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沉默就够了。沉默就好了。
他微笑着说:“听说在西方文化里,羔羊是祭祀给上帝的……我把爸爸当做上帝啊。”
“识敛,”父亲突然说,“我生病了,你也知道。已经快到最后了,大概这就是报应。”
父亲在故乡的土地上,用他熟悉的口音说道,“跟你妈妈,还有妹妹都没有关系。她们是无辜的,错在我。我不奢求你的原谅。等我死后,就忘了这些吧。”
极难见的,小岛下起了一场雪。
白色的雪,黑色的岛,
天地是不再有任何过渡的,生硬的黑白两色。植物、动物,还有人类,这些会移动的阴影,无声无息地出入许识敛的世界。
世界也失去了声音。只剩下他自己的心跳声,呼吸声。
唯一的颜色正躺在雪里,小耳对雪感到好奇:“是冰的。”
他们在镇上偷了个婴儿车,一路来到田野。
许识敛低头看他:“地狱有这么冷的东西吗?”
“没有,地狱很闷。”
小耳的眼神很天真,可能是雪太白了。他说:“如果他死了,你会开心点吗?”
“也许吧,”许识敛像在聊相距很远的事情,“你不觉得,死亡是最简单的方式吗?”
“那怎么样你才能快乐?”
这场雪把阳光锁住了,许识敛在灰白色的世界里说:“不管我以前跟你说过什么,都忘掉吧,已经不重要了。”
小耳真害怕他这样说:“不行!你怎么能出尔反尔?”
许识敛轻笑:“来小岛这么久,你都不懂……在这里,出尔反尔的事还少吗?”
“可那是别人,”小耳说,“你从来不这样。”
许识敛的神情逐渐狂躁不安。好了,就这样吧!他不愿再谈。
小耳坐起来:“你什么都不做也可以,反正斧头对我们没有用。”
不过前提是,他看向许识敛:“你会躲开的,对吧?”
即使不反击,也会躲开。
魔鬼没说会不会,而是笑了起来,然后对另一只魔鬼说:“如果他把我切开了,我就去找你……找你把我拼回去。”
小耳惊道:“别说这些!”
他在困惑中燃起怒意:“又来了!你不许再和上次一样,赶紧杀了他们……还是你要我去?”
“不用你去。”许识敛说。
小耳气不打一处来,三年了,这三年许识敛最多就在地狱里抓几只山羊,劈成碎块送给凶手做礼物。
“送那些东西只能吓唬他们,根本解决不了问题!都到现在了,你还在犹豫什么啊……”
许识敛语气空空地说:“我也想知道。到底是那天早上的荷包蛋,还是那天晚上的十六遍对不起……我已经分不清了。”
小耳赌气道:“我看你就是不想杀人。”
“杀啊,”许识敛对他笑,“今天晚上就杀一个人给你高兴高兴。”
今天晚上,许识敛和钮凝凝的约会。
也是勇士团去魔鬼乐园寻找真相的时刻。
“好吗?”许识敛问他。
小耳没说话,挤坐到婴儿车里。
雪停了,出发吧。
“走啰!”
