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械室中,霜石像对待阿方索一样如法炮制,对这里驻守炮手的脑子搜刮一番,得到魔石火炮的操作方式,但结果却让他有些失望。
这些火炮是人类炼金师百年来的最高杰作,它们牢牢嵌在军械室的石腔中,威力巨大,射程的确能到达虚无民的都城——要塞对拉塔古恩的威慑确实不是空中楼阁——但火力远达不到“摧毁”它的程度,尤其是现在依然保留着硕果仅存的防护结界、几乎固若金汤的核心城。
“这还不够……”
霜石抚摸着其中一门原始种精心设计的巨型火炮,在其他人去搬运炮弹时盘算着,轻声自语道,“外城已经是一片废墟,再度破坏它毫无意义……伟大主人,可否允许我等请愿,请吾神赐予我等中和结界的伟力?”
他说的是“中和”,只因拉塔古恩能够维系现在这般模样同样抽取的是古魔法之力,只是这部分力量被特殊地分割出去,不太听渊海支配者的话。
两种同源的力量互相碰撞便会互相抵消,这样魔石炮火便可用自己原本的威力给予那座城市洗礼。
这名亚厄蛇人又在稍加停顿后继续道,“我知道、城池是神的舟辇,我们不会彻底摧毁它,一切都是为了一个目的——那座城中、我等的阿塔受困于虚无民的荼毒之下,他们竟妄图夺取吾神的权柄。”
“这可不好、必须要将阿塔还原回他应有的……神降躯壳的样子。”
很快,宛如对这些话语的回应,高山与冰川发出一声似有若无的低吟,风与雪骤停,炮口前方的视野变得开阔无比,由此便能清晰地远眺到星洲尽头的都城。
墙壁渗入“雪花”,数十门火炮和静静躺在地上的魔石炮弹在同一时间附着上金色的铭文,忽而消失,目睹这番变化的亚厄蛇人纷纷伏在地上,口中感谢神明的赐福,霜石也是同样、他在跪地而起后用蛇类的眼睛盯着瞭望口,阴沉地发出自己疑问。
“您能坚持多久呢。”
在火光从天而降前,拉塔古恩其实出现过一丝没来由的震动,只有地面上的人有所感觉。
它太轻微了,很快就会被淡忘。
直到敌袭的号角声响起,不对劲的爆炸声从外城传来,在寂静的白日烧出一连串硝烟味,有人才意识到,这是炮击。
虚无民每日巡防的人不是摆设,就算有军队试图攻城,也根本不可能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城下,至于原始种是否有大规模动作,贝因加纳一直在通过邮递站掌握他们的动向,这一点根本无从隐瞒。
既然不是近距离的轰炸,那只有一种可能。
落英要塞的火炮。
赞沙玛尔在接住贝因加纳因骤然的疼痛而弓起来的身体前,只来得及用余光对着窗外瞥去一眼。
阶梯宫殿顶层视野极好,几乎能眺望整个外城。
那一瞬间的画面变得无比缓慢,赞沙玛尔看到数十束火光像拖着尾焰的流星,不知为何他下意识追寻着能够判断落点的其中一束,看到它正正当当,砸在一座正冒着炊烟的房屋上。
那是古魔法部的据点,佩蒂等人也正在那里。
尘土和飞溅的石块卷得老高,遮蔽了赞沙玛尔的视线,令他再也看不清它最后的样子。
此刻他只来得及闪过一个荒谬的念头,庆幸贝因加纳没有亲眼看到这一幕。
烈火瞬间从城市各处燃起,将尚未融化的积雪刹那间蒸发成白雾。
然而下一轮炮击马上就紧随而来。
又一阵火雨落下,外城废墟中最高的建筑——那座复原的钟楼在烈日当空中被击碎成一捧烟花,恢复了它从前的模样。
这一次几颗魔石炮弹坠入核心城的环形广场,砸毁曾经开遍落日莲的池塘。
核心城的防御结界竟然形同虚设。
巨大的震颤一点没少,整个阶梯宫殿摇撼不堪,窗户瞬间出现裂纹,就连赞沙玛尔也因为地面的抖动晃了一下。
贝因加纳眼前只剩下眩晕的白光,受挤压的内脏在呼喊痛感,让他想起曾经从裂缝中伸来的触肢被赞沙玛尔砍伤时反馈到他身上的痛苦。
类似的疼痛通过这座魔造城传递过来,他的情况很糟,砸向内城的炮弹令他脑中震荡不堪,他发出难以抑制的痛苦呻吟,攥着身旁赞沙玛尔的衣襟,用力到骨节泛白。
贝因加纳的痛苦映在赞沙玛尔眼中,他的头脑仿佛破开两半,一半在强烈的愤怒和忧心中驱动他抱紧贝因加纳,另一半依然冷静,控制他带着贝因加纳向都城地下移动。
可是他心中又有清晰的念头浮现,地下即使再安全也没有用,造成贝因加纳痛苦的是这场对拉塔古恩的攻击。
冒着炮火,环形广场落下数只飞行骑兽,上面的虚无民战士在地动山摇中奔向宫殿,找到正在安顿主君的统领。
这是几个比赞沙玛尔还要年长,在白银圣战中幸存的战士,比起那些小辈,他们在听到爆炸声的第一时间就整装飞向天空探查敌情。
经历过战争的人不会把炮击听成烟火,不会把短暂的和平当作永恒,他们永远都在戒备,像走不出过去的鬼魂,病态地等待着战火再起,因为那注定到来,只有时间早晚的区别。
“幸运”的是,新的战争在他们这些老东西没死光之前就来了,还来得及让他们在年轻人赴死前先沐浴鲜血。
他们冷静地报出自己在天空侦察时火炮的间隔。对于落英要塞那些一直瞄准他们、从未发射过的武器,虚无民早有调查,而贝因加纳手里有更详细的资料,包括它们的数量、原理,装填规格和炮击持续时间,他从多方途径弄到了这些情报。
但即使让权威人士多番评判,他们也都摇着头表示,魔石火炮虽然火力充足,但还不足以击穿城中的防御,拉塔古恩的规则会排斥伤害自己的存在,因此这个威胁不值得挂心。
贝因加纳不曾认为要塞的火炮会真的向拉塔古恩喷出烈焰,但阿方索的失踪、亚厄蛇人暗地里不知名的动作令他警觉过、怀疑过有些地方会被下手,可他相信了这座城的底层规则。
那些火炮一定被动了什么手脚——如果是头脑清醒的贝因加纳,必然会这样思索。
年长的虚无民战士们仍在汇报。
“我们在天上尝试过吸引火力,但他们的目标只是摧毁拉塔古恩。”
“主上的情报里这种魔石火炮精度很高,炮口调校需要时间和专门的炼金师,这可能是原因。”
这是横跨整个星洲的火力倾泻,而拉塔古恩正在恢复往日的坚固,只是它还没有赶上。
他们唯一的选择是攻入落英要塞破坏火炮,在不知是不是邪魔的手笔之前,这个行为等同于向原始种宣战。
那些顾及根本就不重要,都城再次被卷入硝烟,嗜战的虚无民不可能坐以待毙,他们知道最该优先保护的东西。
这里面必然会有虚无民的统帅赞沙玛尔的参与,他想到自己房间里的那套甲胄,没想到它刚被翻出来就要随着他踏上新的战场。
但是他别无选择。
莉莉安小跑着赶过来,赞沙玛尔轻轻松开拢着贝因加纳的手,他衣襟上主君的血还没干。
“照顾好他。”
“火流星”们砸落的声音暂时平息了,却又是新的倒计时,赞沙玛尔知道这不是结束。
虚无民最后的黑暗骑士站起身,朝着同僚微微颔首。
这无声的命令显而易见,几名战士立刻奔向自己的坐骑,赞沙玛尔握紧佩剑,回身去取防具,又用一声长哨唤来丹珊随时待命。
“等等,修玛。”
这时漆黑的骏鹰飞掠而来,身着轻甲的艾特拉丝挡在赞沙玛尔身前,她身上硝烟的味道更重,显然是最后一个侦察归来的人。
赞沙玛尔没有理会她的阻拦,面无表情地问道,“凯因他们回来了吗。”
“没有,他们不可能没听到拉塔古恩受袭,我猜是被什么绊住了。”女战士恨恨地咬着牙,“太凑巧了。”
确实,这一切过于巧合。
刚好能施展法术奇袭要塞的人在今天离开都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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