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景把那条听话的狗养跑了”——贺景的自尊心不允许他听见这种话。
到贺景家的时候已经快七点,老周把林痕放下就离开了,林痕立刻明白贺景今天晚上不想放他走。
两个人确实很久没做过了。
“少爷在画室等您”,林痕一边想着老周的话一边上楼。
房子里的一切都熟悉得仿佛刻进了脑袋里,角角落落都是和贺景的记忆。林痕慢慢收回视线。终究地方是死的,人是活的,只要一直不再过来,再深刻的记忆也会褪色。
林痕敲了敲门。
里面没动静,他直接推开了。
灯光打的很暗,贺景一个人坐在大的过头的画室里,半个身子藏进灯光阴影,神情看不真切,黑色居家服把他整个人的气场衬得又冷了几分,空气里是淡淡的植物汁液气味,Alpha信息素抑制剂的浓度高得过了头。
林痕关上门,喊了他一声:“贺景,我来晚了。”
“过来。”贺景低声说,明显压着火气。
林痕深吸口气,走过去坐到了他旁边。
过了两秒,贺景忽然起身按亮了所有的灯。
突然变亮,林痕下意识捂住眼睛。
贺景站着俯视他,表情十分不妙,语气很差地问:“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我手机进水坏了,”林痕放下手,眨了眨眼睛,缓慢适应光线,“开不了机了,我今天没带。”
“手机坏了不会买一个吗,”贺景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指了指他对面,“看看吧。”
林痕看着那块白布,心里有了一个猜测,“什……么?”
“我让你看,你问我干什么!”贺景罕见地有点恼羞成怒,耳根染上不明显的红。
林痕被贺景喊的赶紧伸手去揭白布,没注意到他的表情。
贺景眼神紧盯着林痕的脸,像个得了小红花急着炫耀的小孩儿,不想错过对方的每一丝情绪。
白布揭开,一幅画映入眼帘——
林痕一眼看见几支开的热烈的向日葵,黄色被运用到极致,仿佛能看见向日葵不顾一切向阳而生的决绝和坚定,背景用各种红色渲染得炽烈又狂热,情感浓烈得仿佛下一秒就要透画而出!
这么疯狂又执着的花,却被一只手紧紧攥住,手的颜色和周围格格不入,过于冷白,让整幅画有种割裂又和谐的奇异感。
林痕不懂画,但他知道贺景以前从来不这么配色……不对,那天在家宴上看见的画的风格不也变了吗。
看见画里的向日葵的一瞬间,林痕心里狠狠地波动了一下,恨不得要随着那几朵花奔向自己的太阳,但这种情绪转瞬即逝,那天贺景搂着男生说笑的场景像一根刺,死死扎在心口,血液流淌,伤口溃烂,就算最终会愈合,留下的伤疤也是他永远都忘不了的痛。
贺景看见林痕脸上的悸动,忍不住勾起唇角,但不等他笑出来,林痕脸上的表情就消失了,又换成了那天早上让人心烦意乱的平淡。
贺景忍不住走到林痕身边跟他一起看,越看越觉得林痕不应该是这个反应,他推了林痕一下:“怎么样啊?你说话啊。”
“好看。”林痕抬手,隔着一段距离摸了摸那几朵向日葵,像能感受到热度一样。
他从来不怀疑贺景的天赋,一天的时间就画出这么漂亮的画,让多少人羡慕,又让多少人崇拜。
“什么?”贺景脸上闪过一丝恼怒,气得一把摔了颜料盒,转头瞪着林痕的眼神里有得了小红花却没被夸奖的愤怒和委屈,喊道:“就两个字?你语文不是及格了吗!”
林痕被他追问得有些懵,贺景以前总说他嘴笨,有好东西也说不明白,后来也就不经常问他了,现在突然问,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我……不知道怎么夸。”
贺景气急败坏地一脚踹翻了旁边的椅子,胸口一阵起伏,“那你能不能有点喜欢的表情!我画了一天一夜你就这个反应?”
