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紫烟:“明天我去看看你爸,我们一起吃个饭。”
周靖也左手食指在右手手背上轻点了几下,才道:“江董事长做东吗?”
江紫烟或许是想笑,但是像极了冷笑:“既然你都开口了,那这顿饭当然要老爷子来请。不过他人还在新加坡,既然要等他,就要耽误两天了。”
周靖也笑道:“晚辈等长辈是应该的。那江瀛会出席吗?”
江紫烟的声音发冷,更像在咬牙切齿:“如果你想让他对你们家人赔礼道歉,那他可以出席,但是要在我离席之后。我看到他的脸就讨厌。”
周靖也意味深长地瞥了叶初阳一眼,笑而不语。
叶初阳听到这里,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如坐针毡,他终于知道江紫烟为什么约见周靖也;江紫烟代表江家,在和周靖也讲和,为了死去的周青楚讲和,显然周靖也的家庭不比江瀛的家温情许多,因为周靖也同意了江家的讲和。双方即将把饭局当成谈判桌,以周青楚的生命作为谈判的筹码,江家即将付出一定的代价,和周家搭成和解,而这场谈判的源头是江瀛,江瀛染有杀死周青楚的嫌疑。
叶初阳陡然间明白了,江紫烟和周靖也都不关心到底是不是江瀛杀死了周青楚,江紫烟只关心深陷命案中的江瀛是否会对江家带来负面影响,周靖也只关心周青楚的死能否衔来江家的橄榄枝。至于江瀛的清白和周青楚的死亡真相,对他们来说只不过是一块踩进淤泥里的垫脚石。
所以他后悔了,他后悔来见江紫烟,他想见江紫烟是留有对江瀛生身母亲的一份尊重,但是见到江紫烟之后,他才知道江瀛身上除了流着一部分她的血,此外和她没有任何关系。此时此刻他和江紫烟共处一间屋子,对江瀛来说都是屈辱和悲凉。
江紫烟和周靖也约定好谈判的时间,随后周靖也起身告辞:“那我就不打扰了,我们后天再见。”
叶初阳和他一同起身,想趁机和他一起离开,他在这间房子里多待一秒钟,对江瀛的歉疚就多一分。
但是江紫烟却叫住了他:“你是叶初阳?”
叶初阳咽下一口气,沉着地点了点头。
江紫烟:“你留下,我有话跟你说。”
周靖也回头看他一眼,一个人走了。
叶初阳无可奈何,只能坐回去,道:“请您快点说,我还有事。”
江紫烟抬了下手指头,叫Lisa的女人就把挡在江紫烟身前的一扇屏风推走了,江紫烟清清楚楚地看了叶初阳一眼,然后闭上了眼睛,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叶初阳:“知道。”
江紫烟:“那你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吗?”
一时间,叶初阳脑海里浮现出许许多多影视剧里豪门婆婆逼走寒门媳妇儿的狗血桥段,估计他面临的状况和狗血剧里的灰姑娘差不多。
叶初阳:“不知道,请您直说。”
江紫烟道:“我只是想看看让窝囊了二十几年的江瀛胆敢反抗老爷子,执意搬出江家的人是谁。”她掀开眼皮,又瞥了叶初阳一眼,“没想到还真是个男人。”
叶初阳沉稳自若道:“江瀛有自己选择生活的权力,他做任何决定都和任何人无关。”
江紫烟根本不在乎他说了什么,置若罔闻地打断他:“你为什么和江瀛在一起?江瀛给了你什么?还是你给了江瀛什么?”
叶初阳心中气愤,仍维持着礼貌和冷静,说:“我没给江瀛任何东西,江瀛也没给我任何东西。我们在一起,仅仅是因为我们想在一起。”
江紫烟闭着眼轻蔑一笑:“我可不相信你们在一起是因为爱情,江瀛是个冷血的怪物,他连感情都没有,哪来的爱情?说实话吧,你和江瀛到底有什么交易?”
谈话进行到这里,叶初阳终于明白了江紫烟约他见面的原因,他忍不住露出微弱的冷笑:“您担心我利用江瀛转移你们江家的财产,或者我和江瀛联起手盗取你们江家的财产?”
