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才恍然想起他的目的。
“公子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这话问得直白,沈忘州不喜欢拐弯抹角。
琴音未停,沈忘州没等来想要的答案,却更加好奇。
沉吟片刻,他干脆起身走到帘幕前,见对方不理自己,抬起手指弹了珠帘一下,弯着眼睛说:“在下仰慕公子琴音多年,此番前来别无他求,只想见公子一面。”
纯属胡扯,他一年前才穿书,今天才听说“檀溪公子”这个人。
当了这么多年社畜,沈忘州这点胡说八道厚脸皮的本事还是有的。
“公子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多谢公子成全。”
他就看看,不乱说。
沈忘州说完,伸手拨开几串珠帘,刚要再问一遍可以看么,琴音蓦地停了。
沈忘州下意识低头看向古琴的方向,毫无防备地撞入一双黛蓝眼眸,陷入万年前的海域深渊,茫然怔忪。
“檀溪”纤长的眼睫微垂,双眸含笑地看着沈忘州,像看着一条横冲直撞的鱼儿,几分温柔纵容。
沈忘州灵魂仿佛坠入了一片碧蓝深海,在漩涡中几度沉浮,窒息后的劫后余生,清醒过来后,后颈一片酥麻。
他握紧珠帘,几次深呼吸,才缓过来几分。
尘世中,原来真会有这么好看的人,看一眼就忘却了凡尘,只想溺毙在那抹幽蓝中,就算身处极寒地狱,也永世不愿超生。
将少年的神情尽收眼底,“檀溪”,也就是胤淮,玩味地唤他。
“官人?”
沈忘州轻咳一声,罕见红了耳尖,倚在红柱旁故作镇定地评价:“公子还真是……色艺绝伦。”
胤淮轻点身旁,月白色衣袖边缘绣着红色暗纹,更衬得手腕细瘦手指修长,漂亮得像易碎的琉璃。
“官人不若坐过来些,看看我但不担得起这般赞美。”
指尖无意识地挠了挠外衫,沈忘州轻吸了口气,还是坐了过去。
他喜欢檀溪这张脸,还有檀溪的声音,能和欣赏的人坐在一起,他却之不恭。
靠的近了,沈忘州嗅到一阵淡到几乎可以忽视的暗香,清澈冷然,让他想起冬日流动的寒水。
“檀溪”都说了让他看,沈忘州干脆托着下巴,大大方方地欣赏美人抚琴。
目光掠过对方颜色浅淡的薄唇,游过脸侧完美无瑕的轮廓,落在那双险些勾走他魂的黛蓝色眼睛上。
像一块珍贵的宝石,沈忘州脑海里蓦地出现一句“海的眼泪”。
他没忍住笑出了声。
胤淮把沈忘州的小表情收进眼底,唇角微勾。
他拿起酒杯斟满甜酒递过,沈忘州垂眼,接过酒杯,指尖无意中触到的肌肤似寒冰,凉意入骨,让他想起梦里的冷玉。
他轻抿一口,酒液温热滑入喉咙,醉意上涌眼波迷离,反将一军地调戏:“公子怎么不弹了?看我看得呆了?”
