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他脱什么?
“你要穿着衣服洗澡吗?”伊路米注意到库洛洛不再看他,凑近了又问。
洗澡……
是,也是,被酒泼了满身又沾了满身奶油,想要洗洗也正常……
库洛洛无表情地想,他以为伊路米之前说的处理身上就是用清水擦一擦换下衣服之类的,至少不会是这么直接把衣服全部脱掉……
这是在等他一起洗澡吗?
库洛洛沉默了好一会,才道:“我就不洗了。”
“不洗吗?虽然蛋糕和酒的味道都不难闻,但这样会不舒服吧。”伊路米说。
“我用水随便清理一下就好。”
“但是我们是连着的。”伊路米抬抬手,“你不洗的话我进不了浴室。”
“……我跟你一起进去。”库洛洛说道。
伊路米好像是没察觉到任何尴尬的气氛一样,自顾自地说:“你就这么直接进来的话会变湿的。”
库洛洛一抬眼就是对方白皙的肤色和线条漂亮的肌肉,他又重新把脸偏开,“没关系。”
在过去24年的人生中,库洛洛鲜少不知怎么面对的时候,可偏偏今天就发生了,还是在这种他完全想不到的方面。
事实上和同为男性一起洗澡也不是没有过,他和旅团众人就一起泡温泉过,但这种场合和在浴池里又不太一样,说到底还是……太近了。
库洛洛一点都不习惯没有边界感的距离。
顶多也只能拉开一臂长的距离,还是完全伸直手臂的状态,如果不这么刻意,他甚至能清楚感觉伊路米身上散发的热意。
库洛洛脱了鞋袜被拉着进入浴室,里头面积不大,容纳两个男性显得有点挤,伊路米一进去打开开关,顶上花洒的水直冲而下。
他倒是挺舒服地在热水中冲了一会,但站在一旁的库洛洛根本没法躲开四射飞溅的热水,很快就也跟着变得湿漉漉了。
伊路米单手拨开头发,他微微动了动左手,就看见浑身是水的库洛洛朝他看过来。
“我就说会湿掉吧。”伊路米道。
“没事。”库洛洛靠着墙,热气蒸腾在他四周,但这么被淋一下,身上的黏腻感也的确褪去了,“你洗吧。”
伊路米看他一会,伸手拿了洗发露就往头发上抹,他是长发,因此洗起来很认真,由于会用到左手,库洛洛也只能跟着他的动作配合。
泡泡很快变得到处都是,这么小的空间里,库洛洛身上也沾上不少。而且伊路米比他高,在他抬手洗头时,库洛洛也得抬起手,还得举到一定高度。
即使不太乐意,他也只能站在伊路米身侧一点点的位置,跟着对方被顶头的淋浴冲着水。
库洛洛当然也想洗澡,但前提是没有别人,就他自己。他不知道为什么伊路米可以在他面前这么放得开……因为是合作人吗,又是假对象的缘故?
热水和瀑布一样哗哗流下,奶油和酒味渐渐消失无踪,库洛洛也连带觉得舒服了一些。
伊路米洗完了头发,侧过头看着像是在发呆的库洛洛,又说道:“你真的不洗吗?”
库洛洛:“……”
他洗不洗很要紧吗?难道是这位大少爷晚上要睡觉,身边的人不洗澡他睡不着?
可昨晚上他也没睡,就坐在一旁发呆,陪着自己看了一晚上书。
……所以为什么伊路米可以面不改色地做到这种地步呢?库洛洛无法理解,换做是他是宁愿不洗澡直到惩罚结束的。
他甚至对此产生了某种叹为观止的情绪,觉得自己很长时间内都不会忘记,这位大少爷不打一声招呼,在短短五秒内就脱光了自己衣服的场景了。
库洛洛有点无奈,他伸手擦了擦脸上的水,开始解额头的绷带。
“那就洗吧。”他说。
吸饱了水的绷带被主人随意地丢弃到浴室地上。
沉重的外套也被丢开。
被水淋透了的黑发青年微抬下巴,脖颈上的喉结因此清晰可见,他扯开领带,同样将之丢下。
随即,细长的手指开始解衬衫纽扣,速度不快也不慢,慢条斯理的动作就像他给人的感觉一样,总是沉稳镇定,几乎没有失态的时候。
但伊路米知道不是,至少他很清楚此时此刻的库洛洛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淡定。
起初他只是想单纯地洗个澡,清理身上的酒液和蛋糕奶油而已,在伊路米看来,这个步骤实在太正常不过了,就算两人铐在一起,也只是略有不便。
但他忽然发现,库洛洛的反应似乎有些不对劲,在不动声色地试探了几次后,伊路米肯定了这个结论。
为什么呢?害羞吗?可他们不都是男人吗?
