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的身后,赫然是一片村寨,寨内张灯结彩,寨门上也挂了两排红灯笼,两旁挤满了男女老少,一派诡异又喜庆之象。
羽翅扑闪之声仍在附近此起彼伏,楚曦稍一转眸,便能瞧见一两只骷髅鸟停在寨门之上。沧渊却神色自若,伸出手,将他一只手握了住。
青年的手骨感有力,宛若玉质,楚曦莫名心里一颤,便觉他五指收紧,嵌入了他指缝间,紧紧握牢,牵着他一步一步往村寨里走去。
旁边的男女老少们齐声欢呼,往他们身上抛洒花瓣,沧渊与他并肩携手而行,认认真真的演着一对新人。他们这师徒俩实在不像话,楚曦窘迫不已,手心都沁出汗来。
余光瞥着身旁红纱掩面的男子,沧渊下意识收紧手指,握得更牢了。
——可以如此牵起此人的手,牢牢握紧,数万年间,他梦了数万回。斗转星移,沧海桑田,这两世轮回才盼得的一瞬,委实太过珍贵。
若能停滞于此,该多好?
若这成婚是真的,该多好?
一路行到一座古庙前,那跟随他们巫师忽然扬声道:“新人拜神明——”
楚曦不由自主地迈入门坎,与沧渊双双跪拜在庙内神像前,叩了叩首。
“新人夫妻对拜——”
他应声转过身,隔着一层红纱与对面青年四目交错。沧渊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虽被掩了面,他仍觉一阵尴尬,下意识避开了视线,身子却不受控制的弯下去,与沧渊头挨着了头。
“送入洞房——”
这声一落,一群人便簇拥着他们朝另一间吊脚竹屋走去。身后叽叽喳喳的议论着:“阿南,你怎么不笑啊,求了这多少年才求得神明把阿娣赐还于你,你怎的还像不怎么高兴似的?”
“就是就是!多不容易呀!天塌了,都没碍着你们又在一起!”
“笑一个呀!”
沧渊被缠得没法,朝楚曦微微一笑。鲛王的绝色美貌不是说着玩的,这一笑真是万物失色,灯火尽黯,楚曦竟也一时为之失神,又猝不及防被他一弯身抱了起来,加快步伐,几步上了竹屋的梯子。
拉上门栓,沧渊走进屋内,将楚曦放在了那垂了红帐的喜榻上。
楚曦压低声音,正色道:“你快些将为师的傀儡咒解了,否则,为师便真要生气了。”
沧渊僵了一下,松了手,他抬眸看了眼前人红纱下的面庞,有些不甘,却到底不愿惹他动怒,正伸手欲替他解开,却听上方“扑朔朔”的一阵动静传来。余光瞥见房梁上那抹白色鸟影,他手一凝,径直挪向旁边燃着大红喜烛的桌子,拿起了上面放的两盏合卺酒。
楚曦也注意到了不速之客的到来,没动声色,任沧渊将酒塞进他手里,勾住了他的臂弯,便如真正的新人般举起杯子,相对而饮。
酒只是抿了抿,自然没入口,可姿势却是实打实的,楚曦不禁老脸泛热。他虽然是个年纪很大的上神了,可一直是孤家寡人一个,头一次喝合卺酒居然是和自己的弟子,实在是荒唐得很。
正如此想着,他便见沧渊手一抬,那挂起的红帐便落了下来,将二人笼在里边。肩头一沉,整个人便被沧渊按倒在了榻上。
“徒儿.....又要冒犯了,师父。”耳畔轻轻道,那语气极为恭敬,一双手却不怎么规矩,将他的双手按在了枕边,十指都牢牢嵌入他指缝间。
楚曦睁大双眼,瞧着上方朦胧人影,一阵心慌意乱。
沧渊端详着身下之人——红纱掩了男子半面,恰好只露出淡色薄唇与瘦削下巴,乌黑长发蜿蜒散落一床,禁忌而旖旎,惑人到了极致。
这是他的师尊,他心心念念,触不可及,为之疯魔了数万年的人。
他心头狂跳,忍无可忍地俯身下去,在他耳畔道:“做戏而已,弟子也是无奈,师父勿怪。”
言罢,他便侧过头,朝那薄唇深深吻了下去。
第60章 春宵一刻
“唔!”楚曦瞳孔放大。
惊声还未溢出喉头,便被沧渊的唇舌尽数吞没。
他吻得极为狂热,甚至远甚上一次在浴池中,似乎沉浸其中,而非像在做戏。楚曦几乎喘不上气,唇舌被他包裹纠缠,连呼吸都像要被他吞噬,他似要溺毙在一片惊涛骇浪里,脑子嗡嗡作响。喜烛的光芒明灭闪烁,照得眼前一片昏红,像一团燃烧的火,蔓延进他的识海中去。
支离破碎的场景恍惚闪现出来,迷幻交织的网,漫天生着眼睛花纹的蝴蝶,交缠的十指,破碎的衣服,沧渊神色昏聩的脸。
这是什么?
