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静不知所措,真相就在嘴边, 却无论如何提不起见阳光的勇气来。
就在这时,宁一美却开口了。
“妮儿, 你最近变漂亮了啊,看起来都有点像我们无瑕了。”
孟静一愣, 像是尘封在心底的伤疤被重新被扒拉出来, 她难以置信地抬头, “啊?”
宁一美毫不知情,仍自说自话:“我那傻闺女总说你长得憨厚老实,没她漂亮。你看你现在,不比她差!多俊!”
宁一美的言语里带着谄媚,说这话时也未见得有几分真心。不过是“吃人的嘴短”,想奉承两句罢了,可却精准地刺痛了孟静的心脏。
孟静眼中原本涌起的歉意已然消退,寒光掠过,她冷冷问道:“这话,是她说的?”
宁一美实诚点头:“小时候嘛,不懂事。妮儿啊,我那傻孩子已经死了,你别往心里去。”
孟静舒展着脖子,抬头望向天花板,她尽可能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去,可她的手已经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在被囚禁的日日夜夜里,在没个昼夜不分的颠倒梦境中,孟静都试图和自己掰扯明白自己究竟有没有做错。
而如今,想到宁无暇这一辈子都没瞧得起过她,想到宁无暇一直将她作为陪衬,孟静心中的怒火炙烤着她仅存的理智。
她甚至觉得自己一生的悲剧,都来自于宁无暇。
她恶狠狠地看着宁一美,最终起身,只丢下一句冷冷的:“阿姨你慢慢吃,死了女儿很可怜,吃一顿好的也应该。”
说罢,便起身离开了。
孟静是个不善于丢狠话的人,这已经极尽她所能了。
她本以为这话足够恶毒,足以让宁一美气个倒仰了,可殊不知宁一美又夹起一块鸡肉吃了起来,余光里瞥到餐厅角落里坐着的人。
她拍了拍衣兜,又伸出了拇指,向对方表示自己已经完成任务。
像巫婆一样褶皱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说几句话这么简单的差事,就能拿到这么多钱。
————
陈璐璐的鼻息喷薄在孟静的颈侧,潮湿又炙热。孟静窝在陈璐璐怀里,泪水已经沾湿了陈璐璐的衣襟。卧室内昏黄的灯光下一双大眼睛扑闪着,梨花带雨的样子着实让人心疼。
陈璐璐似是什么都懂,她从没一句去问孟静究竟发生了什么,只默默陪伴着她。
就在这时家中的电话响了起来,陈璐璐起身去接电话。
她的声音很轻,温柔又有力量,好像是有人咨询什么业务,她的态度很坚决,却没有过分的情绪。
“我和您说过很多次了,你丈夫用贪污的公款经商属于违法所得,所得和孳息都需要被依法追缴,我也帮不上你。”
孟静听不懂其中的意思,只觉得这话耳熟,在哪听过似的。但她也没往心里去,因为此刻的她又被困意击败了,在晦暗的灯光下睡了过去。
这一次,梦里的孟静不仅看到了宁无瑕,她在混沌蒙昧的天地间看到了她很久前就去世了的母亲。
远远的,熟悉的身姿乍一出现,孟静就愣住了。
孟静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顾不得自己脚下踩着的是柔软的云还是破碎的玻璃碴,她飞奔着,跑向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就在母亲的轮廓一点点清晰起来的时候,孟静突然滞住了脚步。
她有点害怕,不知道以什么样的面目去面对自己的母亲。她局促地想将自己散落的头发扎起来,可偏偏没有一个皮筋。
妈妈不喜欢她披头散发的样子。
良久,妈妈的声音传了过来。温柔的,有力量的,略带着严厉的。
“好孩子,你怎么哭了?”
