幺索说的不是毫无道理。
就跟妖魔去人间会被驱赶一样,妖魔对人类也有天生的敌意,他既然来了魔域,一时半会儿想要如鱼得水显然是不可能的,这也是为什么楚栖一路忍下了那些恶心的窥探。
他看似随意,事实上在踏足这个陌生的环境之后,便已经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楚栖一边慢悠悠地跟着他往前,一边瞥了一眼身边人的脖颈。
幺索第一次见面就被他勒死了一次,虽然死的是分·身,但也足以看出对方不是警惕心很强的人,如果有什么异变,就先拿他开刀,到底是魔主的亲弟弟,总归做人质的价值还是有的。
便是跑不掉,也是打死一个够本,打死两个赚一个,反正他也不不亏。
这魔宫里的人倒是比外头要懂事的多,楚栖一路走过没有再遇到不顺心的事情,幺索将他带回了自己院里,安排厢房住下,道:“我先让人给你弄点吃的垫垫,晚些时候喊上大哥,带你见识一下魔域的歌舞。”
楚栖点了点头,没有留他。
结果当天晚上,魔主没有时间,幺索晚上陪楚栖一起用膳食,告诉他:“我大哥闭关了。”
奇了怪了,来时吩咐乌凡的时候没听说魔主闭关,这才没多久,说闭就闭了。楚栖没有拆穿,双手抱起他带来的酒,直接给两人倒满上。
幺索很惊讶他的主动,但或许是情绪低落,他没有多说,直接端起来一饮而尽。
楚栖开始没多喝,直到他开始渐渐有些醉意,才稍微放开了一点,但始终保持着绝对的清明。
他和幺索一同坐在屋顶上,远远看到前方突然起了一阵火,那火烧的诡异,红中透出几分梦幻的粉与蓝,楚栖当即站了起来,惊奇地看着,道:“那边什么都没有,缘何会起火?”
“……魔域的地气。”幺索托着腮,脸颊绯红,声音已经有些含糊:“你要小心,如果遇到,要及时跑开,别被点着。”
楚栖眨了眨眼睛,重新坐了回去。
他环着膝盖看着那火在空中燃烧,又渐渐熄灭,沉浸于那样美丽的画面之中,却忽然想到了师父。
楚栖和阿娘一起被赶出皇宫之后,被迫在野外生存,那个时候,美好的东西开始变得可遇不可求,于是一丛花也变得尤其珍贵。楚栖第一次见到的时候,十分惊喜地跑去喊了阿娘一起来看,那花开的红红紫紫,嚣张跋扈。
阿娘把它们移植到了山洞的附近,每逢花开就喊阿娘来看,后来阿娘病重,不能起身,他便会贴心地摘了跑回去分享。
后来阿娘死了,楚栖便失去了可以分享的人。
再后来,那丛花也死了。
到了春天的时候,楚栖会漫山遍野地找花开的地方,偶尔遇到了,会和小小貂一起,趴在地上一边吃自己晒的果干,一边托着腮看,两只脚惬意地朝天伸着,晃荡着。
有时会自言自语,有时会推一下身边趴着的小小貂巴拉巴拉说点什么,也不在乎对方是不是能够听懂。
他给所有喜欢的花草都取名七芽,当遇到‘七芽’的时候,他会吃饱了没事儿就跑过去守着,从花开守到花落,然后静静地等待着下一年的到来,再定时带着小小貂一起跑过去,在‘七芽’附近的草地上打滚大笑。
那个时候,没有可以分享的人,也没有想分享的人,但呼吸的每一口空气都是自由与畅快,可以为所欲为,也可以胡作非为。
但现在,他没有可以分享的人,却有了想分享的人。
想分享的人不在身边,便只能想着。
想着,想着,忽然觉得自己奇奇怪怪。
不喜欢人家,还要想人家。
楚栖拿膝盖顶住了心口,竭力忽略那里不适的感觉。
身边传来一声轻响,幺索蹬开了一处瓦片,无知无觉地躺了下去。
楚栖扭脸看他,对上他绯红的脸颊,撇了撇嘴。
蠢东西,也不怕自己恶念乍起,把他宰了。
“楚,楚小七……”
“干嘛?”
“明天,明天肯定,给你看我,魔域歌舞。”
“谁要看你歌舞。”
“那,那你要看什么?”
楚栖闷闷不乐:“关你屁事。”
“……哦。”幺索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笑,伸出一根手指虚虚指着他,大着舌头道:“你是不是,想,想娘亲了,嗝,我,我小时候想娘亲,就跟你现在一样,哈哈……”
楚栖瞪他:“我杀了你。”
幺索抱了一下头。
楚栖哼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幺索又慢慢张开指缝,醉醺醺地看他,然后他撑起身子,重新坐了起来,又打了个嗝,道:“那你,不想娘亲,你想谁?想姑娘呀?你又没成亲。”
“我想男人。”
幺索愣了一下,眼神不确定地望着他:“你,你说什么?”
楚栖理直气壮:“想男人,怎么了?”
“……你,你是,想某个男人,还是,想,想,找男人?”
“有区别吗?”
“当,当然有了!”幺索微微张大眼睛,他缓缓凑近楚栖,微微张大眼睛,道:“要是想某个男人,那你就是……动心了啊。”
“那,要不是呢?”
“要不是……”幺索的目光从他精致的脸庞下移,落在他纤细的脖颈,说:“那你就是……大人了,有那个,那个,需求。”
“然后呢?”
“你,你要是不介意,我倒是……”幺索的脸朝他凑过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他慢慢地说:“倒是,不可以代劳……”
楚栖愣了一下,然后一脚把他从屋顶踹了下去。
他站起身,瞪着落在下方呲牙咧嘴,又被伺候的女妖扶起来的幺索,眉头微微皱了皱。
他从上面跳了下去,一脸钻进自己的厢房,然后用力关上了门。
他靠在门上,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一时有些口渴。
就在刚才,幺索说可以代劳的时候,楚栖脑子里忽然涌出了不该出现的画面。
他想起了那次亲了明澹之后,师父按着他,认认真真,从头到尾,言传身教地告诉他,什么样的事情,只能和师父做,什么样的事情,是只需要两个人完成,绝对不可插·入第三者的。
他灌了一口水,然后飞身扑上床榻,拉高被子蒙住了脸。
想师父。
想要师父。
想要师父抱。
楚栖拉下了被子,热腾腾的脸蛋重新暴露在空气里。
他望着房梁,坐起又躺下,躺下又坐起,然后直愣愣躺下去,没有再起来。
他突然意识到,别人说的都不对,他不是不喜欢师父的。
他只是突然,有点怕师父了。
不是怕他又要凶巴巴地拿戒尺打自己,也不是怕他会沉着脸骂自己,他是怕,师父讨厌自己。
楚栖用力把被子蹬了开,翻身冲了出去。
他决定了,今天晚上在魔宫溜达一圈儿,谁敢惹他,他就杀谁。
但或许是因为他脸色过于可怕,绕着魔宫溜达了三圈儿,每一个见到他的人都十分恭敬客气,楚栖不光没有找到可供发泄的渠道,还很快困的不行,不得不爬回客房休息。
第二天,楚栖睡了一个白日,魔主还在闭关。
第三天,楚栖快烦炸了,魔主终于出关了。
乌凡送来了一个消息:“想要魔主亲自招待你,就得拿出些本事。”
楚栖冷冰冰地瞅着他:“比如杀了你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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