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为他们的存在,正因为他们的“不懈努力”,一些本不该会发生的事情发生了;一些本不该会出现的力量出现了;一些本不该如此快做出来的选择,被抛了出来。
祂做出了选择。
…
糜烂的气息倾泻出来,那种味道是生命的起源,是一切最开始的象征,混淆着肉/欲与淫/靡的味道,充斥着粘稠湿腻的液/体,在宏大爆闪的星辉下,被祂抽取而来的“光”,那些散落在宇宙各处的力量回归,将塔乌星一点、一点改造。
星球被炼制,如同一个玩具,被朱利安把握在手里。
它变得不太那么像是一颗星球,反而像是一艘巨大无比的船只,又或者是航行于波涛之上的诺亚方舟,到底是魔鬼在侵占神圣的光辉,还是从一开始,便是堕/落的神像?
但最先感召而来,召唤而来的,是祂的头生子。
西奥多露出完整的形态,如同肉团般攀附在塔乌星之外,紧接着,是安德鲁,以及,伯特伦,它们都露出了自己完整的模样,它们在诡谲、糜烂的蜜香里登上塔乌星。
塔乌星的土地在克图格亚的照耀下,在朱利安的力量改造下,坚硬的地表柔/软而细腻,仿佛带着血肉脉搏一样的跳动,鲜嫩的绿色与暗红的肉块交织在一处。整个星球——或者说,巨大的船只,带着古老、腐朽的气息——外,被一颗颗眼睛融化后覆盖着的璀璨薄膜,而它们在祂的恩准下,得以穿透那些薄膜降落到地表。
除了得到优待的这三个头生子外,肉眼所及之处,充斥着曼斯塔虫族密密麻麻的身影,它们发出嘈杂窸窣的响动,在不同力量等级划分下,以不同的速度被融入进塔乌星。
那个速度并不慢,但在人类的感知里……
是的,即便整个宇宙的人类都陷入了疯狂,但仍然有那么一小撮人,不多,不到十的数目,仍然保持着理智。
在他们的耳边,是智脑约瑟芬的声音。
“第一百三十二顺位,暂时由布莱克·布什接手控制权,您能获准的权限如下……”
“免了。”
布莱克将军的声音从未如此苍老。
在他的身边,亚瑟刚扶起诺亚,朱迪和阿方索互相搀扶着,辛西娅独自一人靠在墙壁上,莫尔顿一手提着路易斯,一手提着布雷斯,沉默地注视着外头。
可实际上,他们什么也看不到。
约瑟芬为了保护他们,已经第一时间切断了对外的勾连,而在智脑的检查下,也发现除了他们这些人之外,至少智脑能够探测到的范围内,所有的人类都因为某种冲动去凝视不可名状之物而陷入无法自控的癫狂。
那种狂乱几乎是不可逆转,令人胆寒。
“议政厅那班人,全都没了?”亚瑟显然也听到了约瑟芬的话,阴沉着脸色说道。
他没有问自己的父亲。
布莱克将军环顾四周,他们所在的这艘飞船是主舰,在祸事发生的那一瞬间,就已经被约瑟芬所接手。这不意味着其他飞船被约瑟芬所放弃,只是那些飞船变成了某种……它们的身上正在如同人类一般发生着异变。
就好像是被彻底腐朽了的树木,任何材料都在蜕变成丑陋可怕的腐化物,就好像是一团团烂透了的污泥,怪异的斑纹出现在它们的外侧,看起来就好似是一只只突兀出现的眼睛。
唯独他们在的这艘飞船,没有发生任何的变异。
而在约瑟芬的播报下,这也似乎是宇宙中唯一没有发生变化的地方。
朱迪捂住嘴巴,虽然对他们没有影响,但也只局限于没有生命危险的地步,他们以人类的姿态去接触到祂的本体,哪怕只是看到,仍然对他们造成了影响。她的神色非常憔悴,眼底有青色,看向“站”在布莱克将军身边的约瑟芬,“现在是什么情况,朱利安已经……”
“无法直视,经过计算,建议不要靠近朱利安冕下。”约瑟芬“无奈”地说道,“位于雅斯顿主星的部分已经无法联系,初步判定已经失去效用。”
“她”现在只剩下一个备份。
莫尔顿总算将布雷斯给拍醒,扒拉着自己的头发说道:“总不可能就只剩下我们吧?”他虽然这么说,但是脸上,心里,似乎想的都是截然相反的东西,“布雷斯?”
