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靠谱的裴叔怎么会吞石头呢?
他又不是父皇和元帅叔那样的一不干正事脑子里就全都是海水的笨蛋。
母后听闻钧哥的话,向来喜欢比比父皇的她竟是没有第一时间应和,而是垂眸沉吟了半晌。
她美眸一抬,语气沉重而略微有些悲痛,道,“那,也不一定。”
钧哥登时一顿。
“你知道,阿矩为何与你父皇、元帅叔会是兄弟吗?”母后问。
钧哥想都不想,“父皇,胡搅蛮缠。”
母后一哽,回忆了一下他们的过去,一时间竟是无法反驳。
如果说曾经的裴矩是孤独的雄鹰,那钧哥的父皇和元帅叔就是两只精力旺盛的臭狗。
而且还是趁雄鹰不备,一举扑上将鹰缠得死死的那种臭狗。
但这话她能说吗?
那个糟老头子好歹也是一代战神,靠谱的武帝,要是她掀出那温馨兄弟之情的真相,岂不是让他连最后那么一点面子都无了?
算了,算了。
母后叹了口气,道,“主要,还是他们臭味相投。”
什么臭味?钧哥面无表情地心想。
一起跑路的臭味吗?
“他们都有个梦。”母后说,“风流江湖梦。喔,用你菠菜姨的话来说,就是三个中二病。”
这事,钧哥懂。
不就是他裴叔的真实身份是什么魔门邪王吗?还和一个叫慈航静斋的尼姑庵是对头,不少江湖门派都对他喊打喊杀,要卫道伏魔来着。
听桃子说,就为除魔这事,江湖人最近闹得挺欢。什么鲁班传人鲁妙子,和尚道士魔门几派一个个都冒了出来。
又是要找长生诀,又是要阻止邪王得到邪帝舍利、和氏玉的。
钧哥也搞不懂他们在闹些什么,特别是那和氏玉。
如果记得不错,在他和菠菜十岁时他们俩的鹅就把那个叫和氏玉的东西叼了回来,也不知是从哪里找到的。
鹅把它当球踢了几天便腻了,扔进了钧哥的床底下,后来还是桃公公找的。
现在这玩意儿就在皇宫宝库里吃灰,连打扫卫生的宫人都懒得看上一眼。
母后也不是不懂那些江湖人。
不过没关系,她懂裴矩。
裴矩这小子和她也认识有几十年了,在军营那会儿还得喊声她姐。
当然了,他从来不喊。
在旁人眼里,她和裴矩的关系并不如那俩臭狗,但实则不然。
当年她在前锋营,而裴矩作为两军交战时负责对话的使者,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呆在她的营中。
两军需要对话时,裴矩是使者,而更多的时候他是她的搭档。
他们作战时交付双方的后背,默契与信任都是远远超于常人的。
那时的裴矩还是个少年人,武功和经验也远比不上现在已是宗师的他。
那时的他们受过很多伤,也为对方挡过枪箭,说是过命的交情一点也不为过。
母后很了解他。了解到在旁人以为他是因爱妻的身亡而得了分魂之症时,她便已经猜出了更深一层的真相。
他夫人的死亡仅仅是个导火索,真正出了问题的是他修炼的功法,在心境上的冲突。
但她猜出也无用。
裴矩修的是两套顶尖的内功心法,而无论是钧哥的母后、父皇还是元帅叔,他们每一个修的都是外功。
他们帮不了他。
他们能做的只有看着他离开,去往那江湖,去只有他自己知晓的地方,寻找解决的方法。
如今时隔数年,消失的裴矩重现江湖。而父皇也从西街的孙大夫那里求到了一幅好药,专门是用来消除心魔、气劲调和的。
据孙大夫诊所里那个笑眯眯的、偶尔来坐诊年轻大夫说,这是孙大夫的拿手丹药。
在孙大夫来皇城养老前,好多魔道双修的大能都专门来找他求药。
虽然有个起效慢的缺点,但治疗的效果很是不错。好几个还在用完后就突破,成了渡劫期。
父皇和母后也不知道渡劫期大能是什么东西,但这不影响他们看出这方子的厉害。
方子拿到手,一等到裴矩再次出现,父皇便马不停蹄,假死暴毙,亲自溜出去和元帅叔一齐给人送了去。
钧哥倒是不知父皇假死中藏着的秘密,听完母后的叙说愣了一愣。
母后见状笑了,轻轻拍了拍他的肩,“你看,你父皇脑子里也不都是水吧?”