江紫烟没料到他把话挑明,她挑开眼皮冷冷地看着他:“你的教养允许你这样跟长辈说话吗?”
叶初阳一边笑一边站了起来,道:“我的教养已经在您怀疑我和江瀛互相勾结谋划你们江家财产的时候耗光了,虽然我觉得很多此一举,但是因为您是江瀛的母亲,所以我还是向您解释一次;你们江家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我看中的只有江瀛这个人,除了江瀛之外,我对你们家没有一分钱的兴趣。我今天来见您,只是因为您是江瀛法律上的母亲,但是您似乎并不想以江瀛母亲的身份和我见面,所以我很后悔今天来见您,并且希望没有下一次。”
说完,叶初阳向她微微欠身以示尊敬,道:“我的话说完了。再见,江女士。”
房间里更加潮湿了,空气里像是在翻涌着水蒸气。叶初阳一秒钟也待不下去了,快步走向门口,即将拉开房门的时候却又听见江紫烟说“站住。”
他回头,看到江紫烟终于从贵妃椅上坐了起来,身子歪歪斜斜地靠在引枕上,揭掉了脸上的面膜,露出一张蒙着水光的美丽容长的脸。
江紫烟保养得相当好,近五十岁的年纪,皮肤光嫩似少女,脸上紧绷地一丝皱纹也看不见,但是她的一双眼睛却是丝毫没有少女的璀璨透亮,她目光冷凝深沉,眼睛里装着厚重的城府和狡黠的心机。
她垂着眼睛揉搓自己白嫩的双手,道:“帮我做件事,条件随便你开。”
叶初阳忽然有了兴趣听她继续说下去:“什么事?”
江紫烟:“江瀛要从老房子里搬出去自己住,别说你不知道。”
叶初阳:“我知道。”
江紫烟:“不管你用什么办法,说服江瀛,让他回到老宅。”
叶初阳笑道:“我为什么要干涉江瀛的选择?他已经二十七岁了,完全有权力决定自己住在什么地方。”
江紫烟抬起眼,目光像密密麻麻地针一样一根根扎在叶初阳脸上,道:“你什么都不知道,却大言不惭的对江瀛发表看法。”
叶初阳:“您到底想说什么?”
江紫烟道:“江瀛不能离开老宅,他已经在老宅里住了二十七年,以后也必须永远住在老宅里,我绝不允许他拥有自由。”
叶初阳恍然:“你们想把江瀛囚禁起来。”
江紫烟冷笑道:“他应该把自己囚禁起来,他害了那么多人,必须付出代价。他也明白自己背着多重的罪孽,所以才一直住在老宅里,但是他现在却忽然想逃走,想拥有自由。他配吗?”
叶初阳心中凄然:“他连自己的生活都不配拥有吗?”
江紫烟道:“他毁了那么多人的生活,凭什么拥有自己的生活?”
叶初阳惆怅地看着她,道:“恕我直言,您站在道德制高点对他的谴责并不能掩盖您的自私和冷血,您连自己的孩子都不在乎,会在乎因为江瀛受到伤害的其他人吗?您之所以恨江瀛,之所以折磨江瀛,之所以对江瀛这么狠毒,只是因为您自己。”
江紫烟傲慢地笑道:“没错,我就是为了我自己。江瀛罪有应得,他值得我这么恨他。”
叶初阳从不是刻薄的人,但是江紫烟激出了他近年来最大的怒气:“您对江瀛的恨似乎从他很小的时候就开始了,我实在想象不到,江瀛还是孩子的时候做出什么事才能让您这么恨他。或许您恨江瀛的原因不是江瀛本身,而是你们上一辈的恩怨,但是你却把恨意转嫁到江瀛身上,只是一昧的恨他,除了恨以外,什么都没给他。”
江紫烟像是被他说中了痛点,冷冷道:“闭嘴,你没有资格对我们的家事品头论足。”
叶初阳目光坚定地看着她,继续说:“我承认江瀛有缺陷,但是江瀛不是你口中的怪物。就算江瀛是怪物,也是你们一手培养出的怪物。这份责任在你们,而不在江瀛。所以江瀛不需要为你们赎罪,反倒是你们应该向他忏悔。”
他把门打开,又把门关上,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楼道里神思恍惚了片刻,然后快步走向电梯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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