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天狗世界(2)

　　直到白旬从大口吞咽变成慢慢咀嚼，意识到他已经吃的差不多了，瑞雯才斟酌着开口：“孩子，你的父母呢？”
　　问完这个问题，瑞雯就后悔了。
　　她实在太清楚了，过得好的变种人终究没有几个，埃里克的经历才是变种人的普遍写照。那个孩子是个变种人，却被带到了这个偏僻的小镇，不论客房里被抓住的那个人是什么身份，孩子被抛弃的可能性都要占绝大多数。
　　可是即便这样，她的心底总还是有那么一道声音，也许来自查尔斯，但更有可能是她自己，告诉她希望还在，让她仍然怀抱着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来问这个孩子。
　　是不是只是因为父母的粗心大意才被带到了这里？是不是父母正在焦急的寻找他？是不是……
　　……你还是被爱着的？
　　我们变种人还是被爱着的？
　　…………
　　白旬沉默了。
　　被瘦小个儿带来的路上，他就一直试图寻找身体原主的记忆。
　　原主似乎受到了什么刺激，连自己的名字也不记得，记忆里只剩下断断续续的几个片段。一开始是阳光，漫天的气球，但不久后就只剩下了黑暗，无尽的黑暗。幼小的孩子还不懂得什么是被抛弃，但那种心被什么东西揪起来一样的压抑仍然让生性乐观的白旬喘不过气来。
　　原主是被亲人抛弃的，因为变种人的身份。
　　时间有一瞬间的停滞，旅店安静下来，只有蛐蛐一声一声地挑战着所有人的忍耐力。
　　瑞雯不再说话，只是紧了紧怀里的幼崽。
　　她的表情并不哀伤，却十分复杂，混合了肃穆、不甘……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明明早就知道的，不是吗？变种人，永远是社会的异类。
　　白旬看不过这瞬间的压抑，伸出翅膀挠了挠瑞雯的手，“我叫丹尼尔，姓氏不记得了”。丹尼尔是他上辈子给自己取的英文名字，为了顺应四六级的风潮，虽然直到大学毕业都没有过。
　　羽毛柔软的触感让瑞雯回了神，她看着白旬的眼睛，郑重道：“我是瑞雯，瑞雯?达克霍姆，叫我瑞雯就好”。
　　“好的，瑞雯，你会带我走吗？”，白旬眉眼弯弯，露出讨巧的笑容，作为一只穿越进超能力满天飞的世界里的天狗幼崽，无力自保的他只能紧紧抱住唯一的大腿。
　　“……我没有办法照顾你”，瑞雯沉默片刻，咬着下唇，话在口中憋了许久，发出的声音几不可闻。
　　这个孩子很聪明，不大的年纪却是难得的冷静沉稳。跟随万磁王是她的选择，她不会后悔，但是这个孩子不一样，他值得更好的。
　　她加大了音量：“我知道一个人可以，他会代替我，尽自己最大的努力。”
　　瑞雯说的是查尔斯，查尔斯泽维尔，心灵感应能力者。他与瑞雯一起长大，与万磁王的那场争端之后，瑞雯选择了万磁王，查尔斯则回到自己的祖宅，开办了一所变种人的学校。
　　瑞雯也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对是错，但她只能这样。战争正在世界上蔓延，它不会因为校园而停下残酷的脚步。但是，那么多条不好的路铺在脚下，她只能选择最有希望的那个走。
　　她看着白旬湛蓝色的眼睛，孩子的眼睛里是理解的了然。
　　刹那间，她突然就放心了，那是跟查尔斯一样的蓝色啊……


第4章
　　瑞雯细心地给白旬换了一件衣服，把他送上床睡觉，自己忙里偷闲处理了人贩子先生。
　　白旬对瑞雯的去向心知肚明，遵纪守法的教育终究没能抵过妖怪嗜血的本性，他只是不走心的闭了一秒钟眼睛，权当是给瘦小个儿默哀了。
　　嘿，狗子也是有脾气的好吗。
　　月上中天，清辉洒下，窗外空荡荡的黑洞却还是像个永不满足的怪物，张大着嘴牢牢的盯着自己，只等他松懈下来，一口吞掉。白旬把自己缩成团，任凭清冷的月光照到脸上，照进眼睛里面——他睡不着。也是，不是谁都能在经历了一场穿越，度过一次绑架危机后还能若无其事的陷入睡眠的。
　　他想了很多。
　　身体原主死了吗？自己为什么会穿越？未来要如何过下去？……林林总总像是繁杂的毛线团，扯不清又剪不断，仿佛虚空之中有一条看不见的线，扯着他往前走，而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驱赶着，陷入一个名为命运的深渊。
