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亮】时光(156)

　　『我喜欢猫，尤其是小黑猫。高贵优雅，像你一样。哪？　嘿～』咧开嘴笑着。
　　进到这个屋子，来到满是「进藤」的空间，就像与世隔绝一样，可以把所有的烦恼和担心关在门外，只是让自己沉浸在静谧安稳的空气里。
　　＊　＊　＊
　　「塔矢，你来了啊？」
　　门口传来光的声音，跟以往不同的，声音里似乎没有丝毫惊喜。亮探头对光说，
　　「嗯，打扰了，快洗手吃饭吧？」
　　「……喔，谢了。你还帮我做饭啊。」光无精打采地回了话。
　　脱了鞋往洗面室走去洗了手洗了脸，走到餐桌的椅子上坐着，眼神呆滞地看着摆在桌上的菜，
　　「……烤鳗鱼、鳗鱼拌饭、鳗鱼炒青椒、鳗鱼蛋卷、鳗鱼凉伴小黄瓜。…怎麽满桌子鳗鱼。」语调平缓地说着。
　　「也…也没有满桌子。还有很多夏天的蔬菜呀。味噌茄子，番茄汤，这些就不是鳗鱼！」
　　「……。喔，也对。」
　　才两道菜没有鳗鱼就是满桌子鳗鱼！　要是平常的光一定会反咬亮一口，只可惜正处於慢性中暑状态的他，脑筋正罢工中。
　　看着明显跟平常不一样的光，亮担心地问，「很累吗？工作怎麽样？」
　　今天有ＮＨＫ杯的电视围棋赛正好来到仓田跟伊角的对战，而光第一次被委托了担任解说。
　　「嗯……，差不多吧。对着摄影机比对着人群讲轻松，不用注意台下人的表情。」
　　「你该不会又只挑自己有兴趣的讲吧？」这就是进藤的缺点，看到自己有兴趣的棋路就长篇大论，不感兴趣的就直接跳过，忽略看棋的人并非人人都是有段数的棋士，俨然像他在参加研究会一样。
　　光这次想得了很久，似乎正转着脑袋在回顾今天工作的情形，
　　「……，应该还好吧。搭配的是冈，他满会问问题的，有时候讲太深或太远都会把我拉回来。」
　　「……。是吗？我开动了。」
　　亮闭起眼睛，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小黄瓜放进嘴里咀嚼发出清脆的声响。
　　「是啊。…那我也开……」正想开动的光发现自己的筷子还被亮扣管着，
　　「……我没有筷子。」转头看了看正以优雅的姿态夹起茄子咬了一口的亮。
　　「…。」
　　亮转了漆黑的眼珠看光，拿起光专用的筷子用筷子头对着光，要他拿去。
　　「…喔，谢啦。」接过筷子，像亮一样夹了块小黄瓜清脆地咀嚼着，完全没发现亮的异样。自顾自地开动，用筷子头对着别人这类失礼的事都不是正常情况下的亮会做的，除非他在生气。只可惜，就像刚才提到的，慢性中暑状态的光发觉不到这一歩，安静地用筷子铲着碗里的饭粒。
　　看着异常话少、异常乖巧、异常迟钝、异常呆滞的光，亮不免打从心底开始担心了起来，单是三个小时的工作就像快榨亁光所有的体力一样，前一阵子明明又是棋赛又棒球又是海钓，都没这几天这麽累，看来今年的慢性中暑相当严重。
　　於是夹了块烤鳗鱼给光，
　　「你多吃点，我特地买的。」
　　「…喔，谢了。」盯着亮夹给自己的鳗鱼，夹起来看了看，咬了一口。
　　「吃完冰箱还有西瓜，我已经切好了。」
　　「…喔。」回答着，吃完烤鳗鱼之後夹了块眼前盘里的鳗鱼蛋卷，停在半空中看了看，放进嘴里，咬了咬，像幼稚园生一样点了下头，
