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不科学(16)

　　三人中最矮的孙宁笑道：“那条人鱼长得很美呢，尾巴的颜色特别鲜亮，比自然人鱼也不差，肯定没问题的。我要是也有条这么漂亮的尾巴就好了，可惜我的尾巴颜色太淡……清景你的尾巴多好啊，颜色又浓又闪亮，一看就是生育力特别强的。”
　　听着他们说话，清景有种五雷轰顶、头皮发麻的酥爽感，蛇鳞都要乍开了，一句话也不敢接。
　　可惜他想躲清静，别人却不饶过他，另一条小人鱼忽然凑到他耳边，神神秘秘地说道：“你知道吗，咱们第三中心还混进来了一条自然人鱼呢。听说他长得特别奇怪，嫁不出去，所以只能到研究中心来等待匹配了。不过自然人鱼的生育力比咱们这些改造人鱼更强，说不定会有很多人为他而来呢。”
　　长得特别怪，嫁不出去的自然蛇妖呵呵了一声，又抓了抓头发，几乎把整张脸都遮了起来。说起别人的八卦，三条小人鱼都来了精神，一路上叽叽喳喳交头接耳，居然都没注意到新出现的这条人鱼游泳方式跟他们都不一样。
　　跟着人鱼们浮到池面上，清景才发现这水面飘着几个薄薄的金属桌面，上面摆放着乳白色的鱼汤、新鲜的贝类、螃蟹、清煮大虾，还有切成小段的碧绿海带，果然是靠水吃水的风格。水池边缘被做成了一个临时吧台，上面摆满了各色酒水饮料，一个角落里堆满了透明的玻璃杯，供人鱼们随意拿取。
　　只是在池边上还有几台追杀过他的那种款型的机器人，还有个不认识的白大褂盯着，清景不敢靠近，便悄悄放慢速度躲在一桌食物后，只露出长发和一双修长透美的眼睛，不时偷拿一只贝或虾放进水里剥肉吃着，谨慎地观察敌情。
　　还没吃几口，大厅的墙壁上忽然滑开一座门，从门外走进来一个同样穿着白大褂的人。
　　这人戴着副金丝眼镜，神情冷淡，偏偏五官端正、气质极佳，毫无设计感的白大褂穿在他身上硬是衬出了几分风衣的潇洒感，把那位正在记录人鱼进食情况的研究员比得连渣都不剩。偏偏他似乎对自己的外表，对池子里人鱼的爱慕眼光都毫无自觉，进门便直接走向那位研究员，和他说了几句话便把记录要了过去，让那人离开，自己则留在了房里。
　　房门关闭之后，他忽然抬起眼，锐利的目光直直落到躲在桌后的清景脸上，拿着夹子的手伸出食指朝他勾了下，嘴唇微动，不出声音地说道：“出来吧。”
　　这个人可以信任吗？他之前就知道了他们的身份，却没叫机器人来追杀，应该算是可靠吧？
　　清景半张脸仍然浸在水下，缓缓游向池边，水底下的手却是紧攥成拳，随时准备抽剑。可是游到池边后等待他的却不是想象中的战斗什么的，而是那位研究员藏在掌心里递过来的一枚手环。
　　严清俯下身，脸庞几乎贴到水面上，看着清景的眼睛说道：“这枚临时手环你先带着，有了它机器守卫就不会攻击你。耐心等几天，我给你做好档案后就会申请和你进行基因匹配，到时候简单走个程序就能带你出去了。”  

　　☆、第 19 章

　　人鱼研究中心会客厅里，一名身着高级军官制服的男子和一条穿着奢华的鱼尾裙式长袍的人鱼正坐在桌子两侧，享用中心提供的烛光晚餐。
　　尽管他们还没正式确定关系，但按兴澜人的惯例，只要通过了基因匹配就说明两人各方面条件都很适合，没有人类会在这种时候拒绝人鱼的。而人鱼如果也愿意和这位第一匹配对象共进晚餐，就表示他也认可了这次匹配。这次会面结束后，只要人类提出申请，再走一些流程，就可以带着自己的人鱼回家了。
　　这条人鱼名叫艾莎，是家族特地培养来和联姻的，无论相貌还是谈吐气质都十分优秀。可他对面的年轻将军却似乎对美貌的人鱼并不太感兴趣，态度始终显得有些敷衍，直到人鱼忽然提及了研究中心发生的一件异事。
　　“你是说……研究中心里出现了自然人鱼？”少将的声音略微抬高，握着餐具的双手紧压在桌上，终于认真地看向自己相亲的人鱼了。
