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了半天,没听到爱丽丝的回答,奇怪地往边上看了一眼,发现爱丽丝的眼神有些朦胧和茫然,吓得拍了拍她的胳膊,“怎么了?爱丽丝,你怎么了?”
爱丽丝回过神,语气有些飘忽地说道:“他,闻起来好香。”
啊?朱利安吗?
米娜想。
他长得,确实很好看。
是那种有点神秘,又很有蛊惑,非常脆弱的美丽。
但那家伙,太可怜,也太倒霉。
米娜:“别想啦,你知道他长得那么好看,在保育园待了三年都没有女朋友的原因是什么吗?”她靠近爱丽丝,压低声音说道,“因为,他被‘那个东西’看上了!是怪物!”她故意用那种惊悚,恐怖,又怪异的语气说话,吓得爱丽丝打了个哆嗦。
“怪物?”
…
怪物。
朱利安独自一人走在寂静的甬道。
他很害怕,但又带着一种僵硬的熟稔,在这条看起来诡异的通道上,每踩一步,都有一种奇怪的,嘎吱嘎吱的粘稠声。而在通道的最上面,每隔着一段距离,就会有闪烁着红色的监视器在冰冷地注视着他的动作。
朱利安知道,他的一举一动,都会被记录下来。
然后汇总到第一研究所。
就像他也是一个冰冷的实验体。
走到尽头,那种嘎吱嘎吱的声音总算停了下来,朱利安深吸了一口气,站在泛着奇怪味道的铁红色大门边。
“验证通过——”
同样的电子声冰冷地响起,然后这道门裂开了一道缝隙。
腥血的味道随之扑了过来,或许是那些人在将乔治救出去的时候,忘记让智能触手打扫干净这地上残留的痕迹,就连一些肉沫和碎骨都分分明明落在地上,看得朱利安脸色发白,一滴冷汗从他的额头滑落下来,砸入他的锁骨。
这套保育员专用的服饰有那么一点聊胜于无的保护作用。最起码,它在猛兽咬断人的骨头后,能包裹住断肢受伤的部位立刻止血。
瞧瞧,这甚至是必须在受伤后才能发挥的作用。
朱利安没有花费时间去打开智能触手,他往下走,悬浮车跟着他,沿着宽敞到几乎能塞得下好几个体育场的底层,直到走到最尽头的窄小空间——那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半圆的弓形门洞,依着朱利安一米七九的身高,勉强可以缩进去。
那里看起来空无一物,但在朱利安站在那里后,那个门洞后,逐渐有扭曲隐晦的虚影出现,它的头部硕大无比,那门洞几乎无法让它出入,黑铁色的鳞片生生摩擦穿过,才挤出那窄小的空隙,冰冷猩红的复眼分布在头部两侧,微微摩擦间,露出了狰狞的口器,一根长而粗壮的触须伸了出来。
即便朱利安看了多少次,都无法习惯。
他头皮发麻,四肢冰冷,僵硬着身体操控着悬浮车将那桶肉泥放,或者说,推了过去。
肉泥桶被推了过去,落在了虫族,是的,没错,藏在第一保育园最底下的十七层,这是一只虫族。那肉泥的味道耸动着它的食欲,那根粗长的触须一下子插/进了肉泥里。
不过几下吮吸,那些肉泥就被口器吞下,伴随着桶被咔嚓裂开的声响。
这个时候,朱利安都不会抬头去看。
他散发着恐惧的气息。
一般,等它进食完毕后,还会有另一个,不得不让朱利安去做的事情。
他必须安抚好这只虫族。
——在无数冰冷的监控摄像头底下。
…
最开始,这并不难。
三年前,朱利安就接手了这只虫族的饲养,那个时候,这只虫族还只是存活在一颗巨大的卵里,毫无动静。
一颗卵,对朱利安来说,当然没什么威胁性。
虫族,其准确的名称,叫曼斯塔虫族。
曼斯塔虫族在人类,和类人种族看来,是一种无法沟通的生物。他们……不,人类用“它们”来形容。
那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傲慢,也藏着无法形容的畏惧。
在人类看来,曼斯塔虫族是无脑的生物,整个集体上下,只靠着一个单独的“脑”而活着,它们的“脑”,人族称之为虫母。在虫母的带领下,它们冰冷而疯狂,是人类在星际边际抗衡的最大敌人之一。
