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你中不了邪咒……”
话音未落,就见本来痛苦闭眼的第五君突然怒睁双目,右手一张,三根锃亮的银针以雷霆之势射向柳相悯的咽喉!
轰——!
第五君没能亲眼见着银针扎入柳相悯的喉咙,山洞内的黑烟就突然像被引爆,洞顶的钟乳石被炸毁无数,倏忽间空气里全是细小碎石,像刀片一般将第五君裸露在外的每一寸皮肤都割上血痕。
第五君任眼前烟雾弥漫,死死盯着银针最后消失的方向——到底中了还是没中?!山洞里为何会突然爆炸?!
下一瞬,一个黑色蒙面的身影骤然出现在第五君眼前,第五君的瞳孔猛然放大。
“是你——!”
那个戴着黑罗盘,杀了司少康、又害死少言和云城的人,就这样凭空出现了。
“啊——!!”
不待第五君反应过来,他就蓦地发出一声惨叫,旋即紧紧咬住嘴唇,把剧痛咽下去,眼前已然模糊一片。
这个噩梦里的杀人凶手卸了他双手手腕的关节,然后撕了他的袖口布料,把那些藏匿的银针全部化为齑粉。
剧痛几乎让第五君窒息,他整个人被迫前倾,只剩下咽喉一道细细的绳索拦着,小臂与手之间的筋肉勉强连接。
“哈……哈……”第五君呼吸都困难,但还是竭尽全力抬起头,满含泪水地盯着这个黑衣人。
“你……是谁?!”
那个黑衣人确定第五君已经彻底丧失反抗能力,便毫不留情地转身,走到洞穴一侧,扶起倒地的柳相悯。
柳相悯扶着这人起身,嘴里咳个不停。
“你……下手太狠……”
黑衣人冷哼一声,“我要下手不狠,他之后弄不好真能把你杀了。”
柳相悯弯腰咳嗽了好一阵,才继续嘶哑着道:“我说的是,你把我打飞,下手太狠……”
他们走到第五君跟前的时候,第五君已经痛得快要晕过去。
“你是谁……?”
第五君气若游丝,却仍然撑着睁眼,盯着那个蒙面黑衣人。他额上的冷汗一道接一道地留下来,有些直接流进了他的眼眶,格外痛苦。
黑衣人冷笑道:“进步不小。刚刚那三针,可比银珠村那几针强得多,真能断骨斩首也未可知。”
第五君痛苦地喘息着,想可不是强得多,在那片杉树林里,他还没有恢复内力。
这人的声音……比起柳相悯……已经正常了许多……
第五君双眼拉满血丝,想到这人曾经吃过浸透了他血液的土,一时间浑身发抖。
黑衣人蒙面,第五君只能看见他的上半张脸,他打着冷颤,在脑海里拼命回想着这道声音。
“小归现在这么厉害啦……”柳相悯走上前来,拽住他的左手手腕猛得一扯。
第五君发出一声闷哼。
但纵使他忍得住不呼痛,因为他天生泪多的体质,第五君还是在这一刹那泪如雨下。
第五君使劲垂着头,泪珠噼里啪啦往下掉,那道捆住他脖子的细线陷入皮肤,勒出了血痕。
“哎,哎,别什么都往坛子里掉。”柳相悯连忙给第五君擦泪,“别哭,我不要你性命。”
那黑衣人站在一步开外,冷漠地看着这个虚伪的场景。
第五君在痛苦中愈发清醒,等他把这一波剧痛适应了,眼泪也掉完了,他再度昂起头,死死盯着那个黑衣人。
柳相悯嗤笑一声,道:“你对他这么好奇啊?”
等山洞里的回音静了静,他又说:“你还想不到他是谁么?你不都在慈悲堂亲眼看见了?”