　　艾莎被他的目光灼得低下了头，含着羞涩的笑容答道：“是的，就是在今天早上，那条人鱼穿着人类的衣服跳进了水里，我本来以为他是人类，险些吓着，结果他说自己是人鱼。我想他不会是说谎，因为他后来就游向深水区了，人类可游不到那么深的地方。”
　　少将的眼睛染上了一层深沉的墨色，身体微微前倾，追问道：“那只人鱼长什么样子？尾巴是什么颜色的？”
　　人鱼摇了摇头，翘起嘴角看着他，神色可爱又俏皮：“我没看到他的尾巴，他当时穿着衣服呢，脸长得也没什么特别的。我转变之前也在宴会上见过自然人鱼，可自然人鱼应该都很漂亮娇小，这一个却简直比人类还像人类。他的腿特别长……可能有您这么高大吧？反正完全不像个人鱼呢。”
　　“今天早上……”难怪今天这场会面的安全级别提高了这么多，进入人鱼中心这一路上都有机械守卫监视，而且还有从军方临时抽调的人类警卫负责警戒。他本以为又是自由联盟那些号称要解放人鱼生存权的家伙来袭击了，想不到这次来的等级更高。
　　一个能把贵重的自然人鱼训练成特工的组织，该是有多么深的背景？而且能让一个体能远弱于人类的人鱼混入研究中心，内部肯定有职位足够高的人接应，现在的警戒措施根本完全不够。
　　他立刻扔下刀叉，对相亲对象说了一声“失陪”，就直接退出了房间。负责人鱼匹配的副院长陈茳主动迎上来，含笑问道：“周少将对我们的人鱼感觉如何？艾莎是教育部艾家的幼子，从小就被教导要成为人鱼，不仅多才多艺，脾气也特别温柔，最适合做一名贤妻良母……”
　　少将周焱冷冷瞥了他一眼，把他剩下的赞美词都堵回了喉咙里。
　　他先打开手环上的通讯功能，把人鱼中心疑似出现自然人鱼的消息通报给了自己的上司，第一军团长刘上将，并主动要求承担保护中心的任务。把这件事上报军部之后，他才看了一眼满头冷汗地站在身边旁听的陈副院长，严厉地问道：“这件事人鱼中心用了一天时间都没发现吗？我需要调看这里所有的影象资料，特别是这个人鱼所在营养池的水下影象。”
　　副院长立刻联络了已经躲到中心城区的院长，将闯入者是条自然人鱼的事情告诉了他。研究中心忙到下午才安排好值防，这下子警戒水平又提高，他这个院长只好再度回到中心。等到周焱带领联防军和之前负责警戒的特警队交接了工作之后，就把人带到了第三研究中心的监控室。
　　那里还有一位研究员在值守，就是实际上已经和入侵者同流合污了的严清。
　　周焱带队推开房门，陈副院长主动替他介绍：“严清，这位是负责研究中心暂时安保的周少将，他过来是想调一下今天的第三中心转化人鱼池资料，找到那个潜入中心的自然人鱼的。”
　　“自然人鱼”四个字像刀一样劈进严清心里，但他外表依然没有一丝松动，双手稳定地按在监控器面板上，淡然地说道：“这部分监控涉及人鱼隐私，不能随意给外人看。”
　　周焱横了陈茳一眼，副院长立刻狗腿地笑了笑，回过头命令严清：“只是调取入侵者出现那段时间的记录，不会泄露什么隐私！而且周少将是联邦上层指派来的调查人员，他的命令就是我的命令，你立刻去把影像档案调出来！”
　　这些画面却是不怕任何人查的。严清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眼中闪过一丝冷笑，一言不发地调出了早上的影像。
　　周焱带人仔细调看了所有镜头录下的画面，竟然完全没出现任何异像。他又命陈茳把那个和他相亲的人鱼带来，让他回忆当时的具体时间和位置，并在监控纪录中查找那段影像，看到的却只有平静的水体，偶尔有人鱼游过，却完全没出现他所描述的情景。
　　严清抱着手臂站在一旁，冷眼看着他们翻遍了记录，甚至一帧帧地调看画面，联接军方主光脑调查剪辑痕迹，右手小指在长袖掩饰下悄悄按到了手环上，拨通了一个号码。然后他主动开口，对周少将说道：“一个人跳进水里，就能说明他是自然人鱼了？或许他只是欺骗那些小人鱼而已。那个入侵者能精准地避开机器守卫的攻击，当然也有可能敏锐地发现我们的监控探头在哪里，从而及时避开。而他有这样的能力，肯定不会傻傻地留在培养池里，您应该到其他地方找找。”
