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此等好事？(189)

　　尘赦缓步走过去，先买了一个尝尝。

　　寡淡无味。

　　尘赦随手一扔，对摊主道：“多放点盐。”

　　摊主见他气势惊人，不敢得罪，加了一勺。

　　尘赦道：“再来。”

　　摊主来一勺。

　　尘赦蹙眉。

　　摊主手一抖，差点把盐罐子包饼里。

　　好一会，酥饼出炉。

　　尘赦尝了口，发现勉强能入口，便递给在旁边都要流口水的乌困困。

　　乌困困眸瞳冒着星星，兴奋地抓过比他脸还大的饼，“嗷呜”一口。

　　……吐了。

　　乌困困又开始哭嚎：“难吃！不好！”

　　尘赦：“……”

　　尘赦低声威慑他：“乌困困。”

　　乌困困饿得嗷嗷叫，完全不管尘赦的威胁，哭得满脸都是泪。

　　一旁的摊主看不过去，顶着尘赦恐怖的威压，讷讷提醒：“酥饼放太多盐会太咸，孩子恐怕吃不下。”

　　乌困困一直不知阿兄做的“难吃”“不好”有什么形容词，此时听到这话，无师自通，也不假哭了，赶紧啪啪拍着尘赦的脑袋表示附和。

　　“太咸了，太咸了……”

　　尘赦：“……”

　　尘赦面无表情给他买了个新的。

　　这次乌困困“嗷呜”一口，酥饼的外皮噼里啪啦往下掉，登时眸瞳放出真正金灿灿的光芒：“好吃！”

　　尘赦：“…………”

　　养孩子这么多年，之前乌困困不会说话，也不会抗拒，导致尘赦第一次知道孩子不喜欢那么多盐。

　　怪不得米糊不爱吃。

　　尘赦拂开脸上的酥饼渣子，面不改色买了十个饼，用灵力凝固着保持刚出炉的风味，又买了些糕点，抱着乌困困回家。

　　乌困困吃饱喝足，懒洋洋地趴在尘赦胸口，又开始说甜言蜜语了：“阿兄，你真好，困困喜欢你，我们永远在一起吧。”

　　尘赦淡淡道：“永远在一起，就要永远吃糊糊，也行吗？”

　　乌困困登时打了个寒颤，扒拉着尘赦的外袍将脑袋钻了进去，开始装死。

　　尘赦：“……”

　　出息。

　　入夜后，没出息的乌困困肠胃娇弱，吃了太多不好消化的硬物，大概是不舒服，一直在闹觉。

　　尘赦熟练地来到榻边，将哭得满脸是泪的孩子抱在怀中，冷着脸哄他。

　　乌困困揪着他的衣襟，爪子抓得死紧，就像是将他当成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哽咽着说：“阿兄，阿兄不要走……我吃糊糊，呜。”

　　尘赦有些好笑，抱着他轻轻晃着，伸手拂去他的泪水。

　　大概知晓这几年自己一直在拿盐齁乌困困，难得良心发作，姿势温柔地道：“嗯，不走。”

　　乌困困得到保证，又嘟囔着说“喜欢阿兄”，将脸往他怀中一埋，抽噎着继续睡去了。

　　尘赦身上那股独特的味道始终萦绕在身侧，令他莫名安心。

　　可不知怎么，熟睡中他的狗鼻子似乎嗅到了周围味道不对，眉头紧皱开始蛄蛹，眼睛都没睁开就开始满床榻的乱摸。

　　“阿兄……阿兄……”

　　有人在耳畔轻笑：“看来他很黏你。”

　　阿兄说：“只是睡觉时离不得人。”

　　乌困困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睛。

　　天还未亮，床幔外燃着一盏豆粒大的灯，温暖而不刺眼，微微照亮坐在床沿垂眸注视着他的人。

　　乌困困歪了歪头，睡眼惺忪地看她：“嘛？”

　　乌栖霜轻轻笑了起来：“小傻子睡懵了。”

　　乌困困已有足足大半年未见过乌栖霜，早已忘得差不多，他眼底全是陌生，害怕地想要往后缩。

　　但余光一扫见尘赦在一旁站着，乌困困赶忙爬下床，赤着脚噔噔跑到尘赦面前，抱着他的手臂躲在后面，怯怯看着乌栖霜。

　　“阿兄……”

　　乌栖霜笑着道：“不认识我了吗？我是母亲。”

