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虽然转身离开了,镜子里的自己却没有动!
镜中人仍然下垂着眼角,从镜子里望向自己。
久杏出了一身冷汗。
她快步走向下一面镜子,发现自己早已在那面镜子里了,正歪着头看着自己。
久杏的脚步越来越快,每路过一块镜子,她都能看到镜中的自己。
而且镜中自己越看越觉得陌生,模样越来越苍老,脸颊逐渐凹陷下去,渐渐生出皱纹,干枯的皮肤贴着骨头,像骷髅。
久杏恼了:“何方妖魔?”
她终于忍无可忍,抽出长剑,直直朝镜子刺去。
镜中苍老的自己突然张开嘴,露出鲨鱼般尖细的牙齿,声音嘶哑地喊:“久杏——”
就在剑要刺中镜子的时候,再次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
“久杏!”
久杏一个激灵,眼前苍老的脸霎时变成了久青焦急的面庞。
此时,她的剑距离久青不过毫厘,刹不住了。
情急之下,唐臾掏出青鸾珠,旋指丢了出去。
“铛”地一声把久杏的剑击飞了。
青鸾珠撞完剑,在半空中兜了一圈,自动回到了唐臾手心。
“这小破石头还挺好用的呢。”唐臾微惊。
久青冲上去摇久杏的肩膀,久杏涣散的目光慢慢聚焦起来。
她嘴唇发白地看着久青:“我刚刚看到丑东西了。”
久青的脸都要扭曲了:“你tmd看到的是我!”
“不是。”久杏指着镜子,拧眉道,“我镜子里的自己一直没有动,每一个镜子里都有一个我,而且越来越丑!我这不直接把镜子弄碎得了。”
“你着道了。”
危雁迟淡道,“你一直站在第一块镜子面前,脸上的表情越来越不对劲,久青想看看你怎么回事,你就拔剑刺过来了。”
久杏脸色很差。
久青围着她跳起草裙舞:“小杏几百年不见这么拉了,随便一个镜子幻术都能控制你咯!略略略。”
“滚!”久杏踹开他,“你去照镜子试试。”
久青火上浇油:“而且你刚刚还对着镜子喊了一声’何方妖魔’,你自己不就是吗,哈哈哈!”
久杏捂住耳朵。
久绛沉吟:“连久杏都能中招,大家都要小心。”
唐臾托着下巴:“我们碰到很多镜子了,都挺邪乎的。你们说,所谓的宝镜——会不会是别墅里唯一正常的那面镜子?”
“确有可能。”危雁迟道,“而且这一条挂满走廊的镜子,从设计上来说有点刻意。NPC发的任务是找镜子,三楼就有一整层的镜子。我倾向于真正的镜子不在这里,即使在这里,也会有线索。一面面找的法子太笨了。”
“那游戏为什么设计成这样?”唐臾问。
危雁迟说:“混淆玩家,增加趣味。”
久青抱起双臂:“增加趣味指的是差点把队友砍死吗?”
危雁迟平静道:“这确实是游戏趣味性的一种。”
“幺儿,你还懂游戏设计?”唐臾问。
危雁迟顿了顿,声音轻了些:“学过一点。”
“呵,绿茶。”
久绛翻了个白眼,趁机告状:“师尊,老幺这一千多年,一有空就去念书。现代大学制度建立之后、教育被精英阶层垄断之前,他换了好几个身份,全世界的大学上了个遍。”
“学得怎么样?”
“他拿了六个学士三个硕士两个博士学位回来!念完每一轮书就给自己造一个假死的理由溜回来继续高考,前后考了六七回高考,你说他是不是有病?”
唐臾故意道:“这么爱学习,逐出师门。”
久绛牙痒痒地附和:“我门不收卷王!”
危雁迟脸色一白,认真地辨别唐臾的表情,低声说:“您在开玩笑。”
不管多少次,小徒弟这种一本正经的回复都能把唐臾逗笑。
“所以你都学过什么?”