　　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脆弱——他想家了。
　　人在最软弱的时候总是会想家的不是吗？虽然他是孤儿，无牵无挂，但那毕竟是自己生活了二十多年的世界。
　　他熟悉那里的一切，每一口PM2.5超标的空气，每一个路怒司机的咒骂，连每天向他催收房租的凶狠房东都那么让他怀念。
　　他就这样睁大了眼睛，看着第一缕红线一点一点地驱散黑夜的阴冷，然后在初阳终于探出头的时候闭上眼睛，努力放松身体做成熟睡的样子，等待瑞雯的到来……
　　嘎吱——
　　门被推开了，瑞雯迈着轻巧的步子走进来。与白旬的混乱不同，经过了一夜的思考，反而更加坚定自己的选择。
　　查尔斯与她理念不合，但他是个好人，只有好人才能引导一个不过五六岁的孩子。
　　她轻轻拉下白旬蒙着头的被子，带着一股子如释重负的轻松：“丹尼尔，天亮啦，该起床了”。
　　白旬——以后都称呼他为丹尼尔吧，的脑袋动了动，从被子里钻出来，小手微微揉眼，做出一副刚睡醒的样子。
　　瑞雯没发现异样。看来他的演技还是很成功的，能瞒过魔形女，奥斯卡都欠他一座小金人。
　　“快起来吧，早饭已经准备好了，我做了奶酪煎蛋，快下来吃，吃完咱们就赶路”，瑞雯拍拍丹尼尔的头，转身出了门。
　　奶酪煎蛋？
　　丹尼尔楞了一下，“噌”的掀开被子，小尾巴一样跟在瑞雯身后，他超级喜欢奶酪煎蛋的！
　　……
　　吃过饭，丹尼尔一边回味刚刚的美味，一边跟着瑞雯来到了汽车旁。
　　魔形女是个很低调的人，车型并不亮眼，一辆黑色的甲壳虫，上面满满的泥泞无声的诉说着自己多彩的经历，以及多年不曾清洗的事实。
　　车的内部也没什么特别，普普通通的座椅，普普通通的装饰，任谁一眼瞧过来也不会相信，这居然会是魔形女的座驾。
　　“上车吧”，瑞雯打开车门，让丹尼尔坐进去，打算帮丹尼尔系好安全带。
　　丹尼尔拒绝了她的帮忙。怎么说也是个成年人，就算外表是小孩子也没办法真的把自己当小孩子，心安理得地享受孩子的待遇。
　　被拒绝的瑞雯也不以为意，看着丹尼尔挥舞着无力的小爪子笨手笨脚的系好，才关上车门，绕到另一边坐进去，随手发动了车子。
　　这是一条山路，草草修整的路面似乎许久不曾有人踏足，被植被的根根茎茎破坏得坑坑洼洼。颠簸的路面让厚实的轮胎发出一声又一声悲鸣，刺啦刺啦的刺耳极了。
　　丹尼尔的身体随着车身的剧烈晃动一上一下地抖着，脸色白的像纸一样。他不晕车，但车身的晃动连带着安全带也一松一紧的按压小腹，不规律的力道像是要让他把今早吃的所有东西都吐出来。
　　他抬眼看看瑞雯，噩梦难度的路面让这个坚强的姑娘也不好受。
　　瑞雯当然注意到了丹尼尔的状况，但是即便她驾驶技术再好，也没办法制造出一条平坦大道。事实上，这种道路连她这种老司机都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谨防翻车。
　　意识到这一点的丹尼尔暗暗咽了口唾沫，试图压下胃部的暴动，眼睛紧紧盯着车窗外，脑子里则在一只一只地属羊。
　　睡吧……睡着了就不会难受了……他模模糊糊地确信着。
　　颠簸的路程仿佛走了一辈子那么长，哪怕瑞雯很快就开出了山区，丹尼尔依然觉得自己在不停地晃动。
　　天呢，这可比火车后遗症严重多了！
　　两天的路程里，丹尼尔只是草草吃了几口，就浑浑噩噩地陷入了睡眠。他想，或许瑞雯在他的水里面加了些安眠药物，不过，他感谢她！要不是睡眠，他简直无法想象自己是怎么熬过这么久的。
　　终于到达目的地。
　　丹尼尔看着眼前的建筑物满脸的迷茫。两天的旅程让他神志不清，整个人软绵绵的像碗面条，还是时间久了已经黏成粥了的那种，只能被瑞雯以一种他醒来绝对会脸红的姿势抱进去。
　　只来得及匆匆撇过门口的金属牌子——泽维尔天赋青少年学校。
　　瑞雯是故意在门口下车的。
　　这里离教学楼还有一段距离，可以让丹尼尔在醒神的同时好好参观一下这所变种人学校。
