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刑者(256)

　　不得不说，星际海盗们很会选地方，因为没有掩护，空旷的星域比起无主的星球更难监视，而且他们胆敢将地点公布在暗网上，一是因为情况紧急，需要尽快通知到海盗团们；二是因为他们有把握坦托军团现在绝对不会出兵围剿。

　　“哼……”凛冬心里不爽。坦托军团在明，星际海盗在暗，被猜到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但让他更不爽的是这帮海盗的态度，知道坦托军团现在的状况，左支右绌分身乏术，才敢这么嚣张。

　　“第九军团现在在哪里？”凛冬问道。

　　琉璃立刻会意，第九军团比较特殊，有一个连队专门培养出来执行伪装任务：“他们目前在萨达要塞待命。”

　　凛冬：“分散出去，潜入海盗团或者走私团，跟着他们去海盗大会的现场。”

　　琉璃：“是，主人。”

　　玛瑙问道：“主人，陛下刚才来电，让我问您月初是不是能回帝星？我猜他是想让您参加他的婚礼。”

　　安庭·奥尼斯在示好。

　　凛冬沉默了。

　　他贵为帝国元帅、玄家统领、监国大臣、小皇帝的老师，无论哪个身份拿出来，他都得参加皇帝陛下的婚礼……

　　正在犹豫之际，房间外传来跑步声，小野草人未到声先到：“亲爱的，快来快来！快跟我来！”

　　凛冬被他拉着跑到驾驶舱，船头的舷窗视野很开阔，漫天的星辰耀眼闪烁。

　　早上洗漱的时候凛冬就看到了，他们进入了古航道，古航道周围都是历史悠久的星球，在人类开疆扩土之初便开发居住的星球。

　　只是随着兰寺财团航道的开辟，古航道逐渐没落，很多文明也渐渐消失不见了。

　　“你说那些星球上还有人类吗？”左辰从后面环抱住他问道。

　　凛冬：“大部分有。”

　　“你怎么知道？”

　　凛冬如实回答：“因为这些星球都在帝国每年的统计调查范围里。”

　　“……”左辰下巴搁在他肩上，气鼓鼓地轻咬他白皙的脖子，“怎么这样？一点都不浪漫。”

　　小野草一撒娇，凛冬的心情就好了许多，在护目镜中回答了玛瑙：【告诉陛下，我会去的。】

　　随后按下卡扣摘下护目镜放在一旁，转身捏着小丈夫的下巴：“你想要什么浪漫？”

　　左辰：“起码有什么美好的传说吧，比如古老的星球上有个美丽的姑娘，因为思念被贵族抓去采矿的丈夫，不远万里开着飞船去寻夫，没了燃料迷失在这片星海……”

　　“……”凛冬皱眉道，“这美好吗？听起来像天人永隔的结局。”

　　左辰笑嘻嘻地说：“别急啊，我还没讲完呢。”

　　他搂着凛冬，探身转动了一下舵盘，飞船向右舷开始缓缓转动。

　　“美丽的姑娘没有了燃料，连维生系统都无法支持，心灰意冷之际，抱着丈夫的照片躲进了逃生舱……船舱内氧气耗尽的那一刻，她的逃生舱自动弹射而出。”左辰绘声绘色地讲着，凛冬不禁被故事吸引了。

　　“她的逃生舱滑进星海，她就像真的跌进了深海一样，漫天的星光包裹着她……”

　　飞船慢悠悠地在这片宁静美丽的海域旋转。

　　“逃生舱内的动力也慢慢耗尽了，首先关闭的是恒温系统，姑娘呼出的气在玻璃上结了一层雾气，下去了之后又结了一层，她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仿佛宇宙中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飞船还在旋转，几乎转了一百八十度。

　　“她浑身冰冷，逃生舱里的氧气也是冷的，每次呼吸都像是刀割一样，她抬起颤抖的手，拂去玻璃上的雾气，想最后看一眼外面的星空……她看到了……”

　　凛冬认真地看着左辰，见他不讲了，问道：“看到了什么？”

