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的味道很快在冬日冰冷的空气中挥散开来,贺观棋努力想要爬起来,一动却发现自己的脚腕钻心的疼,想是刚才摔倒的时候扭伤了。
此时他也终于看清了那东西的模样。
猩红的杨静,老鼠的样貌,尖锐的长爪,细长的翅膀,身后拖着的尾巴……
虽然在贺观棋的老家甚少见过,可他还是认得出,这是一只蝙蝠。
寻常的蝙蝠最多也就只有巴掌大小,基本不会伤人,昼伏夜出,远离尘世不喜人类的地盘。可眼前的这只已经完全脱离了“正常”的范畴,贺观棋打眼一瞧,约莫半人高。
见他跑不动了,那蝙蝠妖嘴角狞笑,长爪踩在雪地上一步步向他靠近,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贺观棋忽然想起前几天同窗们私下的传闻,说京城近些年偶有男子失踪的例子,被找到的时候几乎皆是血尽而亡,被人吸干了体内所有的精血。
因着那些人大多是些贩夫走卒,无权无势也无人问津,于是那些诡异的惨事往往不了了之,久而久之也就没什么人记得了,要不是他们这些学生闲来无聊拿来消遣,根本不会有人当回事。
贺观棋无故在这时想起这一出,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恐怕那些市井传闻并非空穴来风。
眼看着那东西离自己越来越近,贺观棋艰难的动了动身子,想起了还在等着自己的螺螺。比起他眼下的处境,他更担忧螺螺。
要是他真的死了,螺螺该要伤心了。
贺观棋当然不想死,可他只是区区凡人,哪里斗得过这么大的怪物?虽然这么想,可他还是顺手捡起一块小石子丢了过去,厉声道:“滚开!”
蝙蝠妖不躲不闪,似乎在嘲笑他的弱小,长着大口咬了过来。腥臭的味道夹杂着口水袭来,贺观棋以为自己就要死在这里,满脑子想的却都是螺螺的笑脸。
好在他们也算心意互通了,就算死了也不算太遗憾。
贺观棋这么想着。
蝙蝠妖以为胜券在握,扑过来的时候毫无防备,然而在他的爪子即将靠到贺观棋的那一刻,贺观棋的身上忽然闪过一道金光,几乎将他整个人照亮。
蝙蝠妖的爪子被金光烫得几乎融化,痛的连连后退了几大步,警惕的看向他,满眼的震惊。
贺观棋双眸微垂,全身拢在金光里,看不清神情面相,令人心生敬畏,不似人间之物。
蝙蝠妖不敢逗留,迅速转身离去。与此同时,结界也随即消失,周围一切恢复原样,只留贺观棋一人跌在雪中,昏迷不醒。
第20章 田螺篇
二十章
贺观棋是被人送回来的。
彼时螺螺正在冬眠,听着外头急促的敲门声揉着惺忪的睡眼起身,整个人都吓激灵了。
那人说他是在雪地里发现的贺观棋,当时他尚且昏迷着,怎么都喊不醒,于是他只能先禀告了严祭酒,而后又请了大夫来瞧。大夫把了半天脉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开了点药方让送回去,几个学生就这么把人放在担架上抬了回来。
螺螺急忙抱起贺观棋冲进屋子,将他轻手轻脚放在床上,心急如焚。送他来的几个学生眼看着看似柔弱娇|小的少年毫不费力的一把扛起贺观棋健步如飞,个个吓得目瞪口呆,面面相觑。
啊这……
莫非,他们竟然搞错了上下?
螺螺着急贺观棋的安危,等打发走了几个热心帮忙的同学后又折返回来,先用法术在他身上来回探了几遍,确认没有半点差池,一颗提着的心才堪堪落地。
贺观棋的体格向来很好,哪怕是这么冷的冬天,他也照样可以面不改色的用冷水洗漱,因此螺螺绝不信他是那个大夫口中的“体质虚寒”才导致半路昏迷的说法。
处理好贺观棋脸上的伤口,螺螺搬了凳子坐在床头,支着下巴沉思。刚才他检查的时候发现贺观棋衣服上有几处破掉了,那个痕迹不像是摔倒弄的,倒像是……被什么尖利的东西撕开一样。
可是什么东西会有那么大的爪子呢?