　　此时正值黄昏，下午5、6点左右。金中带红的阳光暖暖地洒在嫩绿的草坪上，间或点缀着几棵深绿的大树，它们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了。三两个一团的学生聚在一起说笑，或者是做游戏，各式各样的超能力几乎恍花了丹尼尔的眼睛。
　　也成功的把他从交通工具的后遗症里解脱出来。
　　他眨了眨眼睛，贪婪地看着这幅愉快的景象，这是他曾经羡慕的。就算生活在开放的现代社会，妖怪之说也只能深深地埋在心里。大天狗的传承记忆教会了他如何隐藏，却没教过他如何纾解自己的情绪。
　　看着眼前自由自在的孩子们，丹尼尔自穿越以来就一直慌乱的心突然就平静了。也许，这次的穿越是上天给他的机会也不一定……
　　身旁，瑞雯帮他挡下突然飞来的冰球，冰球的方向有几个人笑嘻嘻地看着他，还有人羡慕的看着他的大翅膀，阳光下的笑容仿若一张画卷，美丽的不真实。
　　丹尼尔的心跳动起来，速度渐渐加快。
　　这里不是什么电影的世界，而是有血有肉的绝对真实。
　　未来，将在这里，这一刻开始。


第5章
　　“瑞雯！”充满惊喜的男声传来。
　　丹尼尔看过去，原来不知不觉，自己已经跟着瑞雯走到了最前面的小型城堡门前。这里过去是查尔斯教授的祖宅，曾经与瑞雯一起生活的地方。
　　两个男人已经等在了门口，惊喜的看着瑞雯走进的身影。
　　恩……轮椅上的是查尔斯，后面跟着的斯文男人就是汉克了吧……人物特征过于明显，丹尼尔用脚后跟都猜得出来。
　　“好久不见”，瑞雯看着他们微微一笑，笑容里充斥着同样的惊喜，以及怀念。
　　她带着丹尼尔走过去，把他往教授面前推了推，让身后的小孩完全暴露在教授的视线里。
　　“这是……”查尔斯低下头，小孩的翅膀格外醒目，“……变种人？”
　　“路上捡来的，要不要养随便你吧”，瑞雯没说太多，耸耸肩就打算转身出去。
　　“嗨，瑞雯，好久不见。你……你还好吗……”，查尔斯本来还想说什么，话没出口就被身后的汉克打断了。
　　瑞雯看着这个蓝汪汪的兽人教授，又柔和了一些，开口道：“好久不见”，她又推了推丹尼尔。
　　“这是我度假的时候发现的，从人贩子手里救了出来。你们可要好好养啊，我会过来检查的”。
　　“过来检查？你愿意……”……回来了吗？查尔斯抢白。
　　“我们理念不同，从小时候开始就是这样，也许将来也不会变”，瑞雯没有让查尔斯说完，转头看向汉克：“只是喜欢这个孩子而已，我想，他更适合这里”。
　　“瑞雯，你打算把我留在这里了吗？”丹尼尔几乎被淹没在了三个人身上强烈的气场里，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插话。
　　“yes”，瑞雯蹲下来看着眼前的小天使，指向同样拥有湛蓝色眼睛的人：“这个就是我说的那个人，他会好好照顾你。”
　　瑞雯说完，也不等丹尼尔的反应，站起身向查尔斯和汉克摆了摆手，就洒脱的向外面走去，“他叫丹尼尔，交给你们了”。
　　三个人看着她的身影逐渐走远，直到消失不见……
　　汉克满脸复杂，嘴角不自觉地上翘：“瑞雯还是老样子啊”。
　　查尔斯的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喜悦，他点头：“看来她过得不错，这样我也多多少少放心了……”
　　“那个……能不能麻烦你们……”看看我，丹尼尔拉着查尔斯的袖子让他低下头，正正对上一双温柔的蓝眼睛。
　　丹尼尔刚刚好奇于三个人的复杂关系无暇他顾，还没来得及好好看看这个真实的教授，这样乍一对上，英俊的下巴就已经把他迷的不要不要的，更何况是那双会说话的眼睛！
　　真真是盛世美颜啊……他喉结滚动，咽了口口水，吞下了未说完的话，顺便自动自觉的忽略了查尔斯身后的汉克人形麦考伊。
　　噫！一个大男人长这么帅干什么！
　　代表全天下的男人鄙视你！
　　“丹尼尔，你叫丹尼尔是吗？”查尔斯俏皮的眨眨眼，“我叫查尔斯，查尔斯泽维尔，这所学校的校长，你可以叫我教授。我旁边的这位是汉克麦考伊，教授兼研究员”，旁边的汉克也腼腆地挥手打了个招呼。
　　丹尼尔乖巧地看着他们：“你们好，我叫丹尼尔，没有姓”。
　　“欢迎你来到泽维尔天赋青少年学校”，查尔斯温润的笑着。
　　…………
　　丹尼尔跟着查尔斯走在走廊上，周围光怪陆离的场面狠狠地给他开了眼界。