　　乌困困不懂，露出半张脸好奇地看她。

　　乌栖霜落寞地垂下眼眸。

　　尘赦眉头一皱，有力的手臂揪住乌困困的后领，将人拎起来坐在自己小臂上，冷淡道：“叫人。”

　　乌困困转身一把抱住尘赦的脖子，不肯叫。

　　尘赦眯眼：“乌困困，还想吃饼吗？”

　　乌困困偏过头来，小声喊：“母亲。”

　　乌栖霜站起身勾住乌困困的下巴逗他：“说话这么利索了乖乖。”

　　她身上有股冰冷的宛如兵刃的气息，乌困困却不觉得害怕，被勾着下巴逗了几句，脸都红了。

　　乌栖霜抬起手：“来，让母亲抱抱？”

　　乌困困莫名觉得羞赧，但还是抵抗不了本能对她的亲近，害羞地任由她接过自己。

　　只是乌栖霜抱住的刹那，手腕忽然像是被沉得一坠，整个人往下晃了晃，乌困困吓住了，赶忙抱住她的脖子。

　　见乌困困满脸惊慌，乌栖霜吓了他一顿，没忍住哈哈大笑，有力的手臂将乌困困举起来转了几圈，眉眼全是温柔的笑意。

　　“我儿重了，沉甸甸胖乎乎，一看伙食就不错，尘儿真会养幼崽啊。困困自襁褓就闹腾，苦了你了。”

　　这话一出，木着脸站在一边的尘赦垂下头：“也没、没费什么精力。”

　　乌栖霜夸赞他：“不要妄自菲薄，连大长老都受不了这孩子的调皮，更何况你——尘儿辛苦了。”

　　尘赦没吭声。

　　乌栖霜没留多久，便要去枉了茔，她叮嘱了尘赦几句，依依不舍地将乌困困递回给尘赦，拿起桌案上的长刀抬步就走。

　　乌困困抱着尘赦的脖子注视着那个长刀负在后背的影子，心中莫名觉得酸涩苦楚——就像他说想吃梅肉，阿兄亲手给他做的那种苦，酸的他眼圈微微红了。

　　可他现在明明没吃。

　　神使鬼差的，乌困困抬起手：“母亲。”

　　乌栖霜脚步一顿，并未回身，只是抬手摆了摆手。

　　乌困困这时才恍惚中记起来她熟悉的眉眼，那股酸涩直冲鼻腔，忽然嚎啕大哭，挣扎着想要扑上去：“娘……娘！”

　　尘赦抱着他抬步走出去。

　　举目四望便是乌栖霜缓步走入将人吞噬的漆黑夜色。

　　乌困困想要追，可年幼的他连下个台阶都得小心着别飞出去，只能哭嚎着任由那人逐渐远去。

　　光芒消失的刹那。

　　乌令禅不知为何，忽然挣脱了这具年幼稚嫩又无能的躯体，陡然从尘赦怀中轻巧落地，飞快地奔向前方：“娘！”

　　乌栖霜周身的黑暗伴随着乌令禅的扑来逐渐消散，她不再是背对着自己，而是微微侧身，轻轻笑起来。

　　乌令禅猛地扑上去紧紧抱住她，感受着那熟悉的温暖，没忍住呜咽出声：“娘，我……我想你。”

　　梦中的乌栖霜只是笑，并未说话。

　　这短暂的相逢很快就要结束，乌令禅在抱住她的刹那感知到意识正在醒来，满脸是泪地紧紧抓住她的手：“娘，我是……”

　　乌栖霜安静站在那，耐心地等他说话。

　　乌令禅艰难缓了一会，才鼓起勇气地喃喃地问她：“我……是您的累赘吗？”

　　乌栖霜似乎没料到他会问出这句话，愣了愣后忽然就笑了，缓缓伸出修长的手指摸向乌令禅的额头，终于温柔地开口。

　　“傻孩子。”

　　乌令禅只听到这三个字，随后就听到一声清脆的“嗒”。

　　额头像是被人狠狠弹了一记，直接将他的神魂击飞出去，乌令禅猛地睁开眼睛，终于从梦中清醒。

　　乌令禅捂着头，在床上翻滚起来，呜呜个不停。

　　尘赦听到动静快步进来，撩开床幔坐下：“困困，怎么了，头又痛了？”

　　乌令禅被疼得已记不得梦到了什么，龇牙咧嘴地道：“你是不是趁我睡着偷偷打我了？嘶嘶嘶……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