布雷斯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捂着嘴巴像是要吐出来。
舱室内的味道不算好闻,虽然系统正在运行,但是刚刚呕吐出来的酸味还是在。布雷斯忍了又忍,闷声说道:“刚才,我听到了莫尔顿的话,但是……”
但是,他并没有“得知”什么额外的知识。
这本应该是一件好事。
“这是好事。”莫尔顿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你可别想着回到之前的状态,然后去‘得知’朱利安到底是什么情况。我告诉你,你只会在知道的瞬间就崩溃成烂肉,然后连带给我们也都污染了。”
布雷斯阴沉着脸,“如果只剩下我们活着,难道就有意思了?”他一想到自己的父母,就如鲠在喉,想哭又哭不出来,更感觉一种无法形容的恐慌抓住了他的背脊,好似拽着他的骨头,想要将一切的恐惧都抽/出来。
布莱克将军缓缓说道:“我不觉得……”
这位老将军即使在约瑟芬转移权限的时候,表情也几乎毫无变化,只是看起来非常苍老,从这细微中才能看得出来他的心情激荡。
他沉思了一会,又继续开口。
“我不觉得,这就是终结。”
亚瑟:“您还是相信冕下?”
“我不是相信朱利安,”布莱克将军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我是相信我自己的眼光。”
他示意亚瑟把刚才的芯片递过来。
“再播放一次。”
亚瑟默不作声去做了。
随着他的动作,朱利安的影像再一次出现在大家的面前,从头开始,包括最后他对亚瑟说的那段话。
“他从一开始,就已经有了想法,有了打算。”朱迪咳嗽了几声,僵硬着说道,她的脸上带着一种疲倦的漠然,却不只是冷漠,还有着藏在眼底的倦怠与绝望,“过去几年,朱利安虽然一直都是在塔乌星,但他也不是没出去过。”
这是只有朱迪这几个朋友才知道的事情。
就算联邦实时监控着,但有些事情,仍然是秘密。
“朱利安一直都是个疲懒的性格,就算在第一研究所的时候,我也看得出来,如果不是遇到这么大的变故,他非常安逸地享受着生活。在塔乌星上,也是如此。如果不是……有什么在紧迫地追逐着他,朱利安不会这么急切,”朱迪陈述着,“我想,他应该,从三年前死寂之海回归后,就意识到,他仍然会逐渐滑落到深渊里。”
所以,才会这么急切想要将想去的地方都走一走,才会对外一直宣称在塔乌星,才会在这三年一直频繁和他们联络……
这一切,都早在三年前就已经有了征兆。
阿方索扶住朱迪,接上她的话,“朱利安不喜欢谋算太多,但一旦他开始动脑,这三年的时间,我的确不相信,他会冷漠到无视这么多的生命。”
辛西娅沙哑着摇头,“你们忘了冕下在姆根海做出的事情吗?祂一旦开杀,就已经失去了对人类的怜悯。”
“不是对人类的怜悯,”亚瑟蓦地开口,盯着朱迪几个不放,“是对朋友的怜悯。朱利安直到最后一刻都要将你们托付给我,这说明他还是记挂你们的。那么,在他如此惦记你们的时候,怎么可能让你们生活在一个,如此悲惨绝望的世界里?”
诺亚从地上爬起来,但又颓废地坐下去。
“但冕下最后调动的力量,却是属于从前、不管是用任何一种办法散落在外的圣物,那些零零碎碎,实际上却蕴含着无穷力量的光点……如果只是附着在物体本身就算了,可如果是与人体结合过的,那在抽取的那瞬间,他们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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