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谢不惊参加了深潜训练,突破了自己的第一个100米恒重无蹼深度挑战。
那次测试时,他耳朵因为压力受到了一点伤害,但依旧顺利的完成了出水流程,成绩有效。
又过了两个月,此时,距离谢不惊在埃及红海世锦赛上挑战世界纪录保持者,还有一个月时间。
也就是这时,谢不惊在训练过程中,宣布要挑战103米的深度。
下潜的那天浪很大,天空也阴沉沉的。
段言有些神经质的反复的检查着各种机械装备,所有装备都没有问题,可即使这样,他也无法扫去自己心中的不安。
谢不惊有些想笑:“你都把安全绳扯了十几次了,究竟给不给我啊?”
段言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把安全绳绑在谢不惊腰际,另一头扣在引导绳上。
此时谢不惊已经飘在了海面,他穿着紧身胶衣,脑后枕着浮标,双腿搭在漂浮物上,双手抓着引导绳,等待着教练的倒计时。
今天风浪很大,吹得他在海面晃来晃去,但谢不惊早已经习惯了各种恶劣的海况,对此几乎没有任何感觉。
倒计时结束,谢不惊拱起臀部潜入水中。
段言坐在深潜船上,眼睛也不眨的盯着水下监视器,几乎有些喘不过气来。
直到现在,他终于知道困扰自己几个月的情绪是什么——害怕。
谢不惊每多下潜一米,他的恐惧就会加深一分。
如果他不会自由潜水,他可能不知道那代表着什么。
可偏偏他知道。
正是因为知道,才会知道那有多么可怕。
下潜时,大气和海水造成的双重压力,挤压着运动员肺部和耳道;因为缺氧,运动员会不可避免的产生眩晕;身体乳酸堆积,会带来肌肉的疼痛……
更甚至是,如果运动员在海底遇到困难,他无法立刻像任何人求助。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自由潜水的危险和残酷,超过了其他任何一项运动。
可即使如此,依旧有运动员源源不断地进行挑战。
就仿佛越痛苦,他们就越能感受到这项运动的真谛。
段言深吸一口气,把目光投向监视器。
监视器中,谢不惊已经拿到了标记点开始返回水面。
但这依旧不足以让段言彻底放心,因为真正的挑战,现在才刚刚开始。
谢不惊还要凭借自己的力量上游103米,顺利在15秒内做完出水流程,这才算挑战成功。
深海中,谢不惊双手温和有力的划水,一点点沿着引导线上升。
负浮力的影响拉扯着他,但他依旧没有表现出任何迟疑。
80米、50米、20米……
谢不惊的高度继续上升,来到了海下10米。
正浮力开始发挥作用,推举着他的身体迅速上升。
谢不惊冲出水面,段言心脏也跟着提到了喉咙。
短暂的沉默后,谢不惊去掉鼻夹,扬起手中的深度标签。
“我很好。”他大声对教练喊出这句话。
至此,段言那颗提到半空的心也重重落了下去。他如释重负地跳进海里,紧紧拥抱住了他最珍惜的人。
一月后,谢不惊和他的团队飞往埃及红海沙姆沙伊赫,参加自由潜水世锦赛。
沙姆沙伊赫位于西奈半岛南端,有着大片色彩斑斓的珊瑚礁,是世界著名的自由潜水圣地。
走出机舱的那一瞬间,谢不惊瞬间感受到了这里的炎热干燥,11月了,这里的气温依旧接近30度。
碧蓝的海水映照着土黄的沙漠,海枣树在海风中飘荡,这是谢不惊之前从未见过的地貌。
抵达当晚,认识的潜水运动员带他们去了一个充满希腊风情的晚宴。
也就是这时,谢不惊听说诺伯特.兰辛-恒重无蹼102米世界纪录保持者-将要在这次的潜水比赛中挑战103米的深度。
这也是之前谢不惊要打破的记录,但是现在……
“我想把目标改到104米。”谢不惊对教练埃布尔说。
