也分不清那是什么。
他缓了好半晌,伸手一扯,借着微弱的亮光, 才发现那是一个红盖头。
绣着图案, 针脚很密, 很精致。
温白正出神,玉葫芦晃了晃。
他一低头, 小莲灯拍着花瓣,从里头挤了出来。
像是挤得有些费劲,一屁股坐在温白膝盖上后, 伸出两片叶托:“抱。”
温白伸手抱过它,有些紧张地说道:“嘘。”
小莲灯贴着温白手背蹭了蹭:“它们听不见我说话。”
“陆征说啦,这些纸人五感并不灵敏,只要我们小声些, 它们听不见的。”
温白这才放下心来。
“我们这是在哪儿?”温白小声问道。
他知道自己坐在轿子里。
这轿子里头布置得倒也堂皇, 软垫细纱,但轿子并不稳,颠簸起伏,晃得人直犯恶心。
不像是走在平地上。
轿子里头只有贫瘠的一点光线,温白勉强能看个大概。
小莲灯:“山上。”
温白并不觉得意外, 毕竟那羌岐就是个山鬼:“哪座山元元知道吗?”
温白猜着应该是雾凇山,但也不确定。
小莲灯摇了摇头。
但它自诩是温白的“小狗腿”, 温白一问,便提溜着脑袋说要出去转转, 看看这是哪儿,被温白一把抱了回来。
“不能乱跑,丢了怎么办?”
小莲灯这才安静下来。
耳边铃声脆亮,温白侧耳细细听了一下,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小莲灯解释道:“是灯笼。”
“花轿四个角角都挂了灯笼,但里头燃的不是烛火,是铃铛。”
温白点了点头。
想来就是当时他看到的四个玻璃珠大小的纸灯笼了。
只不过现在化成了轿子,声音越发脆耳。
“元元还知道花轿?”说完,温白自己都笑了。
眼下这景象,要多瘆人,就有多瘆人,可他却没生出一点害怕的情绪来,还净想些闲事。
他没跟小莲灯说羌岐的事,就更没提娶亲的事了,倒是陆征不知道与它说了什么,这几天小莲灯比他还紧张。
“嗯。”小莲灯认真点头,“羌岐的轿子不好,白白不要坐,元元保护你。”
温白撸了一把小脑袋:“不坐,假的。”
动作间,那红盖头顺着温白的动作,滑到一旁。
小莲灯望过去。
几秒后,红盖头就被灼了一个硬币大的黑洞。
眼见着可能又快有第二个,温白失笑,忙喊停:“现在不行。”
把红盖头藏在后头:“等抓了羌岐,我们再烧。”
要是等会儿下轿,盖头没了,得露馅。
小莲灯闷闷应了一声,一脑袋扎进温白怀里,许久后,说了一句:“它们要抢你。”
温白:“嗯?”
“外面那群小纸人,还有那个羌岐。”小莲灯委屈得不行。
“谁跟你说的?”温白不觉得陆征会这么吓唬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