孟静那颗被自己吐丝结茧的心就在这轻飘飘的一句话里变得不堪一击。孟静感觉胸口像被割般的痛楚,她匍匐着,爬到母亲的跟前。
她抱着母亲的小腿,她泣不成声。
“妈妈,他们都欺负我,欺负我没有妈妈了。”
所有的委屈在看见妈妈的一瞬间如洪水一般袭来,孟静抽噎着,恣意享受着母亲给予她的安抚。
像小时候一样。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哭累了,母亲从脖子上摘下一条红色玛瑙项链交给孟静。
“好孩子,没有妈妈的日子里,你就看着这条项链,妈妈就在你身边。”
孟静母亲的脸开始逐渐变得模糊,真实的触感也一点点抽离开,孟静开始慌了,她拼命摇着头,拼命想要抓住母亲渐渐消失的身体——
“不,不,不,妈,你看看我,妈!”孟静撕心裂肺地呼号着。
“别怕,妈妈一直都在,我的好女儿,宁无暇······”
巨痛中的孟静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抽噎着问:“妈?你说什么?”
就在这时,孟静母亲的脸突然变换成宁一美的样子。
宁一美瞪着那双死鱼一般的凸眼睛说道:“你是我的孩子,你是,宁无暇。”
孟静猛地在梦中惊醒,只见陈璐璐正半坐在床上抱着她。见她醒了,忙关切问道:“做噩梦了?”
孟静摇摇头,长叹了一口气。她的梦每每都是关于宁无暇的,可怖倒是可怖,却百变不离其宗,孟静都懒得诉给陈璐璐听了。
极度的疲乏如同黑夜一样侵蚀着孟静的周身,她只恹恹地捻轻避重说道:“我梦见我妈妈了。她给了我······”
孟静的话没有说完,极度的恐惧像一把剔骨刀一般刮遍了她的脊椎和神经。即便周身无力,她竟然差点从床上跳了起来。
因为她发觉自己的手心里紧紧攥着的,赫然是一条红玛瑙项链。
————
午夜时分,市局刑警队里仍然是灯火通明。
王队长:“今天把所有人都召集来,是因为近期发生在我市的一连串凶杀案。蒲冬亭同志有她的见解。”
陈科长略有意外:“一连串凶杀案?最近是死了不少人,但能确定他们之间有联系吗?”
蒲冬亭:“有。有一个显而易见,然而大家都忽略了的联系。那就是所有的死者都认识同一个人,孟静。”
说罢,蒲冬亭指着白板上的第一张张照片:“死者郭东生,孟静的直属领导。死者薛智先,孟静的前男友。死者宁无暇,死者的好朋友。”
陈科长:“孟静?那个在宁无暇案中给她男朋友薛智先作伪证的那个人?”
蒲冬亭点头:“对,就是她。”
小刘:“可她不是解释过了她为什么作伪证么?剩下的几个人死亡都和她有什么关系?”
蒲冬亭:“她确实解释过她为什么作伪证,她也确实作了伪证。可并不如她自己所说的是因为害怕薛智先。她作伪证的唯一目的,就是利用和薛智先之间的互相证明,让我们以为她绝对不在场。”
蒲冬亭说到这顿了一下,“换一句话说,宁无暇案的最大嫌疑人,就是孟静。”
这句话的威力绝不亚于在警队引爆了一个小型炸//弹,因为宁无暇案早已被定性,系情人薛智先所杀。而凶手薛智先现已死亡,死亡原因不详。
小刘:“蒲儿啊,理由呢?”
蒲冬亭不慌不忙地拿出另外一张照片,那是死者宁无暇的母亲宁一美的照片。
“理由就是她。”
说罢,蒲冬亭拿出了录音机,将一段对话播放给大家——
蒲冬亭:您老怎么就能确定薛智先是杀了您女儿的凶手呢?
宁一美:我有证据啊。我女儿死那天他去了我女儿家。他俩还······干那个事了呢。
蒲冬亭:您怎么知道的?
宁一美:你别不信,你们查那个避/孕/套里的DNA不就知道了么?
蒲冬亭:您怎么知道那个房间里有避孕套的?又是怎么知道我们要查DNA的?我们第一时间封锁了现场。您是破坏了现场进入的,还是您当时就在现场?
良久。很显然,蒲冬亭骤然转变的态度起到了一定的震慑作用。宁一美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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