钧哥微微斜了斜眼。
他承认,他之前是误会了他的父皇,以为父皇溜走单纯就是想要出去耍。但这不代表父皇在他心中的形象变得高大。
毕竟,就算父皇脑壳里的海水少了,那,也是有水。
“母后可知,邪帝舍利又是何物?”钧哥问。
母后点点头,“是一个黄色的球状晶体,你裴叔家传宝。”
“据说是藏着他师门历代门主的功力。”母后有些嫌弃,“我也不懂他们修内功的到底搞得什么作弊的东西。”
“年轻那会儿,你裴叔可稀罕它了,随身带着。后来在黑木崖战场上他中了几箭,要不是你父皇眼疾手跨拉住他,人都得掉崖下去。仗打完,他那珠子就找不到了。”
母后说完有些好奇,问钧哥,“你怎知它?”
“父皇说的。”钧哥很是平静地道,“他说,裴叔要吞它自尽。”
自、自尽?!
母后大吃一惊,“为何?”
钧哥迅速回想了一下父皇在信中写到的那些正邪争锋相对的江湖事迹。
父皇的屁话写了很多,但钧哥没仔细看。大概就是说他斐叔找到了石头,但被江湖上的那些狗屎正道针对,还被一连好几个人假冒女儿什么的,自闭得厉害。
钧哥也不知道他裴叔为什么会信了那些假冒的女子,明明他女儿本人在哪儿好明显呢。
前几天,她才刚刚被封了元帅,风光得很,现在还在皇城和她的养兄侯希白一起跑去喝花酒。
别问那家伙改了名,钧哥又怎么知道的。
这位新任元帅可是当初和钧哥一起帮助菠菜反抗第一次职场霸凌的豪杰女子,专门用板砖在钧哥身后补刀,溅射全场的血腥都拜她所赐。
那时她的穿着纱衣,胳膊肘那块透得很,一眼就能看到她胳膊上那个长得像蕨菜一样的胎记。
喔,用母后的话来说,那是黑色的睡莲。
钧哥也不懂,钧哥也分不清,反正就是一种黑色卷卷样子的印记。
当初在钧哥还是个不会走路的崽崽时,母后抱着他偷偷去裴叔家看过她。
那是她刚巧在地上乱爬,还摔了个狗吃屎,痛得满地打滚。
时隔太久,钧哥已是记不太清她打滚的样子,但她滚动时胳膊上露出的胎记蕨菜至今让他记忆犹新。
太丑了。
蕨菜。
但钧哥是不会说出口的,毕竟他是个善良而体贴的剑修,不会说出一些让人自卑的难堪话语。
无论是对他的新任元帅还是他那老眼昏花连自家闺女都认不出的裴叔。
于是,他斟酌了一下,解释道,“大概,因为裴叔受不了委屈。”
什么?委屈?!
母后更是一惊。
她想起来了,前几日她的死鬼夫君也有寄信给她,说什么那些该死的正道趁他们的阿矩病弱,欺负他。
那个死鬼气不过,和他的前任元帅、现任狗头军师一嘀咕,跟着阿矩回到师门后便捣腾起了一统江湖的大计。
顺便也完成一下他们年少时的江湖梦,帮助裴叔的本名,也就是石之轩成为真正的传说,千秋万代。
再结合她从合作伙伴菠菜妈那里听来的江湖正邪针锋相对的八卦。
不会吧?
不会原来一直安静的魔门突然兴起,挑衅那些所谓正派宗门这等事就是那个死鬼搞起来的吧?
靠!
那阿矩不得烦死?他以前刚得分魂症那会儿,每次文艺的那个他一出来就有点生无可恋的气质,动不动就悲月伤秋的,还死要面子了。
好像还被他那个奇怪的圣母夫人在生前给同化了三观,觉得自己的野心是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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