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四十四号(80)

　　谢欢背着言小楼，朝沈沐宣所住的梅室走去。
　　梅室华贵，华贵中尽显文雅，地面之广堪比海天苑，又有丝斯文书卷之气。
　　穿过卧室，外面是天台，天台上支了一张床榻，沈沐宣就倚在床榻上，身上盖着不算薄的棉被，懒洋洋地晒着太阳。
　　长久的昏睡让他的身体干瘦不堪，即使失了一只眼睛，可仅剩的那只也依旧温柔明亮，他的嘴角挂着微笑，仿佛比这旭日更暖。
　　花梵音搬了把椅子坐在他身边，拉着他的手不知在摆弄什么，言小楼二人走近才发现，他的手中还拿着一把剪刀，原来是在给沈沐宣修剪手指甲。
　　看着花梵音那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沈沐宣想要把手缩回来。
　　“别动！”花梵音一瞪眼，沈沐宣立马老实了，乖乖地由着他剪。
　　花梵音有些懊恼地抓了抓头发，“奇怪，你昏迷的时候，一直都是我照顾你的，怎么你醒了，我反而总是剪不好！”
　　话音刚落，不小心剪过头了，沈沐宣修长的手指，指缝间渗出红色来。
　　沈沐宣却动也不动，好似受伤的不是自己，定定地看着花梵音。
　　花梵音想找手帕给他擦拭，可是他们把服侍的弟子都支开了，周遭又没有手帕之类的东西，花梵音没法子，干脆将他受伤的手指含进口中，允去他指缝间的血。
　　沈沐宣笑得更加温柔。
　　“还笑！”花梵音红着脸瞪他。
　　沈沐宣忙着收起笑意，可是眼睛依旧是弯弯的。
　　花梵音只能干瞪眼，却闷闷地低下头继续修剪。
　　这样的幸福，如此来之不易。
　　言小楼才让谢欢背着自己走近。
　　花梵音无语地看着自家师父，自家师父真的是越来越放飞自我了。以前的言小楼那么在乎形象，恨不得断腿了都自己蹦着走，可现在，被人这么背着都脸不红气不喘，真真是他学习的榜样啊！
　　“师父，快给沐宣看看。”花梵音忙着站起来。
　　言小楼却没有急着下来，谢欢背着言小楼走到花梵音刚才坐的凳子前，这才放下他，让他坐下。
　　言小楼摆弄着沈沐宣检查起来，嘴里嘀咕道：“有什么可检查的，醒了就没事了呗，好吃好喝养着就行，千万别辟谷，好了再辟。”
　　听他这样说，花梵音这才终于放下了心。
　　沈沐宣看着言小楼想要拱手行礼，但他才刚醒来不到三天，身体肌肉都已萎缩，这会儿没有半点力气，只能颔首谦逊道：“言公子，多年不见。”
　　言小楼：“没有了没有了，我见了你好几次，只是你死着而已。”
　　沈沐宣：……
　　言小楼道：“你死而复生毕竟是逆天而行，老实说可能会有什么反噬，但我也不知道，毕竟每个人的反噬都不一样，多行正义事，勿走阴邪道，反噬之力便可降解。”
　　“多谢。”沈沐宣道，然后看向一旁的谢欢，道：“这位就是四十四号的谢老板吧？”他不认识，但听花梵音提过。
　　谢欢刚要颔首回礼，花梵音也刚要说是，却听言小楼突然道——
　　“叫师娘。”
　　三双眼睛齐刷刷地看过来，包括谢欢。
　　花梵音无言。上次相见，他看言小楼和谢欢虽然举止亲密，但明显还是相看两相厌的，这次再见虽然更亲密了，但是直接晋升为师娘，震惊实在大了。
　　谢欢的眼睛也不禁睁大。
　　言小楼一脸的不明所以，“怎么了？我是死小子的师父，他俩这关系，你不应该也叫我声师父吗？那不该叫他声师娘吗？”言小楼指着谢欢，随即朝他看了过来，问：“不愿意？”
　　谢欢嘴巴动了动，没说话，轻描淡写地别开脸去，只是微红的耳尖出卖了他此刻的心情。
　　他只是没想到言小楼会愿意公开……
　　花梵音率先识趣道：“师娘。”
　　沈沐宣则是有些叫不出，不是难以启齿，实在是以他温润的性子，唤不出这么亲昵的话来，不过花梵音一眼瞪过来，他还是乖乖道：“师娘。”
　　言小楼颇为满意，从谢欢的怀里掏出两片金叶子来，塞到他们手里一人一片，“乖，改口红包。”
　　三人：……
　　初春的天气还是有些凉，日头一过，花梵音就抱着沈沐宣回了卧室，拿被子把他裹得严严实实的，活像一个蚕蛹。
　　期间沈沐宣只是笑意吟吟地看着他，眼底无限温柔。
　　他这眼神看得言小楼颇为不悦，他又看了看一直冷冰冰站在一旁的谢欢，最后对沈沐宣道：“行了，你没什么大碍了，再让我家谢阿欢给你开些药，将你体内的余毒逼出，再服用些补药好好调养即可。”
　　“还有余毒？”花梵音一听立马跳脚了，“来来来师娘师娘，九层就有药房，您跟我去一趟，看看那些仙草灵虫什么的，哪个能用到随便拿，再把注意事项好好跟我交代。”花梵音拉着谢欢就要走。
　　言小楼忙着把他扯开，“注意点注意点，跟你师娘要保持距离。”
　　花梵音：“我……”
　　“再说你又不懂药理，去了也是添乱，你把药房的方向给谢阿欢指一指，让他自己去取药即可。”言小楼道。
　　花梵音：“那怎么行，我还是一起去，有什么要求跟我再交代交代……”
　　言小楼：“我跟你交代就行，再说九层又没个下人，你不在沈沐宣旁边伺候着，万一他渴了饿了怎么办？我脚崴了，可照顾不了他。”
　　花梵音无奈，只能给谢欢指了指药房的方向，道：“师娘，麻烦了。”
　　他这熟稔的称呼让谢欢着实难当，红着脸忙着出去了。
　　花梵音一转身，刚要问言小楼都有什么注意事项，只见言小楼蹦蹦跳跳地凑了过来，哪里有半点崴脚的影子。
　　“乖徒弟，”言小楼一把勾住花梵音的脖子，“去，给师父我找瓶酒去。”
　　花梵音无语地看着他，合着他刚才是装的，只是为了支开谢欢？
　　“要酒做什么？”花梵音问。
　　还不是怕谢欢不配合！虽然谢欢说是对言小楼言听计从，但是照他那个脸皮，保不齐今晚又会开溜，得需要点酒来促成好事啊！
　　“问这么多干什么？！”言小楼敲了下他的脑袋，“去找就是了，还有，沈沐宣是病人，晚上要早点睡，睡前少喝点水，不许起夜！晚上也不许出门！凌云楼是有宵禁的！”主要是怕他们听到什么不该听到的……
　　“哦。”花梵音乖乖道，“不过酒有现成的。”说着，花梵音纵身一跃跳上房梁，从房梁上取下一个巴掌大的玉瓶来。
　　言小楼一见到这玉瓶，当即变了脸色，“玉漾冰心瓶，你哪来的？”
　　“哎？这是这个瓶子的名字吗？还挺好听，”花梵音道：“我曾在凌云楼住过几天，偶然发现的，就在房梁上，积了很厚的灰，估计放了很久了。一共有两瓶，我喝了一瓶，味道还不错，不过师父你知道的，我只喜欢喝五粮液，所以这瓶一直搁置了。”
　　言小楼接过来的手竟微微有些颤抖，他握着酒瓶，良久才终于发出声音，“另一个玉漾冰心瓶呢？”
　　“在这。”花梵音从柜子里翻出给他。
　　言小楼接过来收进乾坤袋里，又对花梵音道：“把这壶酒换到一个普通的瓶子里，送去我房里，不要让谢阿欢看到玉漾冰心瓶。”
　　花梵音点头，“哦。”
　　他取出一个普通酒壶，将玉漾冰心瓶里的酒倒进去，言小楼将第二个玉漾冰心瓶也收进乾坤袋。
　　屋子里弥漫着酒香，上了年份的酒，更香，更醇。
　　“师父，这酒我以前没喝过，什么酒你知道吗？”花梵音问。
　　言小楼：“这是君子殇。”
　　“不对啊，君子殇我喝过，不太一样，这个……有些杏花酒的味道，但又不尽然。”花梵音道。
　　“以前的君子殇就是这个味道，只是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和产地的变化，酒方有所变化。”言小楼的声音很远。
　　花梵音刚想问他怎么知道的，谢欢那厢已经取了药回来，花梵音便再无心顾及其他，凑到沈沐宣身边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徒弟：报告师娘，师父今晚要吃人了！
师父：为了为师的性福生活，需要借酒啊！
师娘：初次谈恋爱，对象总想占我便宜怎么办？是该娇羞地拒绝呢，还是该英勇献身呢……
作者：神奇吗？我今天是8点准时更新的，没有拖到晚上12点去！！！
接下来，让我们一起祈祷，明天不锁文吧。

