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垄小径皆是空空荡荡,鸟屎都没有。
男人冷笑一声。
读书人如此不讲信用,还想当官报国,拉倒吧。
又过了一个时辰,天已经全黑了,院里黑漆漆地只有刨土声,没人点灯。
栗叶也加入挖掘行列里,如飞鸟般往来搬土,把渣土石块都搬去院外堆着。
魔尊瞧了眼天上星星,怒气更甚。
好如意的算盘,留他在这里躬身劳苦,自己跑去同人吃茶喝酒了?
是要饭吃了再回来,还是索性睡在别人家里?
正闷着不乐,院门口突然传来急切叫声。
“哑巴,哑巴你在不在家?!”
“完了完了,灯黑着,哑巴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男男女女声音嘈杂,像是有人举着火把找上门来。
解雪尘终于从秋千上起身,漫步走了过去。
五六个农夫农妇举着火把挤在门口,还有老人跟在身后,脸上满是焦急慌乱。
为首有个勉强识字的人举着一封落了血指印的信,此刻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哑巴,你家举人被马匪绑了!!”
-2-
话音未落,解雪尘已经夺了他手里的血印书,一张糙纸上除了印了个血指纹,还歪歪扭扭画了三个圈。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了。
“这是什么?”
他一开口,人群跟着又悚然震惊一回。
“哑巴会说话??”
“我靠,吓老子一跳!”
“哎哎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有家里遇过难的女人冲到前头,急急忙忙道:“这是山贼的信,管你家要三十两银子,十天不给就撕票!”
解雪尘拧着眉头。
“这玩意儿叫信?”
别说落款要求,一个字都特么的写不出来了?
“人家是马匪,是山贼,怎么可能认字啊!!”女人剁脚道:“我家男人上回就是这样,信上画了两个圈,就是要二十两,最后还是找城里亲戚死活凑出来,才把那死鬼赎回家。”
解雪尘已经辨出这血痕来自书生,脸色又沉一分。
“这封信哪里来的?”
“小乞丐冲来送给我们的!”
蔺竹这次步行很快,午时二刻就到了小乞丐们住的茅屋那,陪生病的孩子熬药聊天,眼见着快到黄昏了就早早起身,说家里还有人等他回去一起吃饭。
小乞丐们本来舍不得哥哥走,见他像是真有事,就跟在后头送。
山路崎岖,偶尔还有野狼,他们帮忙照应下是应该的。
哪想到半路突然杀出马贼来,掳走人不说,一扬缰绳往小孩脸上扔了张纸,转眼就没了影!
小孩从前就被村里老爷爷吓唬过几回马贼要来吃人,接了纸哭得眼泪鼻涕一大把,跑着去找村里其他大人报信。
大伙儿也知道这又是被马贼盯上了,一合计得想法子救人,然后一块过来找哑巴,看书生家里还有没有剩下的银子。
小乞丐这会儿还在哇哇乱哭,抹了把脸上的脏灰道:“哥哥!你救救蔺哥哥吧!他是个好人他不能被吃了啊!!他根本没多少肉!!”
老人忧愁开口:“蔺家早就没了人,人家哪里是劫他,是劫咱们村子。”
马贼消息灵通,知道这里不光有个举人,还和村里乡亲感情都不错。
他们狮子大开口勒索三十两,要的就是全村掏钱,把这百无一用的蠢货给赎回去。
解雪尘了解完前后因果,话并不多。
“山贼在哪?”
“虎哭山,”农夫抢白道:“那里凶得很,他们这些年抢过十几个村了,还拐小姑娘回去压寨,坏得很!”
