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摊贩们平常都会提早在学校门口摆好摊位,在下课铃响的同时出锅一盘喷香的炸淀粉肠,零食和小玩具全摆在铺面上。
但今天学校门口冷冷清清,想来也明白,饥饿的外来客打破了原本生活的宁静,食物会被哄抢一空,轻则吃霸王餐,重则连零钱一起顺走,小摊贩们有苦说不出,藏在家里苦熬这阵风头。
真正底层的生活不会进入新闻的镜头,因为许多苦并非灾难忽临晴天霹雳,可以引来记者的眼球,而是像阴雨天的冷寒旷日持久,个中滋味只有自己尝得清楚。
校门外停满接孩子的汽车,一些家长推着自行车或是走路过来,举着伞站在雨夹雪里焦急等待放学的小孩,学校要放一阵假,等城市运行彻底稳定再重新开学。
但密集的家长群体中混入了一些不速之客,郁岸站在废弃公交站台下避雨,锐利目光挑拣着混入人群的鼠辈,安静等待。
下课铃响了,稀疏的几个孩子先跑了出来,扑进父母怀抱里,接着,更多小孩从敞开的教学楼大门里飞奔出来,冲出校门,填入错落停放的汽车缝隙之间,学校附近吵嚷起来。
沿着靠右的小路向深处走,步行回家的学生会结伴经过几个旧住宅的门洞,黑漆漆的门洞里人影闪烁,郁岸看见了一颗点燃的烟头,红点摇曳。
“凤戏,去。”郁岸抬起手杖,冷冷指向其中一个门洞。
“是!”凤戏举起木刀,敏捷地越过旧站牌栏杆,追进老小区的门洞里。
几个叼烟头的男人藏在里面,其中一人从背后卡住一个小女孩的脖子,捂住她的嘴,另外两人正忙着脱下她的校服,换上提前准备好的普通衣服,他们的面包车就停在不远处。
“逮!”凤戏泼辣尖锐的嗓音一出,震得几个男人手脚慢了几秒,“好哇!组长说得没错,世道一乱学校门口就爱出事,果然有人浑水摸鱼!我最恨人**了!”
说罢便挥起木刀,冲进那几人之间,木刀的威力在练家子手里可不小,一刀挥过,摧筋断骨猛得很。
凤戏夺了他们手里的孩子出来,没想到从混在车流里的几辆面包车中,分别下来十几个手拿菜刀的中年人,兜里揣着廉价白酒自制的燃烧瓶。
那几人早商量好,下车就点了火,将酒精瓶朝周围人群乱扔。
玻璃瓶爆炸开来,里面盛装的酒精或汽油泼到周围的汽车上燃烧起来,人们吓得到处逃窜,父母和孩子失散,带着哭腔的呼喊声此起彼伏。
他们是走投无路铁了心制造动乱,把事闹大,让上面注意到北区的潦倒困境。
凤戏杏眼圆睁,一刀挑飞砸过来的燃烧瓶,朝领头制造暴乱的几人飞奔过去。
郁岸提前拨了巡逻组的电话叫他们拨附近的执勤者来救急,人群里也早已有人报了警,鹰局女警马上就到。
火焰在地面上和车顶上燃烧,人们抱头鼠窜,郁岸扶着手杖,冷眼旁观这一切。
他在想,还好不是昭然继续留在这里,他远离这里去面对空城遗留的废墟,而不是活人堆积而成的废墟。
上帝为了拯救一些东西因此创造了昭然,让怪物为人间惨痛而流泪。上帝也为了拯救昭然创造了郁岸,以此残忍地遮住他的眼睛让他少看几分疾苦,捂住他的耳朵让他少听一声哀嚎,只告诉他怎么做即可,不要他承担数不清的鬼魂怨气。
由于郁岸来得及时,凤戏完全能以一敌十,拖到巡逻组和鹰局警察赶到,将暴乱分子抓获,这场袭击并未酿成大祸,学生和家长伤亡不多。
大批记者闻讯而来,一位记者眼尖发现了郁岸,带着麦克风和摄像机走过去,但郁岸只冷漠地瞥了他一眼,说了句:“地下铁执行日常保护任务,离远点。”就转身离开了。
他带凤戏在学校附近找了家还勉强营业的快餐店,坐在窗边,一边看巡逻组和鹰局女警处理残局,一边吃晚饭。
凤戏坐在对面开心啃着鸡翅,再嘬一口可乐,听说这是工作餐,不花自己钱之后,吃得更高兴了。
“组长,你怎么知道学校要出事?”
