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兜兜同样不费吹灰之力便来到梦境。只是这一次,他梦中构建的场景似乎有所不同。
梦中的兜兜——当然,他并未察觉自己身处梦境之中——正站在一间书房模样的房间里。这间书房和海楼的书房有些相似,却显得更加朴素真实。室内窗明几净,窗外有鸟语花香,似乎正值毛春的夏天。
兜兜轻巧地跳上窗台,透过明亮的玻璃往外望去。
一棵巨大的老樟树遮挡住了他大部分的视野。枝桠郁郁葱葱,相互交错,将天空和阳光剪成细细的碎片,透过缝隙,在草坪上投下斑驳的光点。
在兜兜的记忆里,毛春的夏天是由数不尽的蝉鸣,鲜嫩多汁的小虫,大朵大朵的白云,突如其来的暴雨,以及千变万化的绿色组成的。
他呆呆地凝视着这一切。眼前的景象是那样鲜活,那样熟悉,仿佛是刻在他灵魂深处的记忆,仿佛是他应当有的生活。
就在兜兜愣神之际,一只呆头呆脑的斑鸠突然从树丛间冒出脑袋。它的脖子上的羽毛绕着一圈规则的小白点,宛若挂着一串漂亮的珍珠项链。斑鸠嘀嘀咕咕地叫了两声,冷不丁撞见小猫咪的视线,倏地一下缩了起来,消失不见了。
兜兜的思路被这么一打断,很快便回过神来。他眯着眼睛,对那只傻邻居的举动嗤之以鼻。
“若是我想吃你,”兜兜喵喵咕咕地嘟囔着,“你的羽毛早就被我的爪爪拔得一根不剩了。”
“你又想欺负谁?”
一双大手从天而降,从兜兜的肋骨下将他捞起,托住兜兜的屁(股),将小猫咪整个搂在怀里。
“家里那么多罐头和零食还不够你吃吗?还惦记着邻居。别忘了我和你说过的,邻居不可以吃。”
喵!
兜兜惊讶得别起耳朵,下意识地想要反抗,但是身体比他的脑袋先一步动作,不由自主地变得柔软放松。
咦?
兜兜傻乎乎地抬起脑袋,由下往上看去,只见到一个光洁的下巴。
呀,原来是海楼呀。
兜兜慢悠悠地甩了甩尾巴尖儿,发出讨好的喵喵声。
“我没有想吃邻居呢。”他不好意思地辩解道,“我是友好的小猫咪。”
海楼似乎冲着他笑了笑。
他的人类真好看。
不过眼前的这只海楼有点奇怪。他穿着非星际装束的普通衣服,身上还混杂着一丝丝属于洗衣剂和阳光的清香。兜兜有些愣神,恍惚间,他仿佛又回到了毛春……
不过,这有什么不对吗?他反问自己道,我不是本来就应该生活在毛春吗?我不是本来就应该和我的人类呆在一起吗?
我应该生活在毛春,兜兜肯定地心想,因为我本来就是一只属于毛春的流浪小猫咪。
不过真奇怪呀,海楼居然能听懂我说的话?
他为什么能听懂我的喵喵叫?
等等,好像本来海楼就能听懂,毕竟我们已经交谈过那么多次了,没什么好奇怪的吧。
兜兜甩甩脑袋,决定不再计较这些无关紧要的细节。现在最最重要的是,他的肚子饿了。
“你听见声音了吗?”
“什么声音?”
“肚皮打鼓的声音。”兜兜垂下脑袋,不好意思地用爪子拍了拍肚皮,“空的。”
海楼无奈地说道:“你两个小时以前刚刚吃完点心。”
兜兜掰着爪子仔细数了数,抗议道:“那不已经过了两个小时了吗?”
海楼闻言失笑,说道:“以前教你算术,你总也不肯学,总也学不会。用到这些地方你倒是积极,小傻蛋。”
“我才不是傻的,”兜兜哼哼道,“我也不是蛋。”
片刻之后,他回过味来,奇怪道:“你以前教我算术?你为什么要教我算术呢?你是不是傻的呀,我只是一只小猫咪,怎么可以学习呢?”
海楼却道:“小猫咪为何不能学习?你不仅需要学习算术,你还得认字呢。先不说了,快过来,我们开始下午的学习。今天你必须得学会至少认三个字才行。”
兜兜瞪圆眼睛,万分震惊地望着人类,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我的喵喵喵呀,我刚才听见了什么,为什么我的人类会说出这样耸猫听闻的话来?
