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占鹊巢(127)

　　乌善小平静地看完，冷笑一声。都六月了才见报，一定是实在没新闻可写了，才用自己凑数。可是，老子的红包在哪呢？该不会只存在于字里行间吧。

　　他擦擦凝了水汽的冷柜，瞥一眼笔记本电脑，里面正在线学习“妖德课”。新出的规定，有前科的妖怪必须学满12课时，并写下心得感悟，每节课1小时，他快学完了。

　　此刻，电脑摄像头前架着一部手机，手机画面正在循环播放他的自拍视频——认真听讲，若有所思，不时点头。

　　“有的同学喜欢抱怨，啊，挣积分好累，什么什么的。”课程讲师头头是道，“种恶因，得恶果。当初不做恶事，现在也就不会累了。我听说有一位妖仙，仗着自己有那么点漂亮，就去色诱高僧，坏人家修为。有的人可能想说了，一个巴掌拍不响。我告诉你们，永远不要去故意的、恶意的考验人性，被考验人的是无辜的。”

　　切，至于翻来覆去的说么……乌善小翻个白眼，转身进后厨，把桶装蛋黄咕嘟嘟倒入大盆，放在搅拌器下，看它们被暴力打散。

　　他听见摩托车排气管的轰鸣，店门开合，短暂地将车水马龙的喧嚣带入店里。探头一瞧，居然是兼职店员小石。

　　“今天这么早就下班啦？”他笑着问，在围裙上揩揩手。

　　“哦，路过，顺便跟你请个假。今晚不能过来了，回老家一趟。”小石仍是老样子，瘦削冷硬的脸，表情淡淡的。他晒黑了一点，穿着普通得看不出牌子的白T恤和深色长裤。

　　“少一点抱怨，多一点努力。要知道，你们崇拜的斗战胜佛也曾是妖，对吧？”收银台边的笔记本电脑传出讲师的授课声，乌善小连忙调节音量，将“妖德课”静音，随后看向小石：“家里出事啦？”

　　“一个朋友把人揍了，挺严重的，电话里不好解决，我回去平事。”小石慢条斯理地歪歪头，透出一丝痞气，颇有社会人的派头。

　　“那你自己注意点，可别跟人起冲突。”乌善小瞄着他并不高大的身材，语重心长地关爱晚辈，“你这小身板儿，可得小心。”

　　“老板，我虽看着单薄，但论讲武德的单挑，不带偷袭放狗丢暗器的那种，未逢敌手。”小石有点不服，难得较劲，一改平日里淡漠的处事风格，在这点上自尊心很强。

　　这副中二的样子令乌善小扑哧一笑，刚下楼的温寒也打量一下小石，挑了挑嘴角，显然也认为他在吹牛。

　　“你们不信？”小石左右看看，“不信算了，我也没法展示。”他没有继续分辩，出门跨上摩托，匆匆离去。乌善小也没当真，笑过后转头就忘了。

　　“呦，我家小可爱又在上课呢？今天学什么？”温寒瞥一眼电脑屏幕。

　　“不知道，这个讲师总是拿我当反面教材，烦死了。”乌善小转身进了厨房，听见恋人调侃“可能是因为比较典型，具有代表性”，又气鼓鼓地冲出来，用量杯敲那颗狗头。

　　这时，他接到白清波电话，说有个货架坏了，喊他帮忙收拾。他立即去了隔壁，见好友正竭力用后背顶住倾斜的货架，被不断滑落的情趣用品砸着脑袋。

　　“哎呦，快帮忙……我要是被假丁丁砸死，可就太丢人了。”白清波大声求救。

　　乌善小哈哈一笑，翻出五金工具与对方合力修好货架，又把商品陈列回去。白清波一一摆正包装盒，随口问：“狼兄是不是要过生日啦？”

　　“嘘……”乌善小将食指竖在唇边，“我想给他过一个很有趣的生日，现在已经有了初步的计划。”

　　“本期‘喜飞升’大奖即将产生——”他听见收银台电脑的音箱传出彩票开奖直播，注意力不禁被吸引，边摆放商品，边侧耳倾听。

　　虽然他每期彩票都买，但很少看开奖直播，一般都是直接查一下结果。对他而言，买彩票只是随手的习惯，中奖不过是生活中可有可无的一丝微渺的期冀。

　　“欢迎各位妖仙关注本期摇奖，现场公证是来自于三界集团总部公证处的公证员……两组摇奖球已经在公证人员的监督下，放入两台摇奖机。将摇出6个黄色球号码，和1个绿色球号码。”

