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者(63)
朱俭没穿上衣,一身青红花纹,腰带还好好系着,褶皱不乱。
床上,丁焕亮已经光了,低着头在穿衬衫。
“贺秘书,”朱俭不想闹大,“玩玩而已。”
“这他妈没你说话的份儿!”贺非凡冲着丁焕亮,有太多话想问,却只挤出一句:“几次了?”
丁焕亮穿好裤子,从地上拎起外衣,擦过他要往外走,贺非凡扔下枪,很粗暴地拉了他一把:“我问你,他妈的几次了!”
朱俭也放下枪,挺窝火地说:“头一回,还他妈什么也没干呢!”
厉主管尴尬地退出房间,丁焕亮紧接着出来,然后是贺非凡,他们一前一后掠过她,纠缠着,冲上走廊。
丁焕亮把贺非凡甩开,潇洒地套上西装。
贺非凡盯着前头那个漂亮又可恨的背影,跑上去,从背后把他抱住。
那么紧,连呼吸都是痛的,丁焕亮却一声不吭,用力搡开他,转过头。
他的眼角充血,压低了声音:“贺非凡你个傻逼!”他睫毛在抖,嘴唇也在抖,“老子就快把他拿下了!”
贺非凡揪住他的西装前襟,把他提到面前:“我他妈不同意!”
不同意他为了什么狗屁前途,去向别的杂种舍身。
丁焕亮知道他不同意,他们之间有些东西没明说,但在那儿,让他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嘴上却绝情:“你算老几!”
他们没乘同一架电梯下去,也没开同一辆车,贺非凡一路追着丁焕亮的尾灯,狂飙。
到了家,两人先后上楼进卧室,狠狠摔门,比谁摔得狠。
“丁焕亮!”贺非凡暴怒。
丁焕亮绷着嘴,不出声不代表他好受,拳头死死攥着,羞耻、被追逐的惶恐和骨子里的阴狠,很多东西掺在一起,拧成一句话:“你又不是我第一个!”
猛的,贺非凡给了他一拳,货真价实的,揍在下巴上:“这就是你想跟我说的吗!”
丁焕亮捂着脸抬起头,被踩了尾巴的狗似地瞪着他。
贺非凡像个主人,温柔,强硬:“别说那些让你自己都难受的话。”
卧室静了,几分钟,丁焕亮开口:“贺非凡我问你,男人什么最重要?”
是自己的人和谁睡,谁是他第一个吗?不是,是权势。
是走在路上身后有多少小弟,是住什么房子开什么车,是骨骼的级别,是动一动指头有多少城市陷入火海。
贺非凡知道答案,丁焕亮就是为了这个,不择手段,把自己都豁出去。
可他不愿意,哪怕没有小弟,没有豪宅,没有车。
“孬种!”丁焕亮却这样说他,恶狠狠的,微张的嘴唇后面,是锋利的犬齿。
贺非凡盯着他的眼睛,有一些话羞于启齿:“我们……现在这样不好吗,你要的都有,然后我们在一起……”
丁焕亮飞快打断他,他怕听:“如果我是个女人,好!”
“可我不是,”他说,“我眼里没有温柔乡,只有断头崖!”
贺非凡不跟他争:“好……要断头,我跟你一起,但不能再见那个朱俭。”
“凭什么?”丁焕亮轻佻地拒绝,“我还会见他的,我要亲手把西方分社拉下马!”
就这个,贺非凡忍不了:“我他妈杀了你!”
“来呀!”丁焕亮和他针锋相对,“现在就去穿骨骼!”
他们是一对汹涌的漩涡,狭路相逢,谁也撕不烂谁,谁也不肯任由自己被吞没。
丁焕亮先别过头,到衣柜去拿衣服:“我走。”
贺非凡踹了一脚沙发:“你在家待着,”他什么也没拿,“我走!”
又是摔门声,丁焕亮抽衣架的手停住,过了几秒钟,楼下车子发动,手松了,西装掉在地上。
接下来的一天,丁焕亮什么也没干,只是想着和贺非凡的这些事,怎么也想不明白。
浑浑噩噩睡到第二天中午,他爬起来,去朱俭的办公室。
朱俭见到他,很意外:“还他妈敢来?”
“怕了?”丁焕亮一脸烛焰灼烧薄纱般的笑,把门在身后关上,落锁。
无论模样、神态、语气,还是那个腔调,都让人垂涎。朱俭从办公桌后晃出来:“这么黏人……让我不得不多想,”他把住那截细腰,“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阴谋?”丁焕亮从他手里离开,并不是欲擒故纵,只是想到贺非凡,不愿意被碰,“有啊!”
朱俭搓手,着迷地看着他。
“我给你你想要的,”丁焕亮说,“只要你给兰城一句话,让他们灭了伽蓝堂。”
这个朱俭没料到。
“伽蓝堂那家伙,”丁焕亮比出拇指,指岑琢,“是我的死对头。”
朱俭恍然大悟:“对了,你也是沉阳的。”
而且是被伽蓝堂逼得走投无路,逃出沉阳的。
“可我老大主张招安。”朱俭说。
“所以我才急,”丁焕亮浅淡的眸子一转,“等你们招了,人就杀不掉了,一想到他要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我的血都凉了。”
朱俭哈哈大笑:“可以,”他答应得过于痛快,“但有一个条件。”
丁焕亮起疑。
“上周五,当着分社长的面儿审讯伽蓝堂俘虏,是社长有意想看四家的反应吧?”
