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师叔总想私奔(9)
红轿已经到了悟苫清的跟前,如他所想,这十六个轿夫的脚都未触地,有些距离的悬空在地面上,轻飘飘的像是一个个行走的纸人。
虽说他不常下山,但也曾听悟仁临提起过,十六抬红轿,八仙刺绣,金铃,这可是忘川河中那位鬼仙出行的东西,现在竟然也出现在了俗世中,不知是为何原因。
他们在悟苫清面前站立了片刻,缓缓的把轿子放了下来,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
红轿上的门帘慢慢卷了上去,空荡荡的轿子里亮起了一盏昏黄的油灯,摇曳的火苗在黑暗中显得有些微弱。
悟苫清不知那传说中的鬼仙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现在他正愁找不到出去的办法,有什么后果只能等出去了再说。
一进入那轿子,那门帘便放了下来,除了轿子中间那点看起来快要熄灭的火光,便再也没有其他光亮了。
悟苫清感觉到身子一动,这轿子便慢慢抬了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坐死人的轿子,处处都透着诡异和新奇,但事实上和正常的轿子也没什么区别。
轿子很平稳,悟苫清坐在软榻上感应不到外面的气息,过了约莫一个时辰左右,悟苫清感觉这轿子好像停了。
他掀开窗帘往外看,发现他已经到了平阳城外,天边也开始泛白,不远处的鸡鸣提示着这一夜已经结束。
悟苫清准备从轿子上下来的时候,鼻尖突然又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梅花香,他眉间一凝,又调转了方向回到了轿子里,在软榻上翻找了片刻,在软塌底下的角落里找到了一块边角有些泛黄的手帕,那手帕上面什么图样也没有,悟苫清拿在眼前仔细的看了看,发现泛黄的那个地方用黑线绣了一个‘清’字,不过磨损的很厉害,字迹已经有些模糊。
凑近鼻尖闻了闻,果然上面萦绕着一股淡淡的梅香,悟苫清不漏声色的把它放在了袖子里,从轿子里钻了出去。
见到悟苫清出来,那十六个轿夫和那台大红轿子便化为了一团红雾,消失了。
一进平阳城,悟苫域便感应到了他的气息,急忙在客栈里传音于他。
“你到哪去了?知不知道我们找了你一晚上”
听到悟苫域焦急的斥责声,悟苫清难得解释了一句,“我碰到了那日弹琵琶的人,跟上去时不小心中了计。”
“那你有没有事?!怎么如此鲁莽!”
悟苫清还是冷清着脸,但语气却软和了一些,“我没事。”
在那头的悟苫域缓缓松了口气。
“那我们在春满楼等你。”
悟苫清轻应了声。
...
一见到悟苫清进来,悟苫域就急忙走到他身边,拉着他转了个大圈,见他没受什么伤,才真正松了口气。
“你下次可别再这么冲动了,你别忘了,现在是你飞升天道的关键时期,切记不能出半点差错,要是出了什么事,师父可饶不了我。”
许是察觉到了他话里真心实意的关心,悟苫清黑黝黝的眸子动了动,沉默了片刻,还是慢慢点了点头。
那头的悟念安也跟着窜了过来。
“师父,你昨晚上去哪儿了?怎么一夜未归?”
柳州城那晚上遇到的事情已经成了悟苫域和悟苫清心中的默契,自然是不能朝第三人开口。
见悟苫清不愿开口,悟念安眼里满是好奇,正准备追问,却被悟苫域拿着扇子敲打了一记。
“该问的就问,不该问的别问。”
悟念安揉着被打的有些泛红的额头,委屈道:“那我也不知道什么能问,什么不能问啊?”
悟苫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展开折扇摇了摇,笑道:“现在就不能问。”
悟念安委屈的撇了撇嘴,但也没说什么好歹。
☆、第9章
王子途也从楼上走了下来,见到悟苫清回来了,也松了口气。
“三清兄,昨晚去哪儿了,可是让我们好找啊!”
‘砰!’掌心拍在桌面上的声音传来。
随之而来是悟苫域的斥责声:“不是刚刚才吃,怎么又饿了?!”
“我没...”
悟念安也被这声响动给吓了一哆嗦,反应过来后下意识的就想解释。
“小二!再给我们上屉素包子!”
“好嘞,客官慢用!”
“师伯,我不...”
‘饿’字还没出口,悟苫域就用筷子叉了一个包子,塞到了悟念安的嘴里。
没表达出想法的悟念安满眼泪光,好不容易咽完了包子,水汪汪的吐了吐舌头,正准备说话,就被悟苫域一个眼刀子给定在了原地。
悟念安瘪了瘪嘴,精神恹恹道:“师伯,我只是想说好烫...”
看到他红肿的嘴角和桌子上正冒着热气的包子,悟苫域一时也有些尴尬,急忙倒了杯冷茶递给他,“抱歉抱歉,先凉下嘴。”
悟念安喝完了杯中的冷茶,直呼了几口气,才慢慢点点头。
王子途的眼睛眯了眯,虽说他平日里贪图玩乐,姿意妄为,但好歹也是华籣世家的人,一看他们这副模样,自然是明白了不愿多说,他便也识趣的没在多问,走到他们旁边坐下。
“你这刀叫什么名啊?”