或者说,是威胁人类最大的危险。
曼斯塔虫族首选的食物是星球。但,这不意味着它们对星球上的生命是无害的。它们会从吞噬星球上的生灵开始,继而在最后吞没整颗星球——这似乎源自于它们某种神奇的力量。
这是完全毁灭的打击。
值得庆幸的是,虫族的虫母诞生并非那么容易,在上一只虫母去世后,曼斯塔虫族已经陷入无序的疯狂许久了。它们不断迁移,不断穿梭,似乎是在追寻着什么,可是在这漫长的岁月里,一个疯狂的种族只会逐渐走向没落。
这对人类来说是好事。却也是坏事。
疯狂的虫族陷入无序的状态后,对星球的渴求极度增加,因为它们不再有理智的束缚,只剩下不断掠夺的本能。
人类对外的扩张需要星球,人类的生存需要星球。而曼斯塔虫族,这种疯狂的,没脑的,凶悍的生物,却是如同蝗虫——一种上古人类记载中存在的害虫——疯狂席卷了它们迁徙之路上的所有星球。
有过几次,它们的迁徙方向,正是朱利安所在的主星。
据说是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才迫使曼斯塔虫族改道——但也仅仅是改道,并不是打败,更不是击溃。
总而言之,朱利安负责照顾的,就是这么一种危险生物的卵。
它在落到朱利安手里之前,是在第一研究所。
哪怕是出现在第一保育园的时候,也是轮换了几次,才被交给一个纯粹的新人,也便是朱利安的手里。
因为在花费了十几年的心力后,第一研究院不得不放弃这枚卵。
——它毫无生机。
不管用任何的手段,都无法损坏卵的外壳,而任何一种尝试,都宣告失败。即便是想彻底放弃生物方向的钻研,将这枚卵往兵器融合的方面考虑,第一研究所也没办法破坏卵的构造。在浪费了十来年的时间与耗费甚多的研究费用后,这枚本该被销毁掉——丢到死寂之海——的卵,被某个不甘心的研究员悄悄地流放到了第一保育园。
第一研究所并非没有检测到这个错误,但他们默许了。
这枚卵,已经被宣告死亡。
哪怕不丢到死寂之海,也不会造成严重的后果。而且,总有那么几个无聊的人类,怀揣着一点点希望……说不定,这枚卵还活着呢?至于如果这枚卵真的复苏过来,那照顾的保育员会是怎样的下场,这些冰冷专注的研究者又怎么会在乎?
一条命,和万分之一的可能,当然是后者重要。
于是,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朱利安接下了这个重担。
那会,朱利安还有两个需要照料的生物在地上一层,所以他经常会往返地下十七层和地面,就为了能够将三只动物都照料得妥当——是的,朱利安那时候,也将那那颗可怜的卵当做是一只还未孵化的生物。
他不知道这只生物为什么会被放置在地下十七层,一个尽管有模拟日光,却还是显得较为暗沉而失真的环境。
但他还是将卵照顾得很好。
这枚卵被放置在地下十七层的走廊尽头,那是一条漫长的走道。那会还没有这些修建好的,如同十几个体育场那样宽敞的空间,有的只有无尽漫长的通道,与在尽头半椭圆的建筑物里,被妥善安放好的大黑蛋。
那颗当真是一枚巨大的卵,看起来通体黑色,摸起来却有点粗糙不平,透着冰冷的寒意。纵然只是放在房间的一角,却恍惚有种好像充斥着整个房间那样庞大。
朱利安第一次看到大黑蛋的时候,满目赞叹。这是一颗多么巨大的蛋(后来他才知道是某种卵),看起来漂亮极了。
他严格按照张贴在十七层电梯外的准则来照顾这枚卵。
每天两次的翻转(以便它能完美地照到模拟日光),将它推到特殊的保育池浸泡(为了补充能量),然后是最后,也是最麻烦的一件事,要用某种特殊材料做成的刷子将一种散发着古怪味道的黄色膏体擦在大黑蛋的外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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