　　☆、借酒“按摩”

　　是夜，九层偏室。
　　水晶明亮，谢欢果如他承诺，今晚不看书了，改弹琴了。
　　“此曲可定神，对沈沐宣的伤势有助。”谢欢道。
　　言小楼不在意地摆摆手，管他呢。言小楼坐在桌前托着腮看着他，借着水晶光芒，眼眸明亮。
　　说来也怪，前几日谢欢每次看书，言小楼都会在旁边吵着让他别看了，拉着他要上床歇息，可是这次，谢欢弹了半宿的琴，言小楼只是托腮看着他，半点催促的意思也没有。看着言小楼炯炯的目光，谢欢顿了顿，决定再弹一曲。
　　又是一曲很快完毕，言小楼依旧托着腮，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须臾，谢欢道：“可是想按摩？那你先躺上床。”
　　“不用不用，”言小楼道：“你弹半天了，手也累了吧，先歇会儿。或者你要不累，再弹两首也无妨。”这么说着，言小楼把酒壶取了出来，若无其事地倒了两杯，仿佛倒的不是酒，而是清茶。
　　然后十分十分十分自然地，推到谢欢手边。
　　言小楼正想着用什么方式哄骗谢欢喝下去，只见谢欢顺手便接了过来，一饮而尽。
　　言小楼愣了，“这是酒。”
　　谢欢道：“嗯。”
　　言小楼：“那你还喝？”
　　“不是你想着我喝？”谢欢问。
　　言小楼：……等不及酒劲上来了怎么办……
　　言小楼忙不迭又给谢欢倒了一杯，谢欢左手随意拨了拨琴弦，右手又自然接过来饮下。
　　哟，酒量见长啊！要知道这瓶酒可是有年头了，度数也不低，跟言小楼以前酿的那些果子酒蛤蚧酒可差得不是一星半点，他居然能喝两杯了？！
　　言小楼又给他倒了第三杯，结果谢欢还是二话不说便便饮下，毫无半点反应。
　　莫不是这酒放太久了坏了吧？言小楼不确定地自己喝了一杯，口感醇厚唇齿留香，好酒啊！不亏是他的最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