“我不知道,只是挑了几个容易出事的地方来看看,说不定同一时刻,我们没赶到的地方也死了许多人,明早见报才得知。”
“您真是好人。”凤戏由衷笑道,“只觉得您肯定是个很善良,怜悯苍生的人。”
“是吗。”郁岸看着窗外,地面燃烧的痕迹和血迹渐渐被薄雪覆盖,“所以说善良很容易伪装,我坐在你面前都看不穿。”
“我在电视上见过,以前的紧急秩序组组长是位粉发尖牙的高个男人。长得真帅啊,以前我们乡里姐妹都崇拜他。”凤戏话多,也不在乎郁岸接不接她的茬,自顾自聊起来,“不过网上说他这个人表里不一,在古县医院里因为有人报了警,他就冷脸威胁别人,说找了地下铁帮忙还报警,阴阳怪气的。”
“哼。”郁岸难得笑出声,托着腮喝了口可乐,“他们真活该被羊头人咬死。”
“……组长你见过他吗?”
郁岸顺手翻过手机,把屏保照片给她看,照片里昭然坐在沙发上,郁岸搂在他身前边接吻边拍照,昭然脖颈上全是他的牙印和吻痕。
“啊!”凤戏喷出一口可乐,大声尖叫,捂住眼睛脸蛋涨红。
“说出去就杀掉。”郁岸下巴搭在手腕上,手扶在绅士手杖顶端,意味深长凝视她。
凤戏连忙捂住嘴,小心翼翼点头。
窗外的人群散了,警方在学校门口拉满黄色的警戒带。薄雪随夜色一同降临,这间彻夜营业的店铺里也收容了不少疲惫的打工人。
凤戏靠在玻璃上打起瞌睡,郁岸发呆无聊,去和店员要来纸笔,托腮在桌上写起信来。
昭然昭然,见字如面。
我近来发现,杀戮不可避免,人类以制造死亡为生。
纯善者的名声最容易被埋葬在别人一念之间,你要明白这个道理。
好人一朝入狱,杀人犯改邪归正,前者名声扫地被践踏入尘埃,后者被忘却过错美名远扬,人世残酷,大抵如此。
但行好事须有个度,勿将善良展露在外,要适当作些恶,严厉面孔,语言惩戒,这样当你做件好事别人才会买账。
恩希市清扫是否顺利?接下来的行动均按我计划行事。
我要让你变成雪花从天而降,落在哪里,哪里就一片洁白无瑕。
第161章 传阅
城市空荡寂静,昔日的高楼大厦宛如键盘格子的窗口黑洞洞的,整个恩希市仿佛被吞噬得只剩轮廓了。
一辆黑色皮卡在开裂的公路上行驶,穿行于废弃的楼宅之间。
然而深夜漆黑,车也并未打开前照灯,像飞速游荡的幽灵。
昭然目视前方,双手搭在方向盘上,肋侧伸出另一双手,在底下用手机打字,聊天对象备注为“拆家煤球”。
拆家煤球:你那里缺不缺人手?
昭然:缺。
拆家煤球:快把小齐小安带走,他们老妨碍我做事。
昭然:我本意是让他们留下来保护你。
拆家煤球:不需要,我自己有保镖。他们在我身边,我施展不开拳脚。
昭然:好吧,我让他们过来。
昭然:你有什么施展不开的,我听说你在地下铁叱咤风云,大老板没有找你谈话?我觉得他鼻子都要气歪了,能忍到现在不容易。
拆家煤球:怎么可能,帮他整顿职场风气,他肯定高兴坏啦。
昭然:你稳着点,别演砸了。
拆家煤球:嗷。
拆家煤球:[点击查看高清原图]
昭然分神瞧了一眼图片,一股热流险些涌上鼻腔。
镜头仰视角度,是把手机戳在书架角落里偷拍的,自己坐在沙发上,衬衫解开两粒纽扣,双手扶着郁岸的腰,郁岸骑在自己腰间,微仰着头,双手撑在身后,胸前的太阳图腾花纹微光波动。
昭然:我在路上,在开车呢。
拆家煤球:换屏保啦,给你用这张。
昭然:我还要工作呀,这叫别人看到多不好。
昭然:现在在用的那张已经很过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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