许识敛笑着推着婴儿车,魔鬼们在雪地里飞起来了。
第100章 少年屠龙梦
凝凝说:“下雪了!百年难见。”
她优雅的约会对象,许识敛身着酒红色的丝绒披风,鬓发乌黑,靠在窗前抄着兜凝望她。
“你有百岁?”他不正经的语气令她心乱。
凝凝说:“我还能吃了你呢!信不信。”
许识敛笑。
傍晚,许识敛来到城堡,正巧遇到钮家在款待客人。他记得那张面孔,龟庄主。
和候选时期有所分别,白鸽使者是需要挨家挨户拉票的。
在小岛,钮家是首富,其次是一位姓龟的庄主。
龟庄主对自己的庄园和佣人们感到无比自豪,也难怪他这份骄傲得以长久,庄园够大,佣人们的数量十分可观。
他算是大方的主人,有了钱,大家都听他的。
也就是说,能讨到龟庄主的欢心,庄园里所有的灯都会亮起来。
翁太曾带着一众后生赶来拉票。
不过她心里也清楚,就是走个过场。龟庄主和钮康有贸易往来,他们支持的应该都是一个人——向霖。
向霖是贵族代表。这位老大哥似乎想亲手捧出下一任岛主。以他们和元老院的不对付程度来看,橄榄枝不会抛给勇士团的任何一人。
她跟自己怀里的猫说,咱们就喝喝茶。
白鸽使者间都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去群众那里拉票,扭捏会失风度,不去就是没气度。
等进了庄园,有后生感叹:“这里连花香都不会是咱们的。”
作为魔鬼,许识敛听得很清楚。
那天果然只是走过场,记得那位龟庄主傲慢的可以,装也不愿意装。
但今日再见,大富豪的女儿,钮小姐跟他介绍了许识敛,她唤这位赫赫有名的富商:“小龟啊。”
龟庄主满脸殷勤的笑,对着许识敛点头哈腰。
听说他白手起家,书都没念多少便赶上好时机大富特富。谁都希望这幸运的笨蛋早日倒大霉。
小耳像壁虎一样挂在天花板上。他喝了虫子给的隐形药水,现在是半透明状。
他也记得龟庄主,记得他用鼻孔看人,对许识敛熟视无睹。这次钮小姐在,他对许识敛不要太热情:“早听说你一表人才,见到了发现果然很人才!”
许识敛似笑非笑:“龟庄主,咱们见过。”
钮小姐眼波流转在二人之间,绝对是懂了,嬉笑怂恿道:“叫他‘小龟’啦!”
听见许识敛真这样叫,小耳感觉很不爽。
龟庄主也应,往自己脸上扇巴掌,说有眼不识泰山。
小耳更觉得下面的男女串通一气,相互合作。他不知道许识敛是否很享受钮小姐带给他的权力。
过去,他只觉得许识敛不够信任他。但当下他才知道,自己也没有多信任许识敛。
约会内容是看书。
钮小姐既然要装样子,许识敛也就陪她。
但他真就是“陪”,一言不发。安静得仿佛不存在。钮小姐很不满,小耳倒是快乐了些。
她看看书,又看看他。
听人说,她这样娇俏的小姐仰视别人时,眼睛特别好看。像小狗一样纯净。
许识敛果然注意了,漫不经心道:“看的哪本书?”
“这个——”真要她说,那可说不上来。她动了动自己漂亮的脑袋瓜,把书递给他,总之就是,“这个!”
许识敛把书接过来:“你喜欢这种书?”
“当然。”她抬起下巴,骄傲地回答。
许识敛对她挑挑眉毛,煞有其事地念了那么几句。字正腔圆地,还挺好听。钮凝凝正在陶醉,忽然感觉女仆们的眼神变得遮掩。
没想到的是,钮凝凝竟毫不尴尬,而是捂着嘴笑:“我可没想到是这种内容。”
这下轮到许识敛惊讶了。
我要杀了她。小耳心想,我不如把他们都杀了。狗男女!
钮凝凝把书抢回来,只想着封面好看,她才没有真的看呢。后知后觉地,她产生被捉弄的甜蜜:“我没怎么看!谁叫你要来烦我。”
原来我是这种笨蛋美人,她欣赏自己。
我真是来找罪受。小耳想。
有必要拖这么久吗?他始终盯着许识敛的右手食指——抬起来,画个圈,就是行动的意思。
他逐渐烦躁且不耐烦了,从兜里掏出个樱桃,咬了一口,丢下去。
许识敛的手背到身后去,正中靶心。
他不动声色地收紧手指,抬眼看向小耳。只一眼,又拉开。
许识敛任由她抽走那本黄书,钮凝凝心里将这肖想为宠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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