　　「…好吃。」
　　这是今天开动以来光第一次说出好吃两个字，让亮松了一口气。
　　以前只要是亮做的饭不论好吃或难吃光都会在吃了第一口之後立刻说，絶对不会面无表情，理所当然似地吃着亮帮他准备的料理。一直到最近的慢性中暑事件，亮才知道光的那些反应对自己来说有多重要。
　　「……，怎麽跟我妈做的味道有点像…。」
　　「刚才去超市买东西遇到阿姨了，就是她教我的，说你们家常这麽吃。」太好了，进藤的味觉恢复了，是刚才那块烤鳗鱼的关系？这麽有效？
　　「嗯，几乎每年夏天都会看到。　你也吃看看，不要只看我吃，该不会天气热没什麽胃口吧？」夹了块鳗鱼蛋卷放到亮的碗里，自己则扒了口鳗鱼拌饭。
　　听着，亮开始在心里微笑，又夹了一块烤鳗鱼给光，
　　「少担心我了，你自己才要多吃一点，这个也给你。吃完就去洗个澡睡个觉，你最近很容易疲倦吧？」
　　「有吗？…我觉得还好啊，围棋的状况不错，昨天还被森下老师先生夸奖了；…工作越来越顺手，筱原师范说他现在很放心让我代课；…研究会也没缺席。其他还有……」光喃喃自语着，机械式地把亮夹给他的鳗鱼全都吃下肚，丝毫没有自己正处於中暑状态的自觉。
　　「碗我洗吧？你去洗澡，洗完澡快去睡觉。」
　　「……嗯？不用。我看起来真那麽累吗？」摺起袖子正准备把碗收去洗的光停下动作。一个人煮饭另一个人就洗碗是光和亮向来的惯例。
　　「对！快去吧，衣服我帮你准备。」推着光进洗面室，把拉门关了起来。
　　从衣柜里拿了光的衣服放在洗面室的置衣柜里，隔着浴室的门对光说，
　　「进藤，衣服帮你拿来了。我洗好碗就先回去，你今天早点睡。」
　　莲蓬头的水声停了，从浴室里传来混着回音的回答声，
　　「…喔，谢了。」泡进浴缸里，光悠悠地说着。
　　什麽喔，谢了的…，今天都不晓得听第几次了，亮洗着碗，叹了口气。
　　＊　＊　＊
　　亮洗完碗擦乾了手，走进书房拿了包包背到肩上。换了拖鞋，从鞋柜里拿出自己的皮鞋穿上，对着洗面室的门说了声：「我回去了。」
　　「喀擦喀擦──」转了门把发出自动锁解开的声音。
　　而就在此时，浴室传来「乒乒砰砰」的声音，亮觉得奇怪正想回头时，刚开了个缝的大门就被从背後伸过来的两只大手压住，「碰」地一大声盖上了门框。
　　「喀擦喀擦──」自动锁再度发出声音，重新上了锁。
　　亮盯着贴在门板上的手，感觉背後不时有热热的蒸气和沐浴乳的香气往自己扑来。不用转头就知道整个屋子里会做这种事的只有一个人，於是皱起眉头，有点发火地问：
　　「做什麽，进藤。」
　　「抱歉塔矢，我好像漏听了很多话，…但是我已经醒了。」
　　门板上的手湿答答的，长长的手指，指甲短短的，感觉很乾净，明显的关节看起来很有力，透明的水珠滑过手背上的青色脉络滴到了地上。
　　亮忍不住移开视线，哪知道眼睛一转开撞进视线的是更多裸露的画面…，一只赤裸的臂膀就跨在自己耳边。…这才知道原来站在自己背後的人现在正处於一丝不挂的状态。赶紧转回头盯着门板，僵直着身体，
　　「你为什麽不穿衣服！！」
　　「穿了你就回去了吧？哪来得及？…你先听我说。刚才对不起，让你做饭又洗碗。下次全让我做吧？」光站在亮的背後带着忏悔般的语气说着。