第五君的瞳孔猛得一颤。
“玄……廿……”
听到这两个字,黑衣人没有任何意外地瞥了他一眼,然后缓缓解下自己的面罩。
——露出了玄廿的脸。
曾经在慈悲堂地牢里想象到的答案就这样被揭开,第五君却仍然不敢置信。
他嘴唇哆嗦着,摇着头,“玄廿……师兄……?”
“别蹭了,你是想自刎而死吗?!”柳相悯突然砰地把第五君的脑袋磕在木柱上,然后伸手挑断那根用来固定他脖子的细绳——绳子上面已经在滴血了。
柳相悯赶忙把那段带血的绳子含进嘴里。
“是我,怎么?”黑衣玄廿站得远远的,声音沙哑。
这声音跟第五君被司少康救走、躲在水泽边,听见的那道“不论死活,身首异处”的处决令重合在一起。
就是那一次,第五君终于相信了司少康说的话,玄陵门的人想杀他。
第五君浑身发冷,好似感受不到他的四肢了。
为什么……要杀我?
为什么……要杀我师父?
掌门、长老、那么多师兄都被邪咒害死,你又为什么……要成为堕仙?
好像一座喷发的火山,无数的不解涌上心口,第五君牙关开合数次,最后却只攒出一点力气,颤声问:“……为什么?”
“呵……为什么?”
玄廿的面容无比僵硬,嘴张开发出的冷笑让第五君格外陌生。
“你以为,这是我的意思?”
第五君听不懂这句话,他的大脑麻木了,只感到疼痛从手臂传到心底,让他想要痛哭。
他盯着昔日的师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接着,他听见玄廿继续用这样沙哑的声音道:“这一切,都是齐释青授意。”
第五君脑海里突然传来尖锐的耳鸣。
他在说什么?
第五君呆呆地盯着玄廿的嘴,从脑子里抹不去的口型缓慢判断出了同样这句话。可他听不懂,他不明白。
仿佛过了一辈子那样长。
第五君像个傻子似的,视线在两张陌生、熟悉、恐怖的脸上游移,终于得出了这条结论:
面前的两个人,脸上都是嘲笑和怜悯。
柳相悯站在他身边,轻轻拍了拍第五君脱臼肿胀的手腕,这是左手手腕,刚刚被他暴力拉扯过。
“你左臂的灵脉,五年前,就是在这里断的,是不是?”
第215章 玳崆山(七)
第五君本就苍白的脸刹那间血色褪尽,就连嘴唇都苍白如纸。
他从未告诉过任何人他的灵脉是怎么断的。
只有司少康这个神仙,凭着全知的本事早就知道了真相,却也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被司少康带回灸我崖后,第五君就一直戴着一边的黑手套,固定的说辞是得了神力,必须用手套包裹起来才能触碰常人。
他也是这么告诉齐释青的。
第五君嘴唇紧抿,一双浸水的圆眼睛迸发出的惊惧像极了小鹿。
柳相悯做出“嘘”的动作,冰凉枯槁的手一下下顺着第五君漆黑的头发,像是安慰似的道:“你看,你并不会中邪咒,却可以将别人身上的邪咒引到自己身上,当年,你就是这么救下齐释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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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前。
齐归被齐释青环在胸前,两人共骑一匹马,向玳崆山的山顶狂奔。
在他们巡山快结束的时候,突然之间,从山上的各个角落里出现了大量黑衣人,紧接着就是邪咒从四面八方袭来。
纵使齐释青的归元阵再精妙,也抵不过堕仙数量众多,转眼间,随行的玄陵弟子竟全部消失不见,只剩下齐释青把齐归捞进自己怀里,牢牢护住。
那些倒地消失的玄陵弟子都是保护他和齐释青的。到现在这个孤立无援的境地,目标只有环抱他策马狂奔的齐释青,堕仙的攻势却停止了。
齐归的后背传来齐释青的体温,心底却一片冰凉。他颤抖着握住齐释青扯缰绳的手,轻声说:“他们是冲我来的……师兄。”
情急之下,一声“哥哥”就要脱口而出,但脑中那根绷紧的弦还是让他换了另一个得体的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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