“你确定?”埃布尔深蓝的眼瞳看着谢不惊,严肃认真道,“要知道,你之前从未下潜到这个深度。”
“我觉得可以一试,”谢不惊说,“我之前潜到过103米,我的身体告诉我,那还不是我的极限。”
确实,上次谢不惊103米挑战结束,他顺利返回水面拿到了一张白牌,甚至连昏厥的程度都很低,宛如一个奇迹。
埃布尔能看出谢不惊做了很多准备,于是同意了这个决定。
比赛当天,清晨。
谢不惊起床时,突然发现自己鼻子有些堵。
应该是半夜降温,他有点儿着凉,但还没到感冒的程度。
问题不大。
谢不惊用纸巾包住鼻子用力擤鼻,一连用了五六张纸,这才觉得鼻子重新恢复通畅。
“发生了什么事吗?”段言从卫生间里出来,“我刚刚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
“没有啊,”谢不惊连忙把纸巾踹到口袋里,摇头,“可能是外面的鸟叫吧。”
段言伸出脑袋看了一眼,窗外只有微凉的海风和瓦蓝的大海。
“刚刚飞走了,”谢不惊不动声色走进卫生间,“我先洗漱了,等我一起吃饭。”
段言心头一顿,还是没把自己的担忧表现出来。
他昨晚又做那个梦。
或许是因为和谢不惊住同一个房间,梦中的感觉也尤为真实。
他梦见谢不惊潜至海底,一米米超过深度标签,最后彻底消失在深海之中。
而无论他多么用力的划水,却怎么也追不上谢不惊的身影。
……
卫生间里,谢不惊把口袋里的纸巾丢进马桶,按下冲水键消灭证据。
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这么躲着段言,也只是不想让对方担心而已。
感冒后会影响耳压平衡,所以不能深潜。但他又没有感冒,谢不惊深吸一口气,鼻腔通畅,精神饱满,一切都没有任何问题。
谢不惊洗漱完毕打开门,差点儿没直接撞到段言的脸。
“你真的没事吗?”段言站在门口,目光沉沉的看着他。
段言最近真的越来越敏感,像是个唠叨的老妈子,自己做什么他都不放心。
谢不惊懒得跟他解释,不答反问:“那段医生你给我检查检查?你觉得我有什么?”
段言竟然认真的思考起来,似乎真的觉得这个提议还不错。
他掏出听诊器和体温计,一脸严肃道:“你先坐床上。”
谢不惊:“……”
段言分毫不让:“过来。”
“我逗你呢,”谢不惊踮起脚尖把额头抵上段言额头,“你看我发烧了吗?”
段言表情依旧严肃:“你以为这样就能浑水摸鱼了吗?”
“……行吧,”谢不惊摊开身体,“要检查就快来。”
段言仔仔细细的检查了谢不惊的心脏和肺部,又评估了几秒他现在的健康状况,最后终于站了起来:“好了,去吃饭吧。”
谢不惊:“我就跟你说没问题。”
今天是个大晴天,早上8点太阳就已经升了起来,天空瓦蓝,海水碧绿,微风小浪,是个很适合比赛的天气。
比赛前,谢不惊进行了一个小时的瑜伽和冥想。
等到工作人员提醒他开始比赛时,他已经清空了任何杂念。
谢不惊仰躺在水面,小口小口的吸着气,把身体从小腹、肺部、胸腔、喉咙、嘴巴……每一个部分都填满。
倒计时结束,谢不惊潜入了红海那一片浓郁的蓝。
长时间的训练让他的划水温和有力,很快,他下潜到了水下30米。
这是他很喜欢的一个深度。
在这里,他的身体会开始做自由降落运动。
而且他会开始感受到氮醉的存在。
所谓氮醉,就是肺部的氮气在压力的作用下进入血液和身体,起到麻痹身体的作用。
30米深度感受到的氮醉还很轻,有一定眩晕感,但是也会刺激运动员继续下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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