　　几乎每问一句话光就更往亮接近１公分，拉长脖子想看着亮的脸，听他回答。而这个动作让亮更清楚地嗅到弥漫在光身上刚洗完澡的味道，感觉到环绕在光全身的热气。有点头晕目眩的情况下亮胡乱点了下头。只希望光快结束想说的话快去穿衣服，但光却越说越久…。
　　「然後你还说你今天买了西瓜啊？一整颗？就这样提回来？很重吧？」
　　「…还好，我搭计程车来的。」
　　「计程车？　那就好，不过下次等我回来再一起去吧？两个人去比较轻松吧？」
　　「知道了。…你快去穿衣服。」
　　被一直靠近的光挤得几乎快贴到门板上的亮用肩膀推了一下光。此时挂在光身上上的水滴隔着薄薄的衬衫直接印到亮的肌肤上，湿凉的触感让亮吓了一跳，更加不敢乱动。
　　「会啦！待会就穿。我还没讲完。然後你还说遇到我妈啊？」
　　被亮推远了的光又靠了上来，满脸语气担心地问，
　　「…没事吧？我妈是没心机的人，又这麽喜欢你，所以你不要想太多。你有吗？」
　　「…没有。」听了光的话，惊慌状态有点减轻的亮摇了摇头。
　　「真的？」光不太相信地确认。
　　「嗯。」已经没想了。　亮在心里这麽回答。
　　「那就好。　然後那个鳗鱼蛋卷，我妈说我喜欢吃所以你特地做给我吃的吧？　嘿～谢啦，超好吃！对不起，你说的话都没好好在听…。」
　　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光仍在散发着蒸气的身体整个贴到亮的背上，不断吐着炙热气息的唇鼻也一直在亮的脸颊肩窝移动着。这让亮的心脏狂跳不已，脑袋好像快烧开了一样，持续混乱着，只能点了下头，
　　「…没关系。」
　　「呼～太好了，你刚刚有点生气吧？现在不气就好了！」
　　当然，亮吃饭时不高兴的理由并不在这里，光完全搞错方向了。
　　「塔矢…转过来啦，没有生气干嘛一直背对着我说话？」
　　光说着，硬是把亮的身体转了过来。
　　还来不及反驳就被迫面对光的亮顿时不知该把视线摆在哪里好。想低头掩饰泛红的脸颊，但这种情况下唯有下方视野，亮无论如何都想避免，往上看也不是，向左向都没用，只有直瞪着光的脸，跟愤怒的表情没两样。
　　「…这张脸还叫没在生气？」
　　「没有。」
　　「我还有什麽没注意到的吗？」
　　「没有。你快去穿衣服！感冒我才不管你！」
　　「啧，感冒的是你吧？没生气脸也这麽红？」碰了一下亮的脸。
　　「说了没有！」拍掉光的手，反射性地把脸往下一低，瞬间又像被雷劈到一样把头抬了起来，双颊的红晕扩散到了两片耳朵。
　　怎麽看怎麽不自然的一连串动作让光勾起了狡狯的微笑。
　　「喔～，原来是这样啊。　仔细想想，最近都只有一次就了事。…对不起，塔矢，让你觉得寂寞了。我真是失格的情人。让我好好的赔罪吧？」
　　「你在说什麽！？」
　　「我现在可是非常清醒。今天果然是满桌子的鳗鱼吧？」
　　说着，搂住亮的腰往自己的方向一抱，烫得平平整整的白衬衫因为光的这一个紧抱不只皱了，还因为吸了光身上的水珠变得透明而紧贴。
　　「──…你！？」
　　所以才不想买鳗鱼…，就知道以他糟糕的脑袋一定立刻就会联想到那件事…。
　　「笨蛋！不是你现在脑子想的那个意思！！是因为你有慢性中暑的现象我才问阿姨吃什麽最有效，阿姨告诉我鳗鱼我才买的！你才不要想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