螺螺百思不得其解,一直等着贺观棋醒来问他。
一直到了傍晚,贺观棋才悠悠醒转。才从生死边缘走一趟,他还没完全从恐惧中出来,整个人从床上弹跳了起来,脸色惨白。
“贺观棋!”螺螺见状,扑上去抱住他:“是我!”
感受到螺螺微凉的体温,贺观棋似乎清醒了不少,“螺螺?”
一连三杯热茶下肚,贺观棋才缓过神。螺螺在一边等了许久,见他脸色恢复了生气,才小心的问起了今天发生的事。
贺观棋微微抿唇,将自己所见细细说了:“我从未见过那么可怖的东西,以为就要死在它手里了。”
“蝙蝠妖?”螺螺吃惊,“这不是京城吗?仙人曾说过京中有大能放置的结界法器保护,一般妖魔邪祟是不能在京中放肆的吗,那蝙蝠妖哪来的?”
“我也不知。”贺观棋说到这里,轻声咳了两下,“那东西竟能在书院中伤人,也不知有没有别的学受伤。”
螺螺心头也七上八下的,因为他竟然没能从贺观棋身上探查出那妖怪的气息,这就说明对方的修为远比他强大。
“那、那你是怎么逃出来的?”他紧张的问,“真的没伤到你吗?”
提到这处,贺观棋也觉纳闷,摇头道:“我不记得了。那时……我以为我必定会死,索性放弃了挣扎,眼睛一闭便失去了知觉,并不知晓后来发生了什么。等我再醒来,就已经在这了。”
“难道京中还有其他更厉害的东西?”螺螺琢磨着,“京城也太可怕了,果然藏龙卧虎,什么都有!”
“我们不念书了,马上就走!”
说罢,他起身就要收拾包裹,“那蝙蝠精法力在我之上,万一它还要来害你,我必定护不住的,不然咱们逃吧!”
贺观棋拉住他,“不可。”
“我一路艰辛走到这里,眼看过了年便是春闱,十年寒窗,怎可在这最后时刻放弃?”
螺螺扭头,满目焦虑:“那也不能送命啊!万一它又回来害人呢?”
“所以我更不能走。
贺观棋正色道,“此妖若还藏在书院里,说不定哪天还会伤人,我得去跟祭酒大人如实禀报,否则其他人怎么办?”
螺螺想想也是,他们这么一走了之,那东西却还在,哪天就会又出来作乱,“那我们明天就去告诉那个大人。”
当晚,螺螺洗漱完后从床底又拖出他的小包裹,埋头在里面挑拣了半天。贺观棋身上的伤并不重,修养片刻定了心神后便能自由活动了,他坐在灯下看螺螺忙碌,不解的问:“你在找什么?”
“找我的保命符。”螺螺头也不抬,终于从一大堆零零碎碎的小玩意中找到了几张发黄的符纸。
他把符纸卷了塞在锦囊里,又找来针线穿在贺观棋脖子上,喃喃自语着说:“这是下山前仙人哥哥给的,他法力高强,据说以前跟麒麟大神打架都没输过呢。”
“符纸上只有他三成的仙力,但是对付区区妖邪是够用,那坏东西别想碰你一根头发。”
贺观棋低头,手摸着脖子上小小的锦囊,心中有些暖意,片刻后却要扯下来:“既是你的保命符,给了我你又怎么办?”
“我可以自保。”螺螺骄傲的说,“别看我法术不精,可真要论到逃命,我可是第一名!”
贺观棋被他那嘚瑟炫耀的模样惹得直笑,心底的那点阴影也在这一刻消散了。
他何德何能,可以遇上螺螺这样好的孩子。
第21章 田螺篇
二十一
第二天他们就将这件事告知了严祭酒。
“竟有此事?”严祭酒满脸惊讶,显然并不大相信。
贺观棋点头,沉声道:“学生绝无半句虚言,更不敢欺瞒大人。若是放任此妖为非作歹,我担心它还会伤人。”
见他言辞恳切,严祭酒一时间犹豫起来。如果是旁的学生跟他这么讲,他必定勃然大怒将人打出去,斥责他不许胡言乱语。但贺观棋是他近几年所有学生中最看重欣赏的一位,以他的人品,是绝没可能专程跑到自己面前乱说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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