丁焕亮不置可否。
“我想知道,”朱俭低声说,“秘书室初步判断,那个卧底是谁?”
丁焕亮明白了,他想套西方分社,西方分社又何尝不想套他,“这个嘛……”他脑子飞转,西方分社最想听到的是谁呢?
“从录像上看,”他打算先给这笨蛋些甜头,“是北方。”
朱俭的眼睛亮了,太露骨,太昭彰:“我想亲自审一次那女人,有办法吗?”
丁焕亮心里雪亮,这家伙是想记司杰的黑账——卧底不是司杰,也扣到他头上。
他没马上表态。
“丁辅佐,”朱俭殷勤地说,“昨天在莲花城,那个贺非凡对你大呼小叫的,你受够了吧?”
丁焕亮瞥他。
“以你的能力,做什么辅佐,应该做秘书啊。”
丁焕亮心里霍霍磨着一把刀,脸上却花儿般笑了。
第53章 收网┃这人简直是个妖精,要钻到人心里去。
十几只壮硕的灰狼, 张着血盆大口, 龇着森森白牙,低吼、撕咬。
抡起胳膊, 斧子的重量赋予双臂巨大的力量, 疯了似地劈砍, 狼血喷出来,热腾腾糊在脸上, 连眼睛里都是红的。
剁断最后一头狼的脖子, 贺非凡摘下外接设备,呼呼喘着, 听着四周的掌声和震耳欲聋的音乐, 把游戏终端从太阳穴的接入口拽出来。
“三分四十二秒!贺秘书, 真·屠狼勇士!”
包房的大屏幕上,杀戮类拟真游戏玩家排名刷新,贺非凡以最短的击杀时间跃上榜首,他笑, 抓起桌上的替代酒, 仰头吹了一瓶。
男男女女给他叫好, 他扔掉瓶子坐下,马上有莺莺燕燕往怀里钻,他搂住了,泄愤似地在她们脸上、裸露的胸脯上狂吻。
她们在笑。
离开游戏房,他脚步蹒跚,脑子里却非常清醒, 那些所谓的替代“酒”,都他妈是骗人的,根本喝不醉。
前头,厉主管踩着受虐似的高跟鞋站在那儿,仍然是一身黑纱裙,只是款式变了,对襟胸口一直开到腹部,露出三角形的雪白皮肤。
“开好了?”贺非凡颓丧地问。
“按你的吩咐,”厉主管顺势揽住他的胳膊,“3883。”
贺非凡点头,和她缠着,坐上电梯,他靠着金属箱壁,她靠着他:“干嘛选这间房,自虐啊?”
贺非凡笑了,很帅,受了情伤的男人特有的那种帅。
她稍稍兴奋,又有些逢场作戏的嫉妒:“不就是体毛浅、冷美人儿、腰条漂亮嘛,这么放不下?”
“放下了,”贺非凡嘴硬,“早放下了。”
他们到三十八楼,刷脸进房,门一开,就有轻柔的音乐声,贺非凡一把捞过厉主管的腰,很突然的,把她按在自己胸口。
她贴着他的怀抱,心脏咚咚跳。
男人,说什么沧海巫山,发泄背叛的方式,也不过是背叛。
她踢掉高跟鞋,想把裙子提起来,贺非凡却牵着她踉跄一转,随着音乐,晃晃悠悠地跳舞。
她懵了,这是社长秘书办公室的权贵吗,是一个美色当前的贪婪男人吗,他眼里的究竟是自己,还是魂牵梦萦的别人?
一分钟后,音乐自动停止,贺非凡放开她,脱掉西装走上观江台,江水汤汤,夜色朦胧,隔岸灯光闪烁,他倒了两杯香槟,摆在桌上,坐下来。
忽然想哭,当然只是想想,大男人,不可能的。
香槟倒映着江景,超乎想象的浪漫,他觉得自己真他妈是个傻瓜,为什么从没想过带丁焕亮来看这种浪漫呢?
窸窣的脱衣声,厉主管也上了观江台,一丝不挂。
贺非凡偏头看她,他没想到,自己居然一点反应也没有。她懂男人,一眼就看出他没反应,刹那失措。贺非凡站起来,西装外套没拿,丢下她走出房间。
他想回家。
杀戮、酒、女人,所有这些曾经喜欢的东西如今都救不了他,能救他的只有那个家,即使家里的人也许正在外面陪着别人。
车开进院子,四楼的卧室亮着灯,贺非凡盯着窗口那片光,胸口像有什么东西炸开了,那份热情,胜过任何投怀送抱的尤物。
没坐电梯,他一口气跑上四楼,在卧室门前停下,平复喘息后推门,轻轻的,怕惊动了里头的人。
丁焕亮站在穿衣镜前,西装又换了新的,黑的、蓝的、藏青的,铺了一床,听到声音回过头,淡粉色的眼皮动了动,什么也没说。
这是要出去,贺非凡皱眉,这个时间,他在为谁打扮?
胸口里那份热情慢慢冷却,他扯松领口,自说自话:“喝多了……”
丁焕亮的睫毛眨了眨,从镜子里打量他。
“我去莲花城了,3883,”贺非凡走到他身后,报复似的,“搂着女人,喝着香槟,看着江景,”眼神一和他对上,嘴就不听使唤,“想着你……”
丁焕亮在打领带,手指灵活地在昂贵的布料上抽扯:“想着我?”他轻蔑地扫他的腰带扣,“和女人的时候想着我?”
“没有,”贺非凡投降似地举手,大概是酒精,让他的动作看起来傻乎乎的,“待一会儿我就回来了……没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