　　在令人心跳加快的奖球滚动声中，几组数字陆续产生。

　　“21，32，13，27，18，30……现在，关键的绿色球号码也揭晓了，是5号。本期中奖号码已经出现在屏幕下方，不知有没有哪位幸运妖仙中奖呢……持续购买喜飞升，相信奇迹会发生，我们下期见！”

　　“切，好像只对上一个号。”乌善小耸耸肩，继续捡拾散落的商品，却见一旁的好友僵着不动，怔怔地盯着手机。

　　白清波触电般浑身颤抖，连带着手机也晃个不停。他抬起逐渐涨红的脸，舔舔嘴唇，喉咙因极度的兴奋而嘶哑：“小小，你、你来帮我看看，我是不是中奖了？”

　　乌善小倏然瞪大双眼，立即凑过去核对。7组数字，和屏幕下方的开奖结果分毫不差。

　　“是真的，是真的！”他感觉心脏在一瞬间爆炸，迸发出的喜悦随着热血翻涌。好兄弟要飞升了！他先是发出长长的尖叫，又与好友抱在一起跳脚大叫，欣喜若狂。

　　几秒后，他不再乱跳，只是紧紧抱着对方，鼻腔发酸，感到浓浓的不舍。不舍中又渐渐生出苦涩，堵着他的喉咙，越胀越大。

　　作者有话说：

　　预告：小小哭了

 

第128章 五味杂陈

　　为什么不是自己，为什么？好友本就是自由身，自己更需要这样的奇迹。如果是自己该多好，再也无需为积分奔波，不用担心被关进动物园，十郎又刚好在天上有正经差事，他们可以在洞天福地双宿双飞。

　　喜悦，不舍，苦涩，艳羡。复杂的情绪在胸腔糅杂激荡，他把脸埋在好友肩窝，低声啜泣起来：“呜呜呜……你要走了，肥波，你要走了，我没有朋友了……”

　　白清波也从兴奋中平静下来，紧紧抱着他，不时吸吸鼻子。

　　“先飞，出什么事了？”听见他们的尖叫，温寒忧心地循声而来，看见二人站在一堆情趣用品中间相拥而泣，口中喃喃说着“中奖了”之类。他大惑不解，打趣道：“这东西还带刮奖的？什么奖，再来一个？”

　　乌善小胡乱抹抹眼泪，朝恋人扯出一丝笑，把好友中彩票的事说了。

　　起初温寒还不信，确认过后也觉得不可思议：“我一直以为这东西是骗人的，新闻里那些中彩票的都是演员，原来真能中奖？怎么兑奖？”

　　白清波兀自发呆，经乌善小的提醒，才开始查看兑奖方式。

　　“哦，要先联络所在地的督察员，在对方陪同下去管理局核验彩票购买记录，兑换成纸质版。然后，由督察员陪同，乘地下渡船前往天界与人间交汇处的两界城，去三界集团总部大厦，进行最终的兑奖。”

　　他想了想，举起手机，“也就是说，要先联络柯道长。”调出通讯录，他的手指微微发抖，悬在屏幕上踌躇着。

　　乌善小懂他的犹豫，一旦兑奖，就意味着和柯钒余生都见不到几面了。自己是妖，如无意外不老不死，可以十年八载相聚一次。可是柯钒是人，体质有点差的人。

　　白清波注视着通讯录里的“柯学家”，嗫嚅道：“我在想，去了天上能干嘛呢？连个认识的人都没有，也没什么本领。狼兄，那里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很好。坐在家里不吃不喝的想一天一夜，想象出一种最富裕美好的日子，差不多就是那样，可以说是心想事成吧。”温寒淡淡地答，看向乌善小，眼中溢满柔情，“但是，也有日思夜想却得不到的东西。”

　　白清波咬着嘴唇犹豫半晌，还是联络了柯钒。

　　少年匆匆而来，挡着脸快步进店。他这一路显然走得很急，鼻尖和额角沁着发亮的薄汗。

　　“真的？不是逗我吧？”确定他们不是在整蛊，他身体微微一晃，眼中闪过极为复杂的情绪，双手无措地张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