贺景有句话说的挺对的,林痕不会撒谎,这种时候也由着本心说:“真的好看,特别好看,我想要。”
这是贺景主动为他画的花,是他一直以来最执着的东西,无论过程怎样,他内心都是想要的。
贺景瞪了他一会儿,才恶声恶气地说:“你想要个屁啊想要,不知道的以为我送你块白布呢,你到底识不识货,这要是拿出去卖你这辈子都买不起。”
林痕偏头看着那副画,视线再次落在画里的那只手上,心里忽然有了一个让他心跳失控的猜测——那是……贺景的手?
心里想什么嘴里就问出来了:“那是你的手吗?”
语气满是没收住的震惊。
“不然呢!”贺景没好气地说。
林痕这次是真的震惊了,又问了一遍:“你的手?”
“不然是你的吗?你有这么白吗!”贺景走过来一把拽住他,“出来陪我吃饭。”
林痕忍不住回头看画,心脏跳的他控制不住,在心里自嘲:明知道贺景也这么对别人,他只是短暂地拥有了和其他人平等的位置,可还是忍不住,忍不住高兴,高兴得心都要跳出来了。
这么多年,为了贺景而牵动的情绪不知道有多少,以后走了,除了他这颗脑袋里的记忆,还有什么可以证明两个人曾经靠近过呢……
“贺景,画能给我吗?”意识到的时候已经脱口而出,林痕紧张地看着他。
贺景站住,转头看着林痕,仔仔细细地分辨出林痕脸上的每一丝表情,甚至不用仔细,林痕的期待和渴望都快从眼睛里飞出来了。
他得意地勾了勾嘴角,他就知道,林痕对他的画没有抵抗力,刚才是高兴傻了吧。
“看我心情吧,谁让你刚才跟个傻逼似的半天不说话。”
林痕眼底的光迅速暗了下去,死灰复燃的一腔期待被贺景一句话轻飘飘地打了回来,他顿了顿,无视心底的空洞,淡淡地“嗯”了一声。
吃完饭贺景拽着他一起看电视,林痕心里装着学习,最后把书包也放到沙发上,一边看书一边陪贺景看电视。
贺景脑袋枕在林痕腿上,偏头盯着电视里的画面,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他的腰,最后得出结论:“又瘦了,不是让你好好吃饭吗?”
“瘦了吗?”林痕眼睛看着试卷,随口说:“你感觉错了吧,我最近挺能吃的。”
“苦夏了,”贺景自顾自下出诊断,视线移到他手里的卷子上,“明天让保姆给你换个菜单。看什么呢?”
“化学作业,”林痕低头看了他一眼,眼睛一亮,“你别看电视了,这道题我不明白。”
贺景“嗤”了声,“用着我了才能笑两下是吧,真是越来越难伺候了。”
嘴上这么说,还是坐了起来,拿过卷子开始读题,“笔给我……”
林痕立刻靠到他旁边,集中精力听。
贺景的话言简意赅,林痕听了一遍就明白了,赶紧把涉及到的知识点全部记了下来,趁热打铁接着问。
贺景心情应该不错,一道接着一道地把这张卷子全讲完了,等林痕又拿出数学卷子的时候才不干了,拧眉瞪他:“我是工具人吗?”
林痕一顿,遗憾地收回手:“我自己写。”
“写个瘠薄,”贺景一把抢过卷子扔到一边,按着他倒在了沙发上,“晚上写作业,你脑子进水了吗?”
林痕眼底闪了闪:“我今天不想——”
“闭嘴,”贺景埋到他颈边,轻轻咬了一口,“我为了你喷了大半瓶的抑制剂,你好意思说‘不’?”
林痕刚张开嘴就被堵住,贺景极富技巧地吻着他,可能刚才的气氛确实很好,这个吻绵密又温柔,夹杂着少年人的冲动和抑制剂的清香,美好得让林痕有种他们还有希望的错觉……
一路推搡到卧室,倒在床上的时候林痕想,那副画真好看,如果能早点出现,该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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