他惊疑迷惑,忽听一阵扑翅声,一只鸟影从窗户飞了出去。
沧渊的唇却挪到他的颈侧,似乎没有察觉,虽然没有触碰,呼吸却在他颈窝间流连往复,手指抓得很紧,让他一时有种被他禁锢的错觉。
楚曦轻喝出声:“沧渊!”
沧渊动作一滞,低道:“那鸟是走了?”
一出声,嗓子都哑得不像话,喘息也是急促的,且呼吸之间还散发出一股摄人心魂的异香,楚曦甫一嗅到,便觉得有些晕眩发软。
“你.....身上这是什么味道?”
沧渊咽了一下喉头,一时未有答话。
他又如何能说,自己如今正值鲛人成年后的情汛之期,遇到心属之人,一动欲念,身上自会散发催情的性香,只是不知,对他师父这清心寡欲的上神又有几分效力,可也会耳热心跳,为他所惑?
他假作无觉,嗅了嗅身上:“有吗?莫非是这女子身上的?”
“应是罢.......你可以起来了。”楚曦身上越发热燥,只觉不适,忙道,“顺便将为师的傀儡咒解了罢。”
沧渊扯过一旁被褥搭在身上,方才有些迟钝的坐起身,翻掌一掐手指,一根红色的线便从楚曦脉搏处钻了出来,瞬息收回他袖中。
楚曦立时扯下头纱,脱了嫁衣,冷了脸道:“下回你若再对为师如此,为师定不轻饶。”
“师尊说的是哪件事?”沧渊慢慢道,“是傀儡咒,还是方才?”
楚曦干咳了一声,老脸火辣辣的:“方才只是做戏,为师自然是说的傀儡咒。敢对为师下咒,你是要欺师灭祖不成?当了魔君,便无所顾忌了么?”
沧渊盯着他,幽幽道:“弟子不敢,请师父责罚。”
语气甚是恭敬,多少缓解了屋中暧昧不明气息。楚曦不禁心疑方才只是自己多心,而那一瞬闪过脑中的残象也模糊起来,令他怎么也回忆不起来了。见沧渊还拿喜被掩着身子,他不由奇怪:“你冷么?”
沧渊似有些不自在的垂了眸,道:“可能是离水太久,有些不适。”说罢,这副巫族青年的躯体便软软倒在了榻上,再看身旁,又多出了一只小小的守宫,爬到了楚曦腿上。楚曦瞧见他如此可爱的化形,有点忍俊不禁,伸手在他的小脑袋上摸了摸,笑道:“为何不化出本相?”
沧渊没答话,只是抱住了他那根手指,顺势爬到了他手背上。
“师父,弟子认为,若要离开此地,必先找到出口。我们进来时,在那万魔之源的根须附近,若能找到万魔之源,便能找到出口。”
“嗯,”楚曦道,“你既已入魔,可能感应到万魔之源的所在?”
他自己虽也能感知魔气,可若距离太远,也难以察觉。且有沧渊在旁,他身上魔气甚重,更是严重影响了自己的感知力。
沧渊点了点头:“离这并不算太远。”
见他往榻下爬去,楚曦将他轻轻按住:“道,我还有一事要弄清楚。”
说罢,便在那巫族青年额上一点,侵入他识海之内。
凡人的识海理应十分有限,此人的识海却非常阔大,似乎活了许久的年月,而他最近的记忆除了今日成婚,却都单调异常,每日便是去林中猎了活物,便背着去山顶那石殿前跪拜,似在祈求什么,每每额头都磕得裂开也不停下。
楚曦迅速掠过这些,来到他久远的记忆中某一刻。青年和一女子站在山腰上紧紧相拥,天穹之上,笼罩着一片巨大无垠的紫红色云霾,刺目的闪电忽明忽灭,形如琉璃开裂。云层间,依稀可见有一条庞然的龙影盘旋游走,但听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电闪雷鸣,云层中洪水倾泄而下,恍若整片天穹都垮塌了下来,将所有的一切都瞬间吞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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