见到悟苫清垂着眸子认真的擦拭着手里的那把锈迹斑斑的大刀,王子途有些好奇的看着他。
“...思君。”
一听这两字,王子途的脸色就有些怪异了,看着悟苫清这张清心寡欲的脸,这么会给自己的刀取这名。
对面的悟苫域看到他的神色,便知晓了他心中所想,有些啼笑皆非的解释道:“不是他取的,是这刀本来的名字。”
“随身武器不是要以主人的名义所命名吗?难道三清兄不是这刀的主人?”
悟苫域笑了笑,指了指悟苫清手中的刀柄处,如果不经意看的话便会认为是上面的花纹,但仔细辨认时,发现整个黑棕色的刀柄上尽是密密麻麻的刻满了思君两个字。
“不是,这刀的来历我们也不明白,当年选兵器时,他随意就在兵器阁里挑了这件,后来懒得取名,就干脆随了这个名字。”
其实,这事悟苫域还是撒了谎,当年悟苫清上山的时候,这把刀就一直背在他身后,悟仁临在一年后才告诉了他们这刀真实的名字唤作诛祸,并且来历非同小可,当年仙魔大战中,那玄武星君就是靠这把诛祸刀打败了魇魔,重新把仙界从魔界手中夺回来,这件事如果公布于世,掀起的波澜恐怕不比长魂灯现世来的小,所以当王子途问起时,悟苫域心中也留了心眼,随便编造了一个理由。
王子途听到这话,眼里闪过丝晦暗的光芒,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见悟苫清不准备开口,仔细把刀擦好后,又细心的用白布条包好,重新背到了身后,他心下一转,准备不依不饶的询问,悟苫域却打断了他。
“千机门的人也来了。”
悟苫域指了指春满楼的门口,这春满楼是平阳城唯一的一家客栈,行路的人都会在这里停留片刻,一是为了歇息,二是为了探听消息。
听到他的话,几人纷纷往门口看去。
几个穿着土黄色弟子服的人立在门口,他们头上都顶着金冠,腰上别着精致的挂件和看起来很是名贵的宝剑。
“啧啧,千机门这些年倒是越发贵气了。”
悟苫域摇了摇手中的扇子,话里难得带了些讽刺的意味。
说起这千机门,仙崇派里的每个弟子恐怕都不由得要咬牙切齿的谩骂一番,倒不是因为他与官家相连,俗世相通。
而是这些年若是论给仙崇派暗地里找麻烦的次数,千机门排第二,无人敢争第一,无论是小到一件可有可无的仙草法器,还是大到修仙大会上的弟子争锋,使出的阴招少说也有上千次了。
不过好在这悟仁临也不是什么能容忍的人,骨子里又格外护短,一旦发现有人耍阴招,他便一定会以十倍相还。
最闻名的一件事便是当年修仙大会中,千机门有一弟子私底下服用了猛增功力的仙丹,把仙崇派一个内门弟子的右手给砍断了,悟仁临当即便大发雷霆,查到了那仙丹的来处,不仅废了千机门那弟子的经脉,还把背后涉及到的那几个大小门派的主事者给一一敲打了一番,虽然各大门派表面上对这些主事者的行为赶到不齿,但暗地里也对悟仁临的不留情面颇有微词。
这也便是虽然仙崇派独占龙头,却没什么人巴结的原因。
相反那千机门倒是处处逢源,这些年门下扩大的也仅仅只次于仙崇派了。
王子途也听闻了当年的那些事,对这千机门的这些行为也感到厌恶,不过他父亲与这千机门掌门方商有交易往来,所以不想有所牵扯也不行。
看来这千机门这次也对这长魂灯一事格外重视,连方商都亲自下了山,他长的并不难看,只是看起来有些偏油滑,保养的很好,不太像是仙家门人,倒是有些像市侩的商人,往屋子里扫视了一圈,便发现了坐在窗边的四人。
他看到王子途时眼睛一亮,但再看到旁边另外三个身着青色长衫的人,他的目光又阴冷了下来,不过他这个人一向表面功夫做的好,而且那王子途还在场,他自然不会露出什么破绽,哈哈笑了两声,离他们还有一段距离时,便开始扬声招呼。
“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王公子和仙崇派的几位小道长。”
王子途的眼里闪过一丝烦躁,不过他也不能落了别人面子,同样笑脸盈盈的站起身来,强装热情的行了一礼:“见过方掌门。”
“王公子不必多礼,你们可是在商谈什么要事?”
方商眼珠子转了转,目光里带着点试探。
王子途有些疲于应付他,但又不能显得过于冷落,正准备答话。
“衣冠禽兽!”
一声带着憨厚正直的斥责声打破了他们之间的阳奉阴违。
正说着客套话的两人纷纷低头望去,发现这几个字竟然是一直在埋头吃那屉包子的悟念安口中所出。
这王子途与他们一伙儿的,所以这四个字自然不是说的他了。
方商的表情瞬间有些难看,他尴尬的笑了笑,僵硬道:“不知这念安小道长对我可是有什么不满,竟然不顾尊长辱骂于在下。”
“哈哈,方掌门这可是误会了,您有所不知,我小师侄这些日子正在研究俗世的杂书,可能把这衣着不凡给记成了这衣冠禽兽,我代他像您道个歉,可好?”
悟苫域话虽这么说,背后却暗地里给悟念安竖了个大拇指。
方商的表情还是不太好,有些鄙夷的看了眼那头正一脸愤愤不平望着他的悟念安,嗤笑道:“话虽如此,但念安道长好歹也沾了个悟姓,在下性子和善自然不会多想,但若是放在旁人身上恐怕有损仙崇派的名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