兜兜眼巴巴地看着他的人类,试图让人类改变想法。然而他狠心的人类不为所动,将兜兜抱到书桌上后,径自地摊开纸笔,竟然真的开始写起字来。
兜兜四肢僵硬,整只猫像是遭到捶打一般蔫了下来。
兜兜不死心地又等了一会儿,撒娇似的凑到海楼的手边,小声地叫唤道:“你知道吗,逼迫小猫咪学习是违法的。”
“哦,违犯的是什么法?”海楼抬头,好笑地看着兜兜。
兜兜滴溜溜地转动着眼珠子,绞尽脑汁想了半天,吞吞吐吐地说道:“可能是《毛春建国后成精协会成年小猫咪不许学习保护法》吧。”
“胡说八道。”
海楼抬起胳膊,在兜兜的脑瓜上轻轻地敲打了两下。
“别人家的小猫咪已经都会背论语和三字经了,你连字帖的第一页都认不全。”海楼这样说道,“以前是我不好,太过溺爱你,你只要耍耍赖,我就放纵你,任由你贪玩不学习。从今天开始,我们要更加严格地约束自我,努力学习,争取做一只厉害的小猫咪。”
“我难道不厉害吗?我会抓老鼠,会掏鸟窝,我甚至可以抓蝴蝶,蜘蛛和蟑螂也不在话下。要是有蚊子欺负你,我一爪一个准,比任何驱蚊办法都要有效。我还不厉害吗?”
兜兜努力挤出眼泪,将眼眶弄得湿乎乎的,看起来可怜兮兮。海楼却笑了起来,说道:“你别的没学会,表情包功课倒是做得挺好,一直领先其他的小猫咪。你要是在学习上能有这样大的决心和兴趣就好了。”
说罢,海楼停下笔,满意地看了一会儿自己的字迹。而后,他伸手将兜兜抱在怀里,捏起小猫咪的一只前爪,点了点纸上的一个字。
“这个字念猫,小猫咪的猫。”
兜兜无精打采地瞥了一眼,顿时怔楞。
这个字未免也太复杂了吧!无数线条揉巴成一团,简直就像一个恶作剧。
“你骗我的吧,”兜兜斜乜着海楼,狐疑道,“这根本就不是一个字。”
海楼失笑,反问道:“它怎么不是一个字?若不是汉字,那你说它是什么?”
兜兜摇头晃脑着,说出自己的一番大道理来。
“你看呀,这个东西,有很多比划,横一笔竖一笔,感觉完全没有规律。它长得又很圆,线条又多,所以我觉得它不是‘猫’字……”
兜兜抬头,定定地看着人类,笃定道:“这个字代表的意思是‘毛线球球’。”
海楼被兜兜的想象力给逗乐了,抱着小猫咪,狠狠地在它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那你就当它是一个毛线球球吧。在我们人类的定义里,小猫咪就是毛线球球。”
兜兜闻言却更加伤心,小声嘟囔道:“原来我只是一只毛线球球啊。毛线球球是骂猫的话,人类太坏了。我不要学。”
说着说着,兜兜用力挣扎起来,试图将爪子从人类的手心里抽出。海楼见状,连忙挼了挼兜兜的后脑勺,柔声哄道:“毛线球球不是骂猫的话,也不是坏话。它是一种可爱的象征,只因为小猫咪过于可爱,人类实在想不出来有别的适合形容你的名词,就想用一个复杂得可以媲美毛线球球的字来概述你。而且,你不是也很喜欢玩毛线球吗,拥有一个和自己关联度很高的称呼不是也很好吗?”
“真的吗?”兜兜歪着脑袋,不快地抖了抖胡子,“你不要骗我哦,我很好骗的。”
“是真的,”海楼温柔地安抚顺毛小猫咪,“你完全可以这样理解。当然,实际情况要比这个更复杂一些。”
海楼又引导着将兜兜的爪子放在刚才那团“毛线球球”字上,继续解释道:“这个字就念猫。它的本源并不是毛线球球,不过也和小猫咪的习性有关。你看它的部首是一个反犬,也像一个爪子,意思是小猫咪属于小动物,几乎所有小动物都会带上这个部首。右偏旁是一个‘苗’字,猫从苗声。苗又代表着田野,意思是小猫咪是捕鼠能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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