“是呢。”温柔的声音仿佛落在耳边的轻轻叹息,“官人喝了酒,奴也醉的很了。”
手抓住沈忘州握住酒杯的那只手,稍稍使力送至唇边。
薄唇微张,半杯清酒倾斜而下,狭长眼眸中的笑意煽情纠缠,沈忘州手微微一抖,手里的酒杯跟着晃动。
酒液顺着胤淮唇角淌下,留下湿漉的水痕,坠入松散的领口……
沈忘州的心脏,忽地乱了一拍。
第4章 潮汐
沈忘州瞳孔微缩,视线不受控制地瞥向胤淮颈侧,被握住的手像陷入一潭寒水,凉意渗入。
活了二十余年没牵过手,没动过心,如今心跳凌乱像要跳出胸腔,还没如何呢,沈忘州先撩得自己脸红耳热了。
他抬手化出火系灵力帮胤淮弄干了衣服和沾湿的脖颈,眼睛从始至终盯着一旁的古琴。
刚才主动调笑的气势不再,沈忘州呼吸微重,余光瞥着胤淮烛火明灭间温柔笑着的脸,开始担心自己的“童子身”……
他往回抽了抽手,怕对方一介凡人受伤,还刻意控制了力道,谁成想不仅没能抽回来,反而被拽得往前一倾,整个上半身几乎摔进胤淮的怀里。
像一条幼鲸撞入不曾踏入的幽深海域,周围的空间骤然变得模糊,光与暗的分界线消失。
烛光颤颤巍巍地摇曳,倒映着墙壁上交叠的身影幽幽晃动,低低的呼吸声代替了琴弦,时轻时浅地发出声音。
萦绕鼻尖的香气渐浓,沈忘州往后挪了两下,以示挣扎。
修长手指扶住沈忘州腰间,细细摩挲试图发光提醒的玉佩,另一只手勾着拿着酒杯的手,胤淮俯身,薄唇贴近透红的耳尖,声音缥缈得像是缠绵的情话,尾音绵长,饱含诱引。
“官人不想和我,共度良宵么。”唇瓣擦过充血的耳垂,指尖灵巧挑开法咒维持的腰带,沈忘州的里衫瞬间松垮,白色亵衣跟着摇摇欲坠。
银质酒杯“啪”地坠落在地,滚到桌角。
沈忘州一手虚合上腰带,下一瞬灵力凝聚忽然出手,掐住胤淮的脖子欺身将人按在地上,俯身看他。
“妖?!”沈忘州胸口起伏,眉间紧蹙,盯着身下人那张让他神魂颠倒的脸,呼吸急促。
妖族善诱,喜欢伪装成弱小的人族,一举一动间让人陷入幻觉,然后慢慢折磨享用,最后再吞噬魂灵。
妖族的伪装技巧未免太完美了,刚刚要不是对方轻易解开了他的法衣,沈忘州完全没发现面前的人是个妖。
银链断裂,胤淮一头及腰长发勾勾绕绕散落在地,他微微仰头,卡在颈间的手平添几分让人心尖颤动的脆弱。
本该被一掌拍开的手依旧稳稳落在沈忘州腰间,隔着一层薄薄的亵衣,指尖轻点,从腰侧顺着起伏的轮廓,像灵巧的小鱼,在浅溪一路游走。
胤淮轻笑,眸光淡淡,从容得让人不安。
“妖?不喜欢妖么,怕我吃了你?”
“你要是有本事,就吃。”
会是桃花妖吗?一路的桃花异象,和面前这个妖有关?
沈忘州抿紧嘴角,努力忽视心底闪过的空落落,轻吸一口气,伸手覆在胤淮小腹丹田处,尝试引出妖丹。
如果真是桃花妖,吸食生人魂灵后妖丹必定血光缭绕,到时他必须杀了胤淮,以祭冤魂。
掌心下的温度根本不是凡人该有的,那么冷,像蜷缩在冬日雪地瑟瑟发抖的兽,让人想要焐热。凑近却发现,哪有弱小的兽,有的只是一个漂亮残忍的刽子手,引诱傻子上钩。
灵力在掌心凝聚,沈忘州脸色渐渐凝重,他刚刚用金丹期的修为吸引,却一无所获。
妖丹不在这儿。
只有修炼到“留魂”期的大妖才有能力化妖丹于无形,妖的留魂期相当于出窍期的大神修者,怎么可能遍地都是。
更别提会被他一个金丹期的修者按在地上摆弄……
而且,修者的魂灵再珍贵,也不至于如此牺牲色相……
少年微微皱眉,冷峻的五官染上几分困惑,柔化了眉宇间的不耐,凭空多了几分孩子气。
胤淮看得有趣,勾起沈忘州的玉佩,懒洋洋地笑:“怎么了小修士……快看看,我是妖么。”
语气闲适慵懒,偏衣衫不整地躺在地上,一瞥一笑间皆是让人移不开眼的绮丽风情……
沈忘州脖颈染上红晕,眉间轻蹙:“目前看来不是。”
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修者。
修者金丹期后,内丹虽藏于内府,但服下藏魂草后金丹可隐匿数月之久,身负重伤时可防止被妖魔挖掉金丹炼蛊。
这么靡丽诱惑的人儿,沈忘州大脑里再次响起三师兄苦口婆心的叮嘱,他心念一动,有了答案。
合、欢、宗!
只有合欢宗的弟子才会这么的……风情万种。
得到正确答案,沈忘州立刻像游走在破戒边缘的小和尚,瞬间松了手,整个人向后挪了挪,非礼勿视地移开视线。
一本正经地解释:“咳,原来是合欢宗的道友,刚才多有冒犯,请道友莫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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