甚至若换成一个女人,且发生了类似逼不得已的事情,伊路米都不觉得会有什么问题,他分得清生理需求和生活需求的区别。
那么库洛洛在在意什么呢?伊路米不太能理解,却不妨碍他为此产生了一些兴致。
他虽然看起来循规蹈矩、一板一眼,可那只是伊路米自己愿意遵循揍敌客家的处事方式罢了,事实上他从不压抑自己的欲-望,只不过他的欲-望目前就那几样——
赚钱,揍敌客,与弟弟。
所以他工作努力勤奋,有合适的外快就会去做;行事一切以揍敌客利益为上;以及,掌控自己弟弟的方方面面。
以至于有时候明知弟弟怕他,却还是会故意用杀气吓他,看着他在自己的杀意下瑟瑟发抖不敢动弹,伊路米会觉得他再叛逆,也是逃脱不了自己手掌心的。
伊路米会从中获得乐趣,并为这个结果感到满足。
不过库洛洛和小奇不一样,伊路米从一开始就知晓自己是无法掌控他的,所以即便多了一个无法预测与控制的制约,他也理智而冷静地与蜘蛛头子维持着一个相对和平的合作关系,即使是找他当假对象,那也是各取所需。
伊路米自始至终克制着自己,从不越界。
可现在,他清楚地认识到自己对库洛洛生出了某种兴趣,不同于先前特地跑来找库洛洛询问,那更多的是出于自己的习惯,库洛洛是他目前最重要的合作者,他不希望出现任何意外。
那眼下呢?心底滋生的蠢蠢欲动的恶趣味是什么?为了报复他那些团员们的示威吗?还是不满他突如其来的隔阂疏远?
不确定,但是想看到库洛洛似乎永远从容泰然的面具下更多真实的样子……那些不小心流露出的、让他忍不住想要欺负逗弄的细微情绪。
水声淅沥,热气弥漫,在这狭小的空间中,时间都好像变慢了。
衬衫的扣子只解到了三颗,手指便停住了。
伊路米视线不经意地划过库洛洛微敞的领口里若隐若现的锁骨,用与往日无异的寻常语气问:“怎么了?”
库洛洛看了伊路米一眼,这位大少爷从他开始脱衣服起目光就没有离开过。
“就这么洗。”他说。
就脱个外套?
伊路米心道,可他非但没有感到失望,反倒觉得更有趣了。
对于真正在意的东西,人往往会本能地藏起来,不愿让别人察觉,任何事物都一样。
若库洛洛想不让自己发现异样的话,他应该装得毫不在乎才对,但或许知道已经晚了,真的不在意的话早在外面就该和他一样脱了衣服再进来。
所以干脆死撑着不脱,破罐破摔地选择“伤害”更小的方式了吗?
啊,总觉得好像看到了他内心深处纠结与挣扎的全过程了呢。
伊路米克制住嘴角上扬的弧度,维持着毫无波动的表情,回应他实际上完全是多此一举的解释:“好。”
然后伊路米往旁退了一步,将花洒下方的位置让出去,“你来吧。”
“……”确实已经破罐破摔的库洛洛决定不理会伊路米仍未移开的视线,走过去,水流像雨从头顶落下,外面的世界也好像被水幕隔离了。
他轻轻吐了口气,仰起脸,闭上眼,这家宾馆的花洒质量还可以,水流细密而温柔地笼罩了他,似在安抚他这一晚上已经心累到麻木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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