　　穿墙而过的，长着蝴蝶翅膀的，明明是人类却有一双兽类的脚的……如果一定要让他用一个词来形容，那么最形象的可能是——外星。
　　他一个个的观察着，打算看看有没有认识的人，比如镭射眼之类。这样他就可以与脑子里的记忆相互印证，确认目前剧情发展的时间线。
　　很可惜，每个人都似曾相识，但能够与电影对上的一个都没有……也许是教授刚刚建校时期？丹尼尔边走边想。
　　……
　　直到站到查尔斯的办公室里，丹尼尔才手脚僵硬的令人惊恐的问题。
　　查尔斯泽维尔教授，这位是会读心的啊啊啊！！！
　　再想想自己刚才的脑内风暴，丹尼尔整个人都不好了……相信如果世界上有后悔药，他一定毫不吝啬的要一打儿。药物副作用还是教授？
　　开玩笑，教授比副作用恐怖多了！妖怪的身份不重要，超能力什么的也不重要，但是把穿越泄露出去的话……
　　上帝，还是让我死一死吧！
　　“也许，你可以向我们展示一下你的能力？我猜……也许是翅膀？”查尔斯没有发现丹尼尔的异常，他体贴地略过有关身世背景的话题，他转过身面对丹尼尔，温和地引导。
　　“what？”丹尼尔满脑子都是教授读心的“小把戏”，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地问了句。
　　汉克把他的行为理解为初来乍到的紧张，安慰他说：“丹尼尔，这里是变种人学校，非常，非常安全，你可以把最真实的自己展示给任何人。”他连用了两个非常，语气舒缓，甚至主动变出了兽人头冲他微笑。
　　立意值得表扬，然而效果……额……看电影还没什么感觉，放到了现实里，汉克教授的兽人形态还真是……很有挑战性，他是说，恩，很魁梧。
　　汉克很快意识到了这一点——也许是查尔斯的提醒？——很快变回了人类形态，表情尴尬：“抱歉，我只是想……额……毕竟我们都是变种人，我是说……”
　　他已经语无伦次了。
　　“不，这很酷，事实上”，丹尼尔笑着说，语气里带着惊叹。
　　作为男孩子，汉克的形象在忽略了危险性后确实值得惊叹，更何况被危险吸引是所有男性的通病。最重要的是，丹尼尔突然想起来，教授是不会随便进入别人的脑袋里的。
　　敲黑板，这是重点！
　　他只要不违背基本人设就好——一个被无情抛弃的，开朗向上的小变种人。
　　确定了自己记忆的安全性，丹尼尔的自信就回来了，我大天狗可是要飞上天与太阳肩并肩的人物，他看向查尔斯：“我的翅膀可以飞翔，但我的主要能力，是控风。”
　　他手里凝聚了一小团风，让它们旋转成龙卷风的样子。
　　“哇哦，这可真是……美丽！”查尔斯看着他手心上方的风旋赞叹。
　　即便在前世被迫隐藏起来，丹尼尔也从来都是为自己的种族而自豪的。查尔斯发自内心的赞美让他格外愉快，他表演式地鞠了个躬，手中的风旋也跟着从1/3处弯下来，像一个鞠躬的人。
　　幼年的他无法控制大量的风，但细微的操控可是他锻炼了20多年的手艺。听着查尔斯和汉克连声的赞叹，丹尼尔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真好，能够来到这个世界。
　　真好，能够看到这样一群人。


第6章
　　“呼，今天的任务完成啦”，丹尼尔随手给鸡舍叠上最后一块砖，跟身旁的同学打了个招呼，招呼他一起离开。
　　“马上”，健硕的同学回答，推倒丹尼尔辛苦建起的鸡舍后痛快的起身，不出意料地得到一对大大的白眼。
　　丹尼尔早已习惯这个家伙的行为，拉着他快步向食堂走去。
　　恩，午餐时间到了，不知道查尔斯哪里请来的厨师，手艺一级棒，绝对不是丹尼尔这种吃货可以拒绝的。
　　……
　　时间转回入学的时候。
　　向查尔斯详细解释能力的那天起，丹尼尔正式就读X学院。
　　经过了一系列的检查，查尔斯与汉克仔细研究了丹尼尔的能力。让丹尼尔松了一口气的是，查尔斯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
　　要么他的变异按照灵魂的记忆将他变异成了大天狗，要么就是妖怪归属于变种人一类。不管是哪种，不会有人知道他妖怪的底细，他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