　　左辰亲着他的脸颊，抱着他转了半圈，窗外的景象让凛冬不禁看呆了。

　　星海之中没有上下左右前后，没有方位没有声音，似乎连时间都静止了。

　　“她看到了真正的大海。”左辰磁性的声音贴着耳朵钻进耳蜗钻进大脑和心里。

　　舷窗外，几条蓝鲸从不远处缓缓“游过”……

　　这仿佛是梦境一样的画面让凛冬好几秒后才找回呼吸，银眸盯着那几条庞然大物。

　　这些蓝鲸是人工智能战争之前的产物，那时候人类痴迷于“成神”，基本上有两条途径，一条是制造更类人的人工智能，想要赋予人工智能人类的情感；另一条是追求永生，即人体改造技术。

　　人体改造都是用动物做实验，其中就有在宇宙中不需要氧气，能抵抗真空压力的实验。

　　无数的动物被替换了内外骨骼、血液、肌肉、内脏放到太空中，但毫无例外的全都死了。人类无法接受自己完全变成仿生人，浑身上下只有大脑被金属身体保护着，所以放弃了这项实验。

　　这些蓝鲸是那个疯狂的时期，某个崇尚自然反对人体改造技术的组织制造的纯机械动物，靠着附近星球的重力场提供动力，一直巡游在这片星域，为了纪念人类的自不量力。

　　这件事凛冬是知道的，但是他没有亲眼见过。

　　“浪漫吗？”小野草笑着问道。

　　凛冬：“所以，这是她临死前看到的景象？”

　　“……”左辰捏了捏他的腰，“气死我了气死我了，你浪漫过敏吗！？那我再编编，她在氧气耗尽的前一秒被路过的丈夫的飞船救了，浪漫了吗？”

　　机械蓝鲸有的转圈有的上下浮动，仿佛不是程序设定好的，而是真的有生命一样。

　　星星就像是水母和小鱼，透过舷窗映照在大男孩满含爱意的眼睛里。

　　凛冬怎会浪漫过敏，在这震撼人心的美景中捧着丈夫的脸吻了上去……

 

第204章 一个寓言和一桩惨案

　　飞船接近蓝鲸的时候, 才看到它们已经很老旧了，几千年来，来自无数太空垃圾、小天体的撞击, 让它们的金属外壳斑驳不堪, 很多地方都露出了内部磨损严重的机械部件。

　　远观时流畅的动作，近看却是生硬和卡顿。如果太空能传播声音，那一定能听到陈旧刺耳的机械运转噪音。

　　左辰最后晃了晃腰，胸口剧烈起伏，在身下人的唇上轻咬了下, 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他抱住凛冬翻了个身, 让他像以前一样趴在自己身上, 然后将他柔软但散乱的长发顺好, 拉过毯子盖在他身上。

　　洛茜设定好了自动巡航的程序，缓慢地滑行到蓝鲸近旁，保持着和这些庞然大物差不多的速度前进。

　　床靠着舷窗, 凛冬浑身酸软, 贴在丈夫温暖的怀里, 舒服地眯着眼睛, 脚趾无意识地微微蜷着又伸展, 轻轻蹭着左辰的小腿。

　　人不能总活在梦幻之中, 只有真正离得近了，或真正设身处地了, 才能认清现实。

　　洛茜经过最大的一条蓝鲸时，它身上巨大的“溃烂”触目惊心，漆黑的大洞足有百米高, 横亘在它的腹部，黑洞一般深邃可怖, 注视着飞船中的人。

　　凛冬微皱着眉，想移开视线，却又被它粘连拉扯着目光。

　　那破损的金属外壳承载着时间和历史，仿佛无声地诉说着无法磨灭的苦痛。

　　制造蓝鲸的人类早就魂归主神了，只留下它们还在这个世界机械地游弋。

　　左辰感觉到他身体的紧绷，只道自己的丈夫是梅林星人，修道之人心肠最是柔软，见不得万物受苦，尤其是这“溃烂的伤疤”还如此触目惊心。

　　于是他热热的大手抚摸着爱人的脊背，把他抱紧在怀里，另一只手遮住他的眼睛，说：“别盯着看。”

　　这温热给了凛冬十足的安全感，他放松下来，拿开左辰的手问：“盯着看会怎样？”

　　左辰：“你盯着黑洞，黑洞就会把你吸进去；你一直抱怨苦难，真正的苦难就会找上门来。”这句话后面还有半句：【你向主神祈祷，死后就能入主神的怀抱，不再受苦。】

　　这是流行于平民间的道理，人类在无法决定自己的命运时，就会走向宗教信仰，还有玄学，相比一直承受痛苦，这种方法简单易行，而且理所当然，因为总要有什么来替人类承担过重的苦难，给他们指一条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