危雁迟跟报菜名儿似的:“历史,视觉艺术,医学,计算机与游戏设计,人工智能,机械设计。还有烹饪和营养学,但是现在不太用得到。”
唐臾听完,安静了会儿,把危雁迟拽到自己面前,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雁迟,这下你真要当我的老师了。”
语气是轻佻的,但他的目光中很自然地充满了赞赏。
危雁迟立刻低下头:“徒儿不敢。”
唐臾看着危雁迟微垂的眼帘,男人繁密的睫毛刷下一片柔软的阴影,让他硬朗的气质都变得毛绒绒的。
唐臾眯了眯眼,拇指按上危雁迟野性的断眉尾,用力揉了揉,语气带笑:“嗯,你敢一个试试。你永远都是我徒弟。”
危雁迟抵着唐臾温热的指腹,很轻地点点头,看上去就像用脸蹭了蹭他的手心。
久绛瞥见这一幕,总觉得有点不对劲,但一时也说不出具体哪里不对劲。
虽然他们师门鸡飞狗跳是常态,但偶尔也确实会有如此温情的时刻。
久绛觉得自己应该是想多了。
盘完一个徒弟,师尊喊道:“久绛呢!你这些年都学什么了?”
久绛身子歪歪斜斜,哼唧道:“我可没像老幺学这些凡间技术。”
“言下之意就是在好好修炼。行,回去咱俩练两招。”
唐臾点了点这丫头的脑门,“不过你魅术真是长进了不少,连魔气都不用,一个眼神就够了啊,真行。”
方才在楼下镜子前,久绛轻飘飘地要三个僧人自己走去镜子里,那三个人就乖乖听话了。
这大抵是魅术的最高境界之一,让人顺从地去做对自己有生命威胁的事情。
久绛不屑道:“我可没修炼魅术,纯粹就是我人格魅力上涨了!”
“是嘛。”唐臾轻易拱火,“你对我试试,或者对你师弟?”
久绛垮下脸:“不要。你俩是对我魅魔生涯中最大的挑战。”
危雁迟满脸麻木:“什么?”
唐臾大笑:“哈哈哈,你看,他甚至不知道你对他施过魅术!”
危雁迟真是从未听说过此事,难以置信:“师姐?”
久绛气得牙痒痒:“你们两个根本不是正常人。”
久绛是魔,魅魔,以生人为食,这大家都知道。
在久绛遇到唐臾之前,她对无数人施展过魅术。那些男人看到她就走不动道,久绛只需稍稍释放一点魔气,足以勾得人神魂颠倒。
遇到相貌上佳的男人,她还有心思细细品一品,没什么姿色的,她通常大口嚼完,让人只剩下一具干柴的骷髅,便随手抛尸荒野。
她这辈子遇到的唯二两个对自己魅术免疫的人,便是唐臾和危雁迟。
他们师门聚集了天下奇葩,因此风气也十分奇葩。
那天师徒几个在院子的紫藤花下打牌,小师弟一如既往地在旁边认真练刀背经,喊他来玩牌,他也岿然不动。
大师姐眼珠一转,想了个损招,说谁输了,谁就去偷袭小师弟,什么法子都行。
四个损人瞬间拍手说好,认真修炼的小师弟对自己变成了倒霉赌注这事还浑然不知。
那一局久绛输了,她正要把剑抽出来,二师弟按住了她的手。
丸鳞弯着细长的眼睛,笑容和语气都淡淡的:“用剑多没意思啊。”
“你什么意思。”久绛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好啊你,丸鳞啊丸鳞,看不出你是这种人!”
丸鳞若无其事地撇开脸,慢条斯理地说:“小师弟自从加入师门,始终沉闷寡言,离群索居,未见他显出喜怒哀乐之变,更谈何七情六欲。师姐若前去一试,我们对师弟便能多了解几分。”
他说得文邹邹的,其实贱嗖嗖的。
不过这师门上下都不是什么正经胚子,谁都想看看冷若冰霜的小师弟,如果真被勾起凡情了,会是怎样一副样子?
唐臾也乐得看热闹,只是多叮嘱了一次久绛:“悠着点,别玩过头了。老幺的人生还长着呢,指不定要和哪位天仙厮守终生的,可别真让人家栽你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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