　　周焱幽深的眼睛扫过他的脸庞，带着淡淡嘲讽之意说道：“不需要有多么强的力量，只需要一个提前告知他机器守备攻击方式和监控探头安装位置的人就够了。”
　　严清闭口不言，指尖在手环上摩娑，一个字一个字输入：“到更衣室等我。”
　　没有他阻止，周焱将那个时段的监控彻底解析了一遍，甚至又向后拉了几个小时的进度条，足足弄了一夜才结束。然而水底光线太差，培养池里又有三十余条人鱼时时游动，身形相仿，干扰性极大，这些调查最终也没出结果。那条闯入的自然人鱼仿佛就只存在于几条小人鱼的幻想中似的。就连他刚被发现，被机器人追赶的那几分钟里，也因为逃跑速度太快、走位太风骚，安装在各个角落的监控器都没能记录下足够清晰的画面。
　　唯一能确定的是，他的身材像人类一样高挑，而且就像艾莎说的一样，腿非常长，想来变化成鱼尾也会比一般人鱼长些。
　　还有那身衣服……一个潜入者为什么要穿那么显眼又不方便行动的衣服呢？是不是为了吸引眼球，掩饰其他东西？周焱困倦地揉了揉眉心，修长的眉皱了起来，抬起手吩咐道：“去把这个培养池里的人鱼转移到别的地方，彻查这座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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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少将带着人观看影像的时候，严清就主动离开了观察室，借口下班时间到了，独自回了更衣间。这一路上他都在担心自然人鱼是否信任他，会不会在更衣室等待他，可是进到更衣室后，他的心就安定了下来。
　　那个身姿纤细，胳膊和胸口却显得圆滚滚肉乎乎的自然人鱼就趴在池边，见有人进来还往池里缩了缩，直到认出他才重新露出头来，对着他微微一笑。
　　那笑容有如莲花初放一样温柔，眉眼都像是被水打湿了般温润，乌黑的长发落下来遮住胸膛，与润白的肌肤形成了极鲜明的对比。严清被那位周少将带的人当成内应似地盯了一晚上，精神也十分疲惫，但回来看到这么爽眼的一幕，竟连精神都提起来了几分，贪婪地看着这景色。
　　还是清景先问了句：“我的事发了？”才把他从沉醉中唤醒。
　　现在不是欣赏美人的时候。他立刻神情一整，脱下大褂往池边一扔，不容质疑地说道：“你已经不能呆在这座培养池里了。换上衣服跟我走，这几天我要暂时把你放到转换箱里，等到下一批人鱼转换完成时，你会以其中一人的身份出来，到时候我会再次申请匹配，带你离开中心。”
　　清景已经听沈老师念了他发来的信息，也听到了手环那边传来的他和周少将的对话，早知道自己要曝光。可是听了严清的安排，他心里还是存着一丝疑虑，问道：“我要顶替一个人鱼？那么被我顶替的人又会怎么样？”
　　严清皱着眉说道：“你先进空转换箱。等到二期转化结束，会有因为承受不了转变过程而死亡的人鱼，到时候你就可以顶替他的身份了。转换箱里会自动输送营养液，你不会死的，放心。”
　　现在已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严清回身到柜里找了身新的研究员制服，直接命令清景把鱼尾转换成人腿，上来换上衣服跟他走。清景想到玻璃墙那一面被他当成存放人鱼肉的冷柜的营养箱，忍不住叹了一声，深深扎进水底，把蛇皮袋脱了下去，蛇尾解放开狠狠甩了几下，然后化出了一双人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