“是啊,听说各个手里都有兵器,官府以前剿过几回,后来还不是怂了……”
话头被男人径自打断。
“我去救他,你们不用管了。”
言罢便迈步往前走,有人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但还是让开了道。
什么都不带,一分钱没有,也没个刀剑盔甲傍身。
这看着不像是要救人,是要跑路。
但管他呢,反正也是个外人,还装了这么多天哑巴,人都趋利避害,走就走吧,他们想法子去找官府帮忙。
魔尊并不在意旁人脸色,走之前还看了眼佯装落在地上的栗树叶子。
我回来之前,你们最好把三进三出给我挖完。
栗叶子抖了两下,风一吹就不见了。
他离开众人视野,踏着风便行至云里,难得有几分嗜血的笑意。
虎哭山,最开始名叫虎窟山。
豺狼虎豹层出不穷,商队往来一向是远远避开,不敢过道。
后来听说是有英雄汉落草为寇,凭着一身武艺带弟兄们闯进去硬是安营扎寨,有了自己的地盘。
但英雄无后,死后轮到旁的恶人摇身一变成了马匪头子,自此破坏规矩四处劫掠,有时候是绑了孩童公子漫天要价,有时候秋收完干脆杀进村子里,把人劫掠一空。
如今朝廷昏庸腐败,官府也是无能,明着要剿匪,其实也是借了名头征收粮草银钱,然后派着军队过去兜一圈就走,回来逢人便说这贼头狡猾阴险,实在是没法杀进去。
寨中冤死之人一多,虎窟山便成了人们口里的虎哭山。
亡魂甚多,老虎这般的凶兽见了都要落泪。
按着道理,元宝山地处崇山峻岭之间的一弯谷地,四处荒草丛生,没一条好走的路。
但解雪尘并不需要问路,循着血气便知道后者位置。
他背手踏云而过,一嗅血迹便知道书生还是个活人,只是受了点皮肉伤。
没过多久,夜幕里的群山中现出一点火光,便是那英雄寨的位置。
魔尊似笑非笑地落了下去。
他又被捷足先登一回。
这书生,便是放血割喉痛杀一回,也应当由他来动手。
轮得着杂碎来捆?
他顺路落在匪寨门口,抬头一望,里头还架了木楼。
英雄寨里的伙计们凭着地理优势,这些年抢了不少金银,也伐木造房,过起衣食无忧的逍遥日子。
前后累石砌墙围成一圈,高处还建了城垛,方便放哨观望官府人马,十二时辰都有喽啰轮值。
当然,官府懦弱,基本上不了山,主要还是防着旁的山头有匪头过来抢生意。
石墙高楼,酒馆赌屋,甚至还抢了个说书人回来,没事讲讲三国水浒,基本全都安置全了。
前后寨门是升降式的精密玩意儿,左右各配置哨兵弓兵,里头的人手里还有连弩斧钺,兵器家伙备得十足。
冷不丁出现一个黑袍男人,哨兵还以为是自己看花眼了。
“等等,”他终于看清城门外站着一个人,厉声喝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男人看他一眼,哨兵突然就像是没法思考事情了,冲到一旁猛摇轱辘升城门。
门对侧另一个哨的人也被惊动,大吼道:“莽子你干什么呢!上来就给人开门!”
“外头的谁啊,自报家门赶紧的!”
跟着也是看了一眼,立刻丧失意识,跟着摇轱辘。
寨子里前营的人正围着火堆喝酒吃肉,突然听见大门轰隆隆地往上升,脸色立刻就变了。
“没有老大的指令,谁敢擅开寨门?”
“难不成有官府的奸细混进来了?!”
“抄家伙,赶紧地别吃了!”
一拨人拔剑扬刀直接冲了过去,没想到寨门口没有大兵压境,只走进来一个黑袍男人。
“草他妈的什么人!!”
“哨兵呢,哨兵干什么吃的!!”
“不管了直接摘他脑袋!”
数十人呼啦全涌过去,抬刀就要砍下这人的脑袋。
解雪尘终于没拿眼睛看人,平视前方往前继续走,同时抬了一只手。
他抬手的那一刻,所有刀剑倏然腾空,横着就是一抹咽喉。
几十人喉血如喷泉般涌到空中,惊